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清歌凝

3、第 3 章

　　叶冥正想去说这件事，早有士兵看见并拉起警报，一士兵前来通传道：“传骠骑将军的命令，三位公子必要有一人守在城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三人一番商量后，决定每人守城四个时辰，此时只有温而泽洗漱完毕，换上常服带上折扇便出发了。

　　次日卯时末言采之去接替温而泽位置。

　　叶冥一觉睡到次日辰时，虽是太阳高挂，空气中仍是带有些许清冷的寒气，温而泽夜间守城，此时还在补觉。叶冥出去转了一圈，算了算时辰，及到申时初才需接替守城位置，中间还有三个时辰，便从士兵处取了弓和箭筒准备去后山练习射箭。

　　叶冥顺着士兵所指的方向上山，并不敢深入太远，只射了几只野兔，感觉颇为艰难，不免感慨：边境的野兽相比域内果然不同，连射只野兔都那么困难。

　　突然，灌木丛后传来窸窸窣窣踩碎枯叶之音。

　　叶冥转头看去，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望见一搓雪白的毛，具体是什么动物看不清楚，叶冥只觉那毛白的耀眼，凭借叶冥多年狩猎的经验可知，此毛绝非凡品。

　　叶冥弯弓搭箭，正欲射出，许是察觉到危险，那动物从灌木丛后一闪，奔入森林深处。

　　这下叶冥看清了，那是一只纯种白狐。

　　凡是以“白”为名的，多为神兽，就像白鹿一般，白狐更加可遇不可求。

　　他竟然在边境这种地方，看见白狐这种神兽。

　　一般的人看见白狐，定会想到去追，然而叶冥不敢走远，他对这座山不熟悉，且再往右走就是永州的境地了。

　　叶冥一时抉择不定，呆在原地没有动弹，白狐跑的不快，对森林貌似也不熟悉，东躲西窜竟又绕回了原地。

　　此时森林里的光线并不算暗，然而林中枝繁叶茂，难免忽略暗处，而致命的东西通常都是在阴暗之处，一条青色蟒蛇盘旋在枝头，他的眼神紧紧盯着白狐，白狐却仍在原处徘徊，丝毫没有察觉。

　　青蛇从枝头慢慢爬下，沿着地面缓缓移至白狐身后，张开血盆大口急窜而至。

　　白狐也察觉到危机，却是来不及躲避，突然间，两根羽箭呼啸而至。

　　“呜呜。”

　　叶冥收弓疾步上前，隔的太远，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两只羽箭，一只射在地面，上面还附有鲜血以及青蛇鳞片，蛇却不见了，想来是跑了。

　　另一只羽箭穿过了白狐的毛皮，将白狐紧钉入地面，他陡然受惊，手忙脚乱，疯狂趴地想逃走，然而箭羽穿过了他的腹部毛皮，让他像被钉在地面身上似的，无法动弹，只能发出惊恐的“呜呜”声。

　　一般的猎物在被射中后，总是会看着射箭之人，或怜悯，或憎恨，或祈求，然而面前的这只白狐不同，叶冥站他身旁许久，他却一直盯着森林深处，发出惊恐的“呜呜”声，像在求救。

　　一个念头刹那闪过叶冥的脑海：“这个白狐是有主人的！”

　　念头刚过，从山林间走出一位少年公子。

　　这位公子身穿墨灰色衣，披着同色斗篷，腰挂披肩，看起来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额间露出一缕银色发丝。

　　他身后跟着一位玄色衣衫的男子，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腰间束有黑色骨鞭，整个人初见时感觉俊雅清秀，但细看会觉此人眉间透着一股孤高的傲气，所过之处似乎连风都在屏息，他以簪子束发，右鬓发丝间透出几缕银发。

　　唯有白家直系子弟鬓间才会带有天生遗传的银发。

　　叶冥敢确定面前的两位便是白家的两位公子。

　　少年许是跟着白狐叫声过来的，小公子看到白狐受伤，满眼间尽是慌乱与担忧，他小跑两步，又警惕的看向叶冥，犹豫不决的回头看向玄衣男子。

　　叶冥小步往后退上几步。

　　小公子犹豫不决，心内担心，又气又恼，朝身后士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松子抱过来！”

　　士兵唯唯诺诺：“是是。”

　　士兵上前小心抱起白狐，小公子气还没有撒够，对着叶冥咬牙切齿道：“就是你伤了我的松子？”

　　叶冥道：“抱歉，是我不小心射中了。”

　　此时士兵已将松子抱到小公子跟前，虽是于性命无碍，免不得以后会留下疤痕。

　　小公子狠狠道：“说句不小心就完事了？”

　　叶冥生性本就散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虽不会去惹事，但也不会怕事，闻言反唇相讥道：“那你要我怎样？”

　　小公子冷声道：“当然是跪下磕头认错。”

　　叶冥听见如此狂妄的话，一时间气的笑了起来，索性也不想两城之间的事情，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将弓一放，散漫随性道：“那要看你怎么让我磕头道歉了。”

　　小公子可能是没见过有人如此傲慢无比对他说话，整张脸气的又红又白，愈发怒道：“你笑什么？”

　　叶冥道：“你说什么，我就笑什么。”

　　小公子心知叶冥是在挑衅他，脸色转红，渐而发青，怒道：“今日就让你葬身在此。”

　　他说着将斗篷一解，手从腰间抽出一节骨鞭，奋力朝叶冥处一抽，叶冥眼疾手快，快速退让，小公子疾步跟上，又是一鞭，叶冥闪身跃到树上，鞭子抽中树干，竟然抽出一个大洞。

　　叶冥看着树干“啧啧”两声道：“可怕。”

　　小公子见叶冥一味躲闪，以为退却，眼中得意更胜，穷追不舍，叶冥嘴角一弯，反身跃至他身后，将他一推，小公子一个踉跄不稳。

　　叶冥本是想逗他玩，修行十三四岁的孩子，一般还是精丹，颇有天赋的才会修炼成气丹，正是意气风发时，言语傲慢也是正常。叶冥本只是轻轻一推，想给他点警示，却不至于踉跄倒地。

　　难怪方才叶冥觉得他步伐不稳，本以为是修行不够的缘故，现在想想可能是腿部有疾。

　　叶冥上前想要搀扶，突然一声利刃破空之声传来，叶冥陡然一惊，闪身一转，本已草草避过，然而骨鞭却似长了眼睛似的，竟弯着朝他刺来。

　　情急之中，叶冥往鞭上一踩，纵身一跃稳落地面，然而下一秒鞭子便砸了上来，叶冥疾步闪躲。

　　“砰”的一声大响，地面砸出一个坑。

　　鞭子势力虽猛，柔性也不缺，在玄衣公子的挥舞之下宛若一条矫健的游龙，朝叶冥奔来。

　　然而叶冥凡刚不避，凡柔必闪。只要鞭子是直直垂过来的，他毫不畏惧，然而只要有缠绕之势，他必然闪躲。

　　如此战斗许久，也没有定论。

　　玄衣公子身法矫健，骨鞭更是挥的刚柔并济，恰到好处，然而叶冥所修功法正好克其刚，化其柔，加上他的母亲夏秋词也修鞭法，因此颇为熟悉，许多招式都被化解。

　　叶冥忙里偷闲，还从野地上采了朵花，掷出去道：“看你生的俊俏，何苦追着我不放。”

　　玄衣公子挥出骨鞭想击落花，谁知花竟如活过来似的，绕过骨鞭直击中他额头。

　　叶冥见状微微一笑，找了个舒服的枝丫躺着笑道：“既然接了我的花，就是我的人了，不要再追我了。”

　　小公子见玄衣少年也拿叶冥没辙，脸色时黑时白，满脸的不甘心。

　　叶冥含笑安慰道：“你还小，打不赢我也是正常，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小公子没理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鼓着张脸走到玄衣公子身后，轻声叫道：“哥。”

　　“嗯。”玄衣公子应道：“去谢谢前面这位公子。”

　　“啊？”小公子糊里糊涂：“为什么啊？哥，他打我，还伤了我的松子。”

　　玄衣公子道：“你的腿怎么样？”

　　小公子抖擞着腿：“挺好的，不疼。”

　　玄衣公子道：“那就谢谢前面这位公子，他救了你的腿。”

　　小公子斜着眼看叶冥，叶冥分明从他眼里看到了鄙夷，小公子不甘道：“他都没过来，怎么可能救我，他要是想救我，就不会推我。”

　　玄衣公子说话沉稳而有力，带着点磁性：“左桥有名“千引手”，可引万物于无形。左桥有名“万花隔”，可隔万物于屏外。”

　　这一说，小公子也明白了不少，左桥有个人，名为叶冥，年幼丧失父母，只是其遗传其父亲的“千引手”“乱花隔”，且年少修成金丹，而名声传于域外。千引手可引世间万物，方才掷出去的花，想必就是顺着那人的引力才绕过的鞭子。

　　小公子看了地面上的花一眼，方才他倒地时，确实觉得地面柔软许多，可能也是千引手的缘故。

　　他先前也在震惊竟然有人能在空中踩中哥哥的骨鞭，现在想想，应该是他在骨鞭之上加了一层结界，也就是“乱花隔”，故而骨鞭才没有伤到他。

　　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道：“可这个人明明才....十八九岁大。”

　　说完，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耳中熟知的叶冥，确实是十八九岁大。

　　叶冥得知自己身份被识破，从树上跳了下来，抱拳行礼道：“左桥叶氏叶冥，字清欢。”

　　小公子斜了他一眼，不甘道：“永州白家白晓阴。”

　　玄衣公子道：“永州白家白芷，字鹤影。”

　　叶冥点头夸奖道：“嗯，好名字。”他又解释道：“今日是个误会，我是看见松子身后有条青蛇，才想出手相助，没想到反而伤了他。”

　　白芷像是没有听他说话，反问道：“不疼吗？”

　　白芷站在原处，一双杏眼打量着他，他缓缓开口道：“我说你的伤口。”

　　叶冥失笑道：“小伤，无碍。”

　　白芷冷冰冰道：“小伤也是要人命的，看来你的乱花隔还是没练到境界。”

　　叶冥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鼻间传来略腥的泥土气息，就失去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