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有奇树》百里晨风

35、八月未央

　　贰
　　：怎么了，这般灰头土脸？和你的师兄斗法失败了？我曾告诉过你，我选徒弟一贯的有眼光。他定是极受姑娘们的欢迎，被那群阿兰城姑娘，缠住了。
　　美人师父坐在路边一处简陋的茶棚中用茶，眸色淡淡的打量了一眼，蔫头耷脑的我，一针见血的扎破了我的痛处。
　　：小姑姑，请用茶。
　　苏小倩递给我一盏茶水来，我口中道了一声谢。
　　苏小倩名义上唤我一声小姑姑，其实，在美人师父的三个弟子中，她是最得师父心意的那一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惯是实诚。

　　：师父，您如何晓得，那间酒家中，有一群阿兰城的姑娘？
　　：呵，师父我年少时游走四方，自然知晓，阿兰城中刻着飞天标记的马车，便是阿兰城中表演飞天舞的姑娘。
　　：飞天舞？那岂不是和我们居住的迷岭洞窟中，墙壁上绘制的远古时期飞天琵琶舞蹈，是一样的。小姑姑经常照着那壁画练习舞蹈，舞姿很是优美。
　　苏小倩接过美人师父的话茬，笑道。
　　：小倩，你小姑姑那跳的能算是舞蹈吗？更不能与飞天相比。飞天舞讲究的是骨子里极尽的妖娆魅惑，胸腔中装着一颗怜悲普渡的心肠。魅惑与慈悲，本就是一件极难融合在一起的事物，你小姑姑功法尚浅，阅历全无。她跳的飞天，倒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架子，硬邦邦的，难以入目。
　　我的美人师父，及其坦诚，且不留情面的点评道。
　　‘好歹，我也是你口头上承认的，未过门的娘子，为什么就这样直白的，朝我心口捅刀子？’
　　我抿抿嘴，万般无语的低下头。
　　：不过，你的小姑姑，虽然身上有万般不是，万般错误，但是，她有一点好处，是你们所有人，望尘莫及的。
　　我惊诧的抬头，疑惑的看着美人师父。
　　‘好处？我身上有什么好处？莫非美人师父，趁着我睡着了，偷偷潜入我的房间，与我……？与我……？不对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异常呢？’
　　我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表情沉重，等待师父下达对我的判决。
　　‘哎，既然，已经成了他的人，便任命做她的娘子吧。虽然他年长我许多，虽然他像老爹一样，时刻监管着我。我这一辈子，就这样，在这一眼望到边界的牢笼中，如困兽一般，锁住一颗生了翅膀的心，困死一生吧。’
　　：你的小姑姑，我毒医易水寒的徒弟八月，别的本事不见长，唯独这脸皮的厚度，堪称无双。
　　听了师父赞美的言语，我脑门上挂了一层黑雾，遂暗自轻呼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脏，也安放回胸膛。
　　：呵呵，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师父，您就不要再提了。徒弟别的本事没有，青出于蓝的本领，却是学了十足。您就不要再夸奖我了，徒弟我会骄傲的。
　　我诚然恭敬道。
　　美人师父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在半空中洒出来不少。
　　那厢坐在我对面，品茶的苏小倩，听了我和美人师父相互雷吹，一口水喷在了桌角。
　　：师父，小倩失礼了。刚才，你夸奖小姑姑时，我在脑海中思索着，寻思要用何物来与小姑姑比量。想到进入阿兰城时，那宽阔的城墙厚度惊人。没有想到，如今，小姑姑竟然将这……，这个殊荣安给了你，我一时觉得，觉得……。很是不妥，便失礼了。
　　：咳，也罢。是我失策了。忘记了民间有如此一说，孩子是自家的好，徒弟也是自家的好。好在，待我们进了东夷国，与八月的父亲商定好亲事后，便是一家人了。自然也不必在意，言语上的纠葛。
　　我和苏小倩没有料到，一项脾气古怪，从不肯吃一丁点亏，更不会认输的师父，对我们俩举降旗，一时有些呆愣，受宠若惊。
　　美人师父将右手的杯盏，递到左手中，而后右手手掌微微运功，自右手食指的商阳穴和中指的中冲穴，射出两束力道柔和的指风，径自冲了我而来。
　　我平日里太懒惰了，自认为休习那调动自身气功内里，运行周身而发的气力，杀人，似乎太过于损耗自身气脉，所以，从不休习那劳筋动骨的武功秘学。
　　如今自家师傅，要亲自对我下手，我自然也躲避不过。那两道色泽柔和的指风，不偏不倚射去了我脖颈处的天窗穴。
　　：师傅？您……？为何点了师姐的穴道？
　　：天窗穴在颈外侧部，胸部乳突肌的后缘，扶突后，与喉结相平处。此学位主管头部各大穴位，有熄风凝神，利咽聪耳的功能。不过，若是用我易水寒独家的气功内里，点此穴位，便可以让人暂时失去言语功能。八月，在我们出西域石窟，去往东夷国这一路上，你的话语着实有些多，我听了头有些痛。所以，为师只好暂时点住你的哑穴，让你消停个一二日。

　　天窗穴被点住，我的身子稍稍麻痹了片刻，动弹不得，只得依旧保持着原本端正的坐姿，一动不动的坐着。
　　长街那头，荷兰钦终于摆脱了酒家中，那一群异装服侍的女子，买酒归来。
　　街巷中飞过几匹快马，黄沙漫漫，尘土飞扬中，荷兰钦闪身躲过扬起的马蹄，来到路边的茶摊前。
　　：师父，我们快些上路吧。我刚才在酒家中，听了些坊间秘闻。说是最近朝中会有些变动。为了以防万一，朝廷中，已经派快马支会守卫边界的将领，关闭各国进出口的边塞要道，严禁行人进出。
　　：就在这一两日吗？
　　：是的，师父。刚才马路上快马奔驰的骑士，估计便是送信与阿兰城城主的侍卫。告诉城主，东夷国与阿兰城边境的关口将要关闭。此后禁止一切行人，自阿兰城进入东夷国。
　　：阿兰城是中原东夷国，与西域各小国之间，一座独立的城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为各国文化的相互融合，买卖商贸的往来，提供了宽敞自由的空间。如今，东夷国要关闭西部要塞，估计，这阿兰城将会清冷一阵子了，去马圈里，挑几匹快马，我们骑马入关。
　　荷兰钦笑笑，道：是啊，师父，没有了买卖税收，这阿兰城城主的金库中，也会空荡些。
　　荷兰钦在路边贩卖马匹的马贩子那里，购置了四皮毛色纯正的西域马匹。将一应家当，搬上了马背。
　　临行前，不忘了邀功。：果真是乱世好，又有便宜可沾。原本上好的西域宝马，如今只花了不到一半的银钱，便买了下来。
　　：荷兰钦，你虽然花了不到一半的银两，购买了宝马，可是依旧没有替为师节省银两。因为，如今只有我们二人入关。你的两位师妹，会待在这阿兰城中。待为师去中原办完事情，再来接她们，回我在李官的百里桃源。
　　：是吗？师父，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做？把她们两个女孩子留在即将狼烟遍地，爆匪横行的三不管地带？若是不小心，被哪一个沙坳中冒出来的强盗掳走，做了压寨夫人，那我就没有小师娘了。
　　荷兰钦挑挑眉，不怀好意道。
　　眼见着自家教导出来的徒弟，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仪态，易水寒不由无奈的扶额，翻身上马，足下猛蹬马镫子，当先一步走开。
　　荷兰钦见自家美人师父生气了，也如那窜天猴一般，飞上马背，打马扬鞭，消失在了尘土漫天的官道上。
　　在那烟尘遍布的飞沙中，我依稀听到荷兰钦与美人师父的对话。
　　：师父，您为什么要丢下我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妹？
　　：她不愿回苏家，更排斥我与苏家定下的婚约一事，一直想要寻机会逃走。如今，我索性先把她丢了，也好过被那满脑子阴谋算计的苏家家主寻到，让我平白失了牵制他的筹码。
　　：那，以后，我们要如何在寻到师妹呢？
　　：不用担心，她玩够了，自会去桃林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