《难追》肥头综合征

135、第 135 章

　　话也不是骂自己，李恺却有些臊得如坐针毡，尴尬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子，又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平复心情。

　　“对不起。”余澈向着吴晓雯所在的方向深深地弯下腰，低下脑袋。

　　窗外肆虐而入的风呼啸着扬起办公桌上崭新的试卷，伴着哗哗声砸在他脸上、头上、背上。

　　看着他孤立无援却又默默承受一切的模样，李恺忽然感到心中酸涩，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那种悄然无声的变化不知从何时起，惶恐或许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而自己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吴晓雯终于崩溃了，她嚎啕大哭，谁也安慰不了。

　　晚饭时间，操场上是学生们玩乐的身影，到处是嬉笑怒骂，欢声笑语，办公楼却静得出奇。

　　余澈早已做好了负隅顽抗的准备，可自从进了办公室，李恺只说了那一句调侃的话，往后的半个小时却只字不语，只是低头认真地备自己的课，像是忘记了面前还站着一个人等候他的审问。

　　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像一座逼真的雕像，直到刚才李恺不经意抬头“忽然发现”他的存在，才打发他赶紧去食堂吃饭，但最终也没问一句为什么那么做。

　　无端的，心里生出一种自己被抛弃了的无助感。

　　训练完后丛野直接去了教室，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冷着脸将李望带到了天台上。

　　彼时的天台上还零零散散站着几个抽烟的学生，全让魏乔给打发出去了。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灌了他们一脸风，不敢当面和魏乔丛野起冲突的几人这时瞬间变了脸，一个比一个还拽，嘴里骂骂咧咧地吐槽起来。

　　“妈的！他俩算什么狗东西？天台又不是他家修的！操！”

　　“这种人也能进A班，怕是和校长有什么PY交易。”

　　“别说，还真有可能，丛野不是gay吗？高一那会儿，你们忘了？他不是还亲了他们班余澈吗？”

　　“想起来了，靠，我还经常见他和余澈黏在一起，余澈不会也是gay吧？不然都被那样了还敢和丛野待一起。”

　　几人越说越起劲，话也越来越难听，因为太兴奋不小心撞到了上楼梯的学生，把人家手中泡着的柠檬片的玻璃杯都撞掉，碎了一地玻璃，水洒了一片。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吧，谁有纸拿点给我。”好在撞人的人还算有点良心，主动用纸把地上显眼的玻璃片包了起来。

　　被撞的男生说了句没关系便跑回教室拿了扫把簸箕过来，几人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开始八卦。

　　“丛野带到天台上的那个是不是那个偷东西的？叫什么……李望，好像是他。”

　　闻言，弯腰扫玻璃的宋真动作一顿。

　　“就是他，神神秘秘的，还把门关上，他不是gay瘾犯了想对人家做点什么吧？”

　　几人被这低俗的猜测逗得哈哈大笑。

　　看见李望抓着自己一只手臂战战兢兢地畏缩在角落，丛野叼着烟嗤笑一声，从魏乔那里拿来火机，低头动作娴熟地点着烟，又抬起头狠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雾。

　　“别怕，我不打你，只是想请教你一点小事。”他一脸淡然地弹了弹烟蒂。

　　李望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并没有因为他这么说而感到轻松。

　　“你是怎么说服余澈帮你作弊的？”

　　早就猜到了自己被抓来这里的原因，他不敢说，余澈是小人，不会当面跳起揍他，但丛野是实打实的暴徒，他不觉得丛野知道原因后还会这么客气地和他说话。

　　他也不想说，明明犯错的是他们两个人，自己到最后不仅什么都没得到，还因为余澈的算计受了这么大的处分，被同学老师看不起，明明最惨的是他，为什么还要受丛野的质问？为什么他问什么他就得答什么？

　　所以他选择缄口莫言。

　　这时魏乔开口了，“李望，我劝你在我们还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把事情说清楚。”

　　李望闻言一抖，想观察两人的脸色，结果眼珠子刚偷偷往上一滚，便被丛野从眼尾扫过来的森寒目光逮了个正着，他被吓得打了一个惊嗝。

　　像是在丛林里搜寻食物的老鼠，即便已经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还是溃败在了毒蛇的獠牙之下，无法动弹。

　　他紧张不已，拇指搓红了手臂上的皮肤，可他还是不甘心，他委屈不已，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迄今为止所遭遇的一切在丛野施加的最后一道压力下终于爆发。

　　他冲他嘶吼：“凭什么怪我！我那天明明在教室！是你们自己没看见！是你要当着我的面说喜欢余澈！都是你们的错！”

　　发泄完后的李望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顺着墙滑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魏乔大受震撼，瞪大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有那么一会儿，丛野双眼是空的，说话没什么气力，“你在？我怎么没看见。”

　　李望打着哭嗝回答：“我在……呃……趴在窗帘后面睡觉……是你们说话把我吵醒的，呜呜……”

　　这么荒唐？

　　丛野笑了，扬起脖子双手蒙住脸用力吸了口气，手再放下来时，魏乔发现他眼角淌着泪，他吓傻了，他没见过丛野这么受伤的模样，即便是以前他和余澈闹崩了，他在他面前也没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正忐忑要说点什么，丛野却转身开门离开了。他赶忙跟上去，临到门口又刹住了脚。

　　不行。

　　他返回来，从裤包里抓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蹲下递给李望，“别哭了，你可怜，他也可怜，我们不会找你麻烦，但是他和余澈的事希望你还是不要说出去，谢谢。”

　　李望没接纸，魏乔强行塞在他手心里便着急跑了出去。

　　魏乔还以为丛野走远了，结果一出去就发现他坐在楼梯台阶上，垂着脑袋，一副颓然的模样。

　　也是，他这么好面子，怎么会红着眼睛在学校里瞎逛。

　　“还剩一点，擦擦不？”魏乔挨在他旁边坐下，把仅剩的最后一小团卫生纸展开，在膝盖上稍微抹平了递给他。

　　“谢谢。”丛野没抬头看他，把纸拿过迅速擦了擦两边眼角，又擤了把鼻涕，将纸揉成团揣进裤兜里。

　　“不怪你。”魏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虽然嗓子里这么应声，可他总是不安分地一会儿伸手扯一下裤腿，一会儿又把手伸到后面按压自己的后颈，一会儿又抹脸，做着一切不知所措的举动。

　　魏乔看得出来，他在怪自己，并且无法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

　　“真的，谁知道他怎么会在窗……”

　　头顶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又听见魏乔讷讷地开口念道：“余澈……”

　　他浑身一冷，僵硬地抬起脑袋，眼前并没有余澈的身影，正当他想松一口气时，右边却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最后是站立在眼底的那一截宽松笔直的裤腿，一双洁白的鞋。

　　“我……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魏乔支支吾吾地站起来，要往下走，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跑上楼梯，进了天台，把门关上。

　　“我听班上的人说你把李望叫出来了。”

　　丛野不吱声，余澈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坐在了魏乔刚坐的位置。

　　丛野别过脸不让他看，吸了吸鼻子，又抱着张开的膝盖把脸埋了下去。

　　余澈笑了笑，将手搭在他露出来的后颈上，躲藏着自己情绪的人明显一僵，余澈像是没发觉，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发根。

　　半晌，他低头吻在那片发红的肌肤上，用令人心安的嗓音宽慰道：“没事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橙红的光带中尘埃浮动，空旷狭长的空间里回响着细微的啜泣声，还有那一句令人悲怆的“对不起”。

　　＊

　　这世间有一种时常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的奇怪规律，某一件倒霉的事一旦发生，就会有一连串倒霉事接连发生，到你崩溃为止。

　　官一中的贴吧里，连着两天，两个帖子让整个学校炸开了锅，一个是——

　　【年级第一作弊事件竟是自导自演，你所存在是世界究竟是现实还是魔幻】

　　另一个是——

　　【余澈和丛野是同性恋，李望是目击者，余澈自导自演是为了隐瞒关系】

　　这帖子极其恶毒，不仅曝光了丛野和余澈，还将李望再一次推上了风口浪尖，让他遭到了无数围追堵截，收到了划不完的好友申请。

　　教师办公室里，被年轻老师告知贴吧传言的李恺在工位上坐了半小时，终于把两个帖子都大致浏览了一遍，回复量已经上千条了，他看的速度还赶不上别人顶帖的速度。

　　“老王啊……”李恺扶着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你上次开的那个降血压的药是在哪个医院开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