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百里晨风

36、八月未央

　　叁
　　东夷国和西域各小国边塞地，自由且独立的商贸城，阿兰城。着实繁华，一眼看去，街道两边是数不尽的各色商铺。
　　卖茶水餐点的，带有西域口味的烤羊肉腿，和混着茶叶的牛奶茶，以及各色裸肩露膀香艳无比的飞天舞衣。
　　苏小倩微微叹息了一声，而后搀扶起我，牵了身后两匹高大的骏马，慢悠悠的走向通往关卡的大道。
　　空气里弥漫着肥腻的羊肉，在孜然粉炙烤下，诱人心肠的气息。我在一家卖飞天舞衣的店家前驻足，一双眼睛留恋在那些华丽的衣饰上。
　　：小姑姑，你可是想要买一身飞天舞衣？
　　我眨眨眼睛，赞同的看向身边的小倩。
　　：哎，师父和师兄将我们丢弃在这边关城镇，我们背囊中的银子不多了，如今我们两个女人行路，但愿身上的银两还能够坚持到回京都。
　　苏小倩丢了一定碎银子，与那卖衣饰的西域夫人，包了一件红色的舞衣，扶着我的臂膀，继续赶路。
　　我脖颈处的天窗穴被点，大概这一两日内，都无法开口说话。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麻痹的感觉渐渐退去，四肢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僵硬。
　　我和苏小倩穿街过巷，自阿兰城西门，走到城东，出了城后，又行了几十里路，方来到中原大地与西域交界处，颇有些荒凉，且威严的西阳关。
　　这一路，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从中午日斜东隅之际，走到了斜日沉辉，月盈星稀之际。
　　路上，偶尔有几匹飞马从道边飞过，手持长枪，身披盔甲的年轻士兵，傲气且勇猛的姿势，无不显示着中原，中土帝国的威武宏盛气态。
　　因着此时，西阳关闭关落锁，不是因着北方鞑靼人来犯，所以，关城外的治安，倒是很好。
　　我和苏小倩两个女人，一路上倒是安全自在，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黑夜里的西阳关，虽然城门依旧半开，却不许行人进出。偶尔进出来去的，也只是那些手持令旗，怀揣锦书的飞虎侍卫。
　　我和苏小倩，以及几个灰头土脸，陌生且不相关的行人，在城墙脚下，窝了一夜。

　　次日天亮，守城的侍卫，竟破天荒的撤掉拦路木栅，放行进出关的行人。
　　许是众人得了西阳关将要闭关的消息，今日进出关口的人，特别多。

　　待到我和苏小倩入关时，已经是太阳灼热的中午。
　　守城的侍卫上下打量了几眼，我和苏小倩。而后在我们身后的马匹上翻找了一阵，见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遂放松了神情。
　　：几个人？
　　：两个。
　　：做什么的？为什么入关？
　　：我们师姐妹外出游历，如今期限已满，正准备入关，回家拜见父母。
　　我和苏小倩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士，不论相貌还是肤色，都属于典型的，东夷国女子。
　　：嗯，把你们通关的文牒拿来，我要检验一番，才可放行。
　　手持长枪，身披盔甲，神情凛然，一板一眼的守城侍卫，提出了放行入关的最后一个条件。
　　小倩呆愣一下，回转身来，目光惊诧的盯着我，仿佛要我拿个主意。
　　我也是愣了一愣，而后意识到，我和苏小倩的通关文牒，都包在师父所骑的那匹骆驼上，一个盛放杂物的包袱里。后来，大师兄荷兰钦，将那包袱，放在他的马背上，带走了。
　　如今，我有口不能言，一时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只得站在原地，牵了两匹骏马，一动不动的堵在西阳关入关的关卡入口处。
　　西阳关城池入口不是很宽敞，刚好足够两匹骏马并列行驶。
　　‘就这样赖在这里好了，反正身后有急着入关的兵士和商旅，身前也有着急出关的行人。国家律法中，没有通关文牒，是如何也入不了关口的。我和小倩如此堵在这里，就算是触犯了国家的律法，被抓紧监牢中，那也算是入关了。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如何走出监牢，罢了。’
　　我如此思量着，脚下越发站的比值，不肯给身后的行人让道。
　　：怎么了？还不快些前行，我家老婆孩子，还在等着大爷我回家吃饭呢。耽误了我的晚饭，你们谁负责？
　　：让开让开，我是前行军队的送信官，有紧急军务要进城入关，麻烦让一下。
　　身后传来阵阵骚嚷声，奈何我们手中牵着两匹高头大马，横在中间。行人也只是大声吵嚷，不敢靠近马身。
　　：小姑姑，我们要怎么办？没有文牒，入不了官，要不我们掉头回去吧。不要继续堵在这处，挡了别人进出的道。
　　小倩回转身来，对我低语道。
　　我低垂了眼眸，却仿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动也不动的站着。
　　：八月？你怎么了？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么？
　　我斜眼白了她一下，而后重重的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八月！八月！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你说话呀。
　　我依旧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平躺在西阳关口，有些拥挤的通道上。
　　‘白天烈日灼烧，晚上披星戴月，托着麻痹的身子，走了这许多的路，未曾吃一粒米饭，未进一口茶水，还不许我寻个能够遮挡灼阳的地界，躺下歇歇吗？’
　　咳咳，虽然，作为一个女人，如此四仰八叉，躺在行人如织的关卡处，着实有些伤体面，但是，我也顾不了许多了。
　　马背上的水囊中，空无一滴水。我和小倩若是就此返回阿兰城，恐怕也要失了半条命啊。
　　：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
　　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自前方响起，周围忽的寂静了下来。
　　大概有一个大人物朝着关卡处走来。
　　：吴将军，西阳关处有一个年轻女子晕倒了，估计是热晕了。
　　看守城门的侍卫，认真回禀道。
　　我朝着蹲在我身边，查看我状况的小倩皱了皱眉头，指尖轻轻掐了她的手背一下。
　　生活在枯燥的龙岭洞窟中，我平日里与美人师父和大师兄荷兰钦斗智斗勇，少不得要小倩搭配我。
　　：啊，我可怜的小姑姑，你可要坚持住，如今我们姑侄俩，好不容易穿过空旷无人烟的边界，来到回家的边关城门，马上就要入关了，你可要坚持住，不要让我的堂祖父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说着，小倩便趴在我的胸膛上，嘤嘤哭泣起来。
　　小倩生的着实美丽，她趴在我胸口上哭泣，即便身为女人的我，心也不禁纠结在一起。
　　：姑娘，你还好吧？切莫伤心了。我的军营里有军医，待会让军医为你的小姑姑诊治一番，你便不要担心了。
　　‘哎，少年将军啊，最是难过红颜白骨门啊。’我心中暗自叹息，一丝失落挂上心头。如此声音动听，温润有礼的少年将军，应是何种人中龙凤？我紧闭了双眼，躺在地上，脑海中胡思乱想不止。
　　：小倩谢过将军，可是，我们姑侄俩在边关城镇中，只顾着赶路，不小心丢了包袱，连同那裹在包袱中的文牒，也一并丢失了。好在有好心人提醒，我们姑侄俩才保存住这点物件。
　　小倩边哭边说，大概心中着实渺茫无知，一时真的急哭了。
　　：小姐，不要哭了。你和你姑姑二人先随我入关吧，去我的营帐中，我命下人去贮存文牒档案的府衙，查找一番保存的档案，为你们补办文牒。
　　那年轻的将军，几步近前，欲弯腰抱起躺在地上挺尸的我。
　　待在一边的小倩，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将军，还是我来搀扶小姑姑吧。她……，她已到了出阁的年纪，且家中有了婚配的对象，不方便与外男接触，还是我来搀扶吧。
　　少年吴将军伸出的双臂定格在半空，而后讪讪的回转身去。

　　：将军，我的小姑姑是个哑巴，不能开口说话，我要贴身侍候她，不可离开片刻。
　　当前一步，在前面带路的年轻将军，不悦的哼了一声，大概没有料到，我们姑侄俩，竟然如此难以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