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离原岁枯

10、第十章 把酒话天涯

　　有好水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好酒。甘冽纯澈的水，不好好利用，是要遭天谴的。银城此地，也不例外。
　　“谢兄缘何与我们夫妻结交？”李子都慢慢啜饮着金银酿。
　　“肯细心呵护妻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先干为敬。”谢梦舟却举杯一饮而尽。
　　墨岭看谢梦舟一眼，他眼中诚挚，是真心所言。如此言论，倒是第一次听说，若父亲在，应心有戚戚焉。爱护家人是父亲心中的第一条原则。
　　“爽快。”李子都也满饮一杯。
　　墨岭看着两个男子杯来盏往，也甚是自在，用心地品着佳酿。
　　“谢兄弟，银城可有什么登高望远之处？”墨岭询问道。
　　“那你可是问对人了。银城外不远处有一山名凌云，是登高的绝妙之处。只是山陡难行，体力差些的男子攀登也需半日，若是夫人……”
　　“无妨。兴起而行，兴尽而返，况且夫君这两日身子不适，怕还赶不上我呢。”墨岭恬然一笑。
　　谢梦舟也抚掌笑起来：“夫人若为男子，必是真名士自风流。”
　　墨岭微一挑眉：“须眉也不过在体力上强于女子。”说完自己有些惊讶，今日真是趁了酒性，言平日不能言了。
　　李子都只是兴味盎然地微微点头。似乎隐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微一沉吟，沉声道：“要娘子生成男儿，我可不答应。”
　　墨岭嗔怪地乜他一眼。李子都只是笑吟吟看她。
　　谢梦舟了然一笑，本就俊雅的脸庞更添光彩。
　　“谢兄风姿卓然，可曾定亲？”李子都喝到微醺，思维也天马行空起来。
　　谢梦舟一口酒呛住，脸涨得通红，大声咳起来。
　　墨岭微抿了一口酒。齿颊留香，回味甘厚，真是好酒。歉意地朝谢梦舟笑笑：“夫君有些醉了。”
　　李子都眼睛亮如辰星，那一坛子酒倒像是勾魂索，他病恹恹的模样一扫而空，晶亮的眼睛焕发无尽的生机，神采斐然，不时地带着笑意在墨岭脸上流连。
　　“谢兄，你看，我家娘子管得可严了，你若成了亲，可就不自由喽。”李子都似揶揄似劝诫地对谢梦舟说，手里仍不忘倒酒。
　　谢梦舟深深凝视一眼墨岭，后者只是微笑，通共无羞涩忸怩的态度。
　　“嫂夫人可有妹妹？”
　　墨岭放下酒盏，抬头直视谢梦舟，正要答话。李子都端起酒杯，爽朗笑起来：“谢兄，可惜了，我们是做不成连襟了。而且，就算岭儿有个妹妹，也不见得是这般性情，你可迟了哦。”
　　“来，共饮一杯。为今日相识。”李子都举杯又饮。
　　谢梦舟垂了眼，略微失望的眼神并不曾逃过李子都眼睛。
　　“大丈夫何患无妻。谢兄自会有如花美眷。”墨岭瞟李子都一眼，这话可真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李子都朝墨岭眨眨眼，一副还不是娘子你太美丽我只好奋力守卫的样子。
　　谢梦舟也举杯，坦荡荡，虽则遗憾，但对男女一事并无执念。如此说来，倒是与当初的李子都颇为相像。
　　“李兄与夫人……小弟说句僭越的话，李兄性情是狂士为表，自持为内，而嫂夫人落落大方，不似寻常闺中女子娇弱，可作大家闺秀，亦可名士风流，也是豁达之人，你二人正是良配。”谢梦舟中肯平和，有超越年龄的观察力。与出声赞叹墨岭之时似两个人。也许，那时是少年心性，而此刻，他展示的才是他的常态吧。
　　李子都坦然受了这番话：“不曾想谢兄竟是我的知己。”
　　墨岭举杯饮尽：“谢兄谬赞了。”心里有些惭愧。自秦一阑出征，自己心绪纷乱，竟脱了常性。如今，渐渐总算回复了。
　　一个青衣小厮脚步轻盈，凑近谢梦舟，附耳说了几句话。谢梦舟歉意地朝李子都夫妻一笑：“今日家中还有些俗事，只能失陪了。”
　　李子都一笑：“那，有缘再会吧。”
　　墨岭也抬眼看谢梦舟：“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两个男性都被这颇带江湖味的话逗乐了。谢梦舟笑着起身。李子都更是眉眼俱是笑意，只强忍着。
　　墨岭在他手臂上一拧，声音却是温柔似水：“夫君若是想笑就笑吧，妾身……”一脸泫然欲泣。
　　“娘子你……实在是……”李子都终于忍耐不住，捧腹大笑，把个儒雅士子风范瞬时丢到了爪哇国。
　　墨岭给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对好奇窥探甚至略带怜悯的目光回以微笑。于是，窃窃私语之声就钻入李子都的耳朵，没想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竟嫁了这么一个……精神世界特别的人，可叹啊可叹！
　　李子都揽住墨岭纤腰，在墨岭耳边轻声道：“小娘子如花似玉，为夫今晚便让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盛放，娘子，你看如何？”
　　说完，还暧昧地舔舔唇。墨岭面色一红。抬头正对上李子都眼眸，那目光几分戏谑里却透着认真，执拗地抓住墨岭的视线，不容她退避。对视良久，李子都的目光渐渐融化成春水一片，汨汨流淌，墨岭轻轻地靠过去，把身体的重量倚了上去。
　　如此，便这样吧。
　　那船中的身影却在脑海一晃而过。拖泥带水可不是自己的风格，李子都对自己太纵容了，难免自己也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严谨自持。这几乎，已经是背叛了。让他情何以堪？
　　即使不能全身心地付予，至少可严守自己的心，不要放在别人身上吧。
　　这一天，一阑，你已经是别人了。你终将是另一个女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与我，毫无瓜葛。
　　李子都欣喜地搂住靠过来的娇躯，觉得自己真的有点醉了。这金银酿恐怕不仅放了金银花，说不定还有蜂蜜甘草呢。
　　夫妻二人，雇了马车，往城外疾驰而去。
　　山名凌云，已是气势如虹，不知山中真貌如何？与妻子把臂同游，李子都悠然一笑，把头埋进墨岭颈项，放缓了呼吸，面上一片安然，仿佛已经熟睡。早春天气，寒气仍然丝丝缕缕漏进马车里，马蹄声的的，喧嚣之声渐远，渐渐沉静如在空山之中，墨岭感觉到揽着自己的手臂是那样紧，此刻，似乎只有这一辆独行的马车，而他们正如恩爱的夫妻，奔赴远方。心中祥和安宁，有了那么一点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味道。像是怕被觉察到心思，抬手摸了摸微烫的脸颊。
　　李子都仍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有些翘，原本因晕船而苍白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鬼使神差，墨岭的手轻轻抚了上去。微凉的指尖让李子都心中战栗，原打算睁开的眼睛又紧紧闭上。只是往墨岭身上又靠了靠，似猫咪般汲取温暖。

　　【遇见那一个人，时间地点心情，都不容偏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愧是千古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