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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香如故(3) ...

  •   静宁忽然羡慕起九福晋了。
      春日里的天光如水色万顷,风淡云白,海棠先雪,她站在扶疏的花影中,蓝蝶依依留驻在她的鬓边,月长石盈盈摇动,像是宁静而温柔的心湖。她的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孩子,正伸着手,想抓一朵枝上的海棠。
      “阿念。”
      九福晋回头,笑着招呼自己的夫君:“回来啦。”
      九皇子一身华贵清冷的朝服,走到她们身边,抬手,轻轻拂落九福晋发梢肩头的花瓣,春风和暖,他的眼底亦有消融冰雪。小孩子看见阿玛,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急切地挥舞起小手,没有一丝杂念的眼睛亮晶晶的,咿咿呀呀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九皇子接过女儿,低下头,温柔地发问:“小言今天做什么了?”
      九福晋笑着替女儿回答:“小言和额娘看花花啦。”
      “是吗,”九皇子含笑瞥了一眼妻子,“那有没有惹额娘生气呢?”
      “有呀,小言每天都在惹额娘生气呢。”
      “哦,额娘她脾气不好,你要让着她一点。”
      “可是额娘说,阿玛的脾气更坏呀。”
      小孩子听不懂父母的对话,不过感受到阿玛和额娘的开心,便也很开心,咯咯笑起来,两只小手笨拙地拍在一起。
      也晴低声询问静宁,“八福晋?”
      静宁深吸一口气,摆出大咧咧的笑容,从阴影处走上前,“小久!”
      九福晋对她笑,“八嫂。”
      也晴从九皇子怀中接过小格格,默默退下了,九皇子起身行礼,似乎打算行过礼就告辞,不打扰她们叙话,静宁连忙道:“九弟等一下,我有话问你。”
      “问我?”
      九福晋牵住九皇子的手,示意他坐下。静宁在他二人对面坐下了,想了想,开口问道:“我家老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九皇子:“……”
      九福晋:“你们夫妻俩又闹什么别扭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静宁立刻瞪她,“好像你们俩闹别扭的次数和程度,都远胜于我们吧?你刚嫁过来那会儿,一个天天在外面借酒浇愁,一个天天在里头长吁短叹,我和老八从来没说过什么吧,还有前九年,我们——”
      “打住!”九福晋扶了扶额,“八嫂,跑题了。”
      静宁叹了一声,“我本以为,九弟是个阴鸷偏执的人,我家老八那么温柔无害,究竟是怎么做成兄弟的?没想到,九弟是个面冷心热的,算我从前识人不明。”
      九福晋似笑非笑,“恐怕,这世上也只有八嫂,会觉得八爷是个温柔无害的人。”
      “他对我好,却又让我不要喜欢他,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不是董鄂玖久的替代呢,我和她真的很像吗?”
      “我先回答八嫂的第二个问题吧。”九福晋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其实心动的本质,是因为性格互补,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渴望的东西,所以才会喜欢。八爷喜欢董鄂氏,是因为她热烈、自在,而八嫂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觉得,谁也不是谁的替代。”
      “小的时候,有一位宫妃,因为嫉妒良妃娘娘分夺圣宠,寻了由头,让八哥在御花园跪了三个时辰。”九皇子淡淡开口,谨慎忖度着措辞,“冬月,阴雨,卵石小径,八哥休养了不少时日,十弟怕他病中寂寞,送来一只玉雪可爱的兔子,八哥虽然喜欢,却没有收下。”
      “为什么?”静宁困惑,“兔子很好养的啊。”
      九皇子没有再说。
      静宁很愤怒,“话说一半也太不仗义了吧!”
      “八哥未必想让八嫂知道这些。”九皇子起身,行礼告辞,“我今日所言,已然违了他的心意。”
      静宁气得绝倒,而九福晋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夫君的背影,待他走远,又笑眯眯地转回来看她,“八嫂没听懂?”
      “这种九曲十八弯的说法,只有你能听懂吧!”静宁说完,又有些难过,“跪三个时辰,凭什么,就因为他好欺负吗,你说,他过去究竟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他什么都不和我说……”
      “有些事,不须言明,观者自见。”
      静宁决心自己去找所谓的答案,诚如九福晋所说,感情之事,旁人劝得再多,也不及彼此冷暖自知,就算她从小到大一事无成,这次,她也要自己弄个明白。
      几乎是一夜之间,静宁觉得自己懂事乖顺得夸张,她开始对胤祀的妾室笑脸相迎,也开始和京城的各位夫人小姐来往走动——她在胤祀的温柔里固步自封了很多年,也该从这场甜梦里醒来了。
      静宁发现,在皇族子弟中,胤祀的妾室是唯一少得离谱的,其实从她嫁给他的那年起,他就再没有纳妾,也不曾往妾室的居处去了。早年间,胤祀和妾室育有一子,不过那个孩子被养在宫里,所以静宁一般直接忽略不计,从此以后,八贝勒府再无所出。
      纵观成年的诸位皇子,无不是儿女双全,人丁兴旺,只有胤祀一个人,膝下凄凉,子嗣断绝,所以皇帝老头对她这个八福晋,可谓是深恶痛绝,毕竟,开枝散叶是他老人家最为重视的事情。
      而那个事事完美、毫无破绽的八皇子胤祀,却在这件事上我行我素,不肯纳妾生子以讨皇阿玛欢心,就算满京城都知道他“受制于妻”的笑话,他也不曾将外面的汹涌恶意分给她一丝。
      按照规矩,王府内的事务分为内外两部分,福晋仅仅掌管内务,可是只有八贝勒府特殊,因为府上的内外大小所有事,都是福晋说了算。静宁从那些诰命夫人的言语和眼神中,终于明白这是多大的权力和信任。
      而最让静宁震惊的,是她对于母家的认识,从头到尾,都是错。
      她嫁给胤祀的时候,家里看着倒是花团锦簇、金玉满堂,可实际上,已经是强撑门面,逐渐落败,皇帝之所以允许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母家罢了。
      那个时候的胤祀,在朝中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皇帝左右的重臣,都推举他的贤名,堂堂八皇子,并不需要郭络罗家微乎其微的力量。
      婚后十余年,她的家族越来越难堪,屡屡寻求八皇子的帮助,而胤祀也确实帮了一次又一次,这些,他从未提起,她一无所知。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下嫁”,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八皇子胤祀,是郭络罗氏攀附的“贵婿”,这才是真相。
      静宁已经冷淡了胤祀许久,当晚,她风风火火闯到他的书房,胤祀正临帖习字,看见她,抽了一张新的宣纸,覆住原来的那张,唇边带出一个笑,“怎么这样着急?”
      被覆住的宣纸,露出其中一角,赫然是一个“宁”字。
      静宁立刻上前,撑住他的书案,把上头的宣纸一掀,“在写什么,挡着不让我看。”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
      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
      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静宁的表情僵在脸上,哈哈笑了几声,“原来在写《诗经》啊。”
      胤祀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夫人以为我在写什么?”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你挡起来干什么。”
      “字丑,不想让你看见。”
      静宁不能理解,“这有什么的,我早就知道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个月,和你哪个哥哥的福晋吃饭的时候,她讲的。”静宁翻起一个白眼,“她说你字一直都写得不好看,被皇阿玛训斥了。”
      胤祀垂眸而笑,“给你丢人了。”
      “真的吗?明明是我一直在给你丢人啊。”
      “谁说的?”
      “那些人肯定不会直说啦,但我已经感觉出来了。”
      “哪些人?”
      “干什么,你要找他们算账吗?”静宁隔着书案凑近他的脸,“你这么在意我?因为我像董鄂玖久吗?”
      胤祀皱眉,“你怎会这样想?”
      “因为我在吃醋啊,你看不出来吗,感觉不到吗,而且那天你还说什么,那就不要喜欢了,哼,什么鬼话!你当我的心意是什么,想给就给,想拿走就拿走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抱定了和你死磕到底的准备,你不仅得娶我,你还要喜欢我!”
      静宁越说越激动,爬到书案上,两手就要捏住胤祀的肩膀,结果扑得太猛,整个人就要倒,胤祀揽过她,将她护在怀里,只听稀里哗啦一阵脆响,衣裙带倒了大半个书案的东西,两人双双滚落在地。
      胤祀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的衫子,此刻,一团团的乌墨已晕在他的身上,甚至脸上都有一点,静宁觉得自己实在是造孽,把那么风雅的一个人弄得这样狼狈,两个人对望半晌,静宁问道:“为什么你躺着不起来?”
      “夫人不也没动?”
      “这,”静宁咳了一声,“我总不能说,是因为你好久没抱我了,我有点想念吧……”
      胤祀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含笑道:“其实,我也是。”
      静宁立刻往他怀里靠了靠。
      “阿宁,”胤祀轻轻吻过她的唇,“你是独一无二的。”
      静宁也迅速啄了一下他的侧脸,“对、对了,那个什么福晋说你字丑的时候,态度冷嘲热讽的,我没忍住,就骂了她一顿,如果以后,哪个哥哥找你麻烦,别怪我啊!”
      “你骂她什么了?”
      “也没什么吧,我说她内心阴暗,为人狭窄,只会拐弯抹角、含沙射影、人云亦云、同流合污,没有主见没有头脑没有胸襟没有气度,小家子穷酸劲儿……”
      胤祀抵唇而笑。
      这是静宁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低低的,像春日融融的柳絮,落在心尖,有一种酥酥麻麻的痒。
      她用力抱住他,在一地狼藉的碎瓷中。
      第二日,胤祀散去了妾室、庶妃、侧福晋,他没有和静宁解释理由,但静宁知道他是为了她。
      八皇子在朝堂的声望引起了皇帝的忌惮,自从废立太子的风波结束之后,皇帝对这个曾经信任倚重的儿子,频频口出恶言,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母家甚微贱”,静宁觉得皇帝老头可能是有点毛病,毕竟当初,是他自己看上的良妃娘娘,贪了美色,又嫌人家身份微贱,简直是流氓。
      当然,这话她只能和九福晋说。
      没过多久,良妃郁郁而终。
      良妃娘娘是冠绝六宫的美人,皇帝曾不顾祖宗规矩,单独为她封妃,可惜红颜薄命、君王薄幸,皇帝对于胤祀的每一句恶言,都成为加诸于她的刀剑,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撒手人寰。
      静宁很喜欢良妃娘娘,那是一位温柔可亲的长辈,虽然迟暮,却仍然有动人的风韵,无论性情还是容貌,胤祀都很像她。静宁总觉得良妃娘娘那样的美人,是没有“死”这种结局的,而是会变作白雪香尘,在下一个春天醒来。
      胤祀在灵前跪了三天,丧仪结束,他就病了。
      孙挽之说,是因为在寒月里跪得太久,触了小时候的病根,就算好好将养,半年之内,恐怕也不能如常行走。他用了一些气血经脉相关的术语,静宁听得半懂,于是瞪着孙挽之,命令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她好拿笔记下来。
      回到屋里,胤祀正倚床看书,静宁坐在他身边,想看看他的腿,他却拂开她的手,摇了摇头,“别看。”
      静宁才不听他的,硬要掀被子,胤祀手上的力气也随之而重,脸色有些白,“别,阿宁。”
      “为什么?”静宁想挣开他,却怎么也挣不开,趁着僵持,她踹了鞋,腾出一只脚,倔强地把锦被掀开了。
      刺鼻的药味弥漫出来,胤祀的双腿已经红肿得不像话,静宁还没细看,锦被已迅速掩好,胤祀看着她笑,可那笑有点说不出的味道,“难堪的样子,还是被你看到了。”
      静宁在那个瞬间,忽然懂他了。
      八皇子胤祀,从来不是完美无瑕的,他的温润与风雅,不过是个伪装的面具,即使走到众星捧月的地步,他心里,依然住着那个自卑的孩子,要强又敏感,遇到喜欢的东西,却不敢拥有,只是生硬地推开,再推开。
      静宁吻上他的面容,“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喜欢的、想要的,不是一个完美的夫君,而只是你,胤祀。”
      “……”
      “我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这意思并不是说,你需要在我面前永远扮演一个神仙,我是在向你表明我的心啊,你这么聪明,怎么就不明白呢?如果你心里有我,如果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肯坦诚,难道你不希望,我喜欢原原本本的你吗?”
      胤祀看着她,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的表情,“你会吗?”
      他从没有这样小心翼翼、紧张害怕的时候,原来这么多年,他根本不信自己值得喜欢,他不会爱,却又爱得这样卑微而无助。
      “我会。”静宁举手赌咒,“无论生老病死,我都想永远在你身边,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恶行累累,那我就从此不辨是非,如果你离经叛道,那我就陪你亡命天涯,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你踏一步,我就跟一步。”
      虽然是肺腑之言,可是静宁觉得太吓人,半句好话都没有,胤祀一定要笑她胡说八道了。
      可是胤祀没有笑,他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是定定看着她,像是在确认她没有骗他,良久,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激烈地吻上她的唇,急促凌乱的喘息中,他的怀抱越来越紧,仿佛要把她刻进身体里,谁都不能把彼此分开。
      他从来都温柔自持,只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蛮横和占有。
      刹那间,余生清晰,条条都是坦途。
      良妃去世三十日,皇帝老头亲自主持了满月祭祀,这是独一无二的恩宠和殊荣,静宁却对这种惺惺作态的表演嗤之以鼻,胤祀腿疾严重,她便和他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像是两个人的天荒地老。
      胤祀歉疚地抚上她的脸,“和我闷在一起,委屈你了。”
      静宁觉得自己就是九皇子口中的那只白兔,胤祀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越喜欢,越自卑,越在意,越舍不得委屈。她靠在他肩上,暖烘烘的炭火里,几乎快要睡着了,“闷一辈子才好呢。”
      “阿宁,如果……如果额娘没有生下我,她这辈子,该过得很好吧。”
      “你傻啊,明明是如果额娘没有遇见皇阿玛,你们这辈子,都会过得很好才是。”
      胤祀无奈一笑,“我是管不住你这张嘴了。”
      “哼,管他是谁,欺负我家老八的,都是坏人。”
      静宁终于明白,胤祀一生所受的践踏,其实全部来自于他的生身父亲,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皇阿玛的漠不关心,让那个年幼的孩子被迫学着人情处世,终于,他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受到皇阿玛的倚重,然而随着他的声望水涨船高,忌惮、猜忌、疏远、厌恶也随之而来。
      因为两只意外奄奄一息的鹰,皇帝老头不由分说将罪名扣下,“自此朕与胤祀,父子之恩绝矣”——不过在静宁看来,皇帝对胤祀,本就没什么情可言,绝不绝的,反正她不稀罕。
      可是,皇帝还说,八皇子胤祀,乃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
      正是良妃娘娘三周年的忌辰,正是胤祀行礼祭拜的时候。
      凉薄已于此,至亲更可哀。
      很快,皇帝又下令停了府上一切的俸银俸米,从始至终,胤祀都默然承受,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没有为自己做过一句辩解。正月里,染了一场风寒,竟是病来如山倒,昏迷不醒,几度垂危。
      胤祀本是和诸位皇子一道,小住畅春园,但是皇帝因为回京路过,怕他病死了晦气、冲撞圣驾,所以强横地命人将胤祀移回府中。
      在此之前,静宁从未想象过失去他的可能。
      她心里的夫君是无所不能的,就像是一座巍峨的玉山,风雨不动,霜雪不侵,她永远都在他的梦里长眠。
      忽然之间,没有人和她温存地说话,没有人看她蛮横地胡闹,那个照顾了她半生的人,了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上,病得人事不知,静宁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被扎了一刀,痛得她害怕。
      她没日没夜守着他,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胤祀醒来的那天,是京里的最后一场小雪,庭前的腊梅快要落了,余香不甘寂寞地散了满屋。
      “阿宁。”
      他唇色苍白地唤她。
      那一刻,静宁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她忍着团团打转的泪,“你吓死我了!”
      胤祀慢慢抚上她的脸,“你一直……等着我?”
      静宁埋在他的肩头,“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你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的手有微微的不稳,“说什么傻话。”
      “我没有说傻话,我从来都是很认真的。”静宁握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你最好时刻记在心里,看你下次还敢吓我。”
      胤祀的目光,落在窗边的钧窑梅瓶,瓶中横七竖八插着几枝腊梅,一看便知是谁的手笔。梅蕊的那一点金色,映在他眼里,像是星辰的光,“这花的香气霸道,醒时梦时,都逃不开。”
      “小久也是这么说呢!她说这花香馥郁张扬,闻得她头晕,可我却觉得海棠无趣,作为花,却没有香,这合理吗?”
      “这段时日,他们帮了不少吧。”
      静宁尽可能委婉地说了说搬离畅春园的原因,以及只有九皇子激切阻拦的事实,但是胤祀素来聪明得有些可恶,立刻明白了他皇阿玛的心思,默然笑了半晌,“我自诩聪明,却错了半生。”
      静宁却不明白,“你错了?”
      “我曾笑九弟痴顽,离合悲欢,何有尽头?倒不如求些不变之物,”胤祀凝视她,唇边染了笑意,几分温柔,几分苦涩,“这世上也确有不变之物,可是,并非功名。”
      “那是什么?”
      “阿宁,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那是胤祀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往,他讲起三十七年的塞外,对九福晋别有用心的接近,对九皇子步步为营的试探,静宁听得几乎是瞠目结舌,每一字每一句,都大大超出她的想象。
      胤祀的眸色沉暗,却依然在笑,“你看,我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
      “为什么要告诉我?”
      胤祀没有说话。
      静宁是明知故问,她知道,他这样敏感而自卑的一个人,一定是豁了全部出去,才把这样“不堪”的自己,交给最喜欢的那个人。
      他已丢盔弃甲,等候她的发落。
      “虽然人家夫妻俩不记仇,可这事儿咱们理亏,下回还是好好道个歉吧。”
      胤祀抬眸看她,有点恍惚,“咱们?”
      “对啊。”静宁笑眯眯地望着他,“每次我闯祸,你总是和别人说,我家夫人直率天真,我替她赔礼道歉。这次,我也要和小久说,我家老八以前做错,我替他赔礼道歉。”
      “阿宁,”胤祀抚上她的脸,神情像是叹息,唇边有笑,仿佛是要说一个玩笑,“你可困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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