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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洗骨如殇 ...

  •   贰

      随着时光易转,花楼妈妈似乎越来越喜欢我了,我性格温顺,容貌美丽,且身体勤快,为她省下来好多花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那园中成熟的果实一般,终于可以采摘下来,拿到集市上量价售卖。

      “妈妈,你什么时候,为我们的蝶生姑娘,寻觅良人呢?”烟霞姐姐以手掩唇,娇笑道。

      “妈妈。蝶生日日独守空闺,很寂寞的,妈妈怎么也不知体谅她,一颗春情萌动的心,是不是孤寂无眠呢?”念书姐姐皱了眉头,有些悲春伤秋。

      “哼,就她这样的,整日里围着锅台转,几时见过男人?如何懂得柔情方能克刚,再说,也不知道会有哪一个瞎了眼的,瞧得上她。哦……,不,应该是嗅觉失灵的男子,闻不到她身上,那股子难闻的臭味,才可敢与她亲近。”良枚姐姐颇有些无心的讥笑道。

      “呵呵,哈哈,呵呵……”

      良枚姐姐的一番话,引来周围众粉黛佳人的嘲笑,讥讽。

      我沉默了良久,待她们笑足,方道:“姐姐们切莫要着急,蝶生总会遇到自己的良人,他定会不嫌弃蝶生先天残缺,定会不嫌弃蝶生愚笨粗鲁,定会不嫌弃蝶生出身卑贱,定会不……。”

      “打住,不要再说了。蝶生是女人,青楼是女人命运的终极归宿,所以,我定要为蝶生寻一个靠得住的良人,将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花楼妈妈力排众议,面色严肃道。

      终于,在那些曾经受过我好言劝解,甘愿留在青楼中的好姐妹们,齐力撺掇下,花楼妈妈决定将我卖给愿意出价买我,且价格最高的那个男人。

      ‘真是天道好轮回,只分早于迟。我曾经好言劝慰,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子,留在青楼中。如今,她们竟也齐心合力,好意回报与我’。我心中甚是感激,万分感激。

      为了不影响花楼平日里做生意,妈妈在城中一处偏僻,少有人烟的湖边,租下一间书斋,给我做临时居所,且给我起了一个很文艺的花名,书斋姑娘。

      书斋外竖着一块牌子,上面用毛笔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白底黑字:今有书斋姑娘一枚,竞价出售,价高者得,过期不候,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离开了青楼百花盛放的后花园,因着没有了花草的掩护,我身上的气味似乎更加浓重了。

      原本清冷的巷子,如今,更是冷清了。

      我的身上穿着一件,妈妈丢给我的湖绿色半旧衣衫,手里握着一柄被花楼姑娘遗弃在庭院石台上的素丝绢扇。

      搬了张板凳,在那书斋门口,本本分分的静坐了七天。

      小巷中久经岁月的墙角边,几丛小草变得愈加翠绿了。

      在花楼妈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我微微低垂了头颅。

      “蝶生姑娘,不要怪妈妈薄情,你已经浪费了我七天的房租,这些钱,你做一年苦工,都不一定能够给我赚回来。你到了找人家的年纪,我不指望你为我的青楼接客赚钱,你且随了有缘人离去,也别在我跟前转悠,碍我的眼,我这些年被你熏得鼻子都不甚灵光了,你且快些给我消失,我也好去寻大夫,细心调理调理我的嗅觉。

      今天是最后一日,若是还没有男人买走你,我就在城外专门建一座牛棚,你给我放牛去。瞧你,整日里吃的肥壮肥壮的,就知道浪费我的粮食。”花楼妈妈说着,用手中的扇柄,狠狠的敲打了我颇显丰满的屁股。

      “妈妈,我没吃很多饭,我平日里吃的,是楼中姐妹剩下的饭食。我生的本就丰满健硕,不符合江南婉约清秀的审美条件。要怪,也只能怪我平日里节约粮食,没有浪费而已。况且,我明明不是很胖,只是你的姑娘们太瘦了而已。”我学着江南闺秀们,摇着绢扇,柔柔弱弱道。

      “请问,这书斋外木牌上的字是谁写的?”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袍的男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推开了书斋半掩的木门。

      阳光明亮的照进屋子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一片朦胧的日光剪影下,走了进来。

      男子头戴毡帽,脖颈上围着曾经雪白,现下却已是灰褐色的兔皮颈套,仿佛很畏惧寒冷一般。

      我低垂了眼眸,没有回话,心中却早已生起了浓浓的厌恶之感。

      阳光背影下,我没有瞧清男子的容貌,却清晰的嗅到,男子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腥野气味,那一阵阵扑鼻而来的腥臭,撞击的我胃中翻滚不已。

      我天生身上有残缺,自带一股难言的臭味。

      虽然我有残缺,却并不代表,我没有欣赏美的能力。

      说白了,我身上有臭味,可是我的鼻子没有失灵,它能清楚的分辨香臭好坏。

      “公子,您是来我这客栈约见书斋姑娘的吗?门外木牌上的字迹,便是她的亲笔墨宝,如何?有气质吧!你瞧,我们书斋姑娘本人,更是生的温柔婉丽,大方得体。公子,您愿意出多少金,买下她?”花楼妈妈单手托起我的下巴,让那男子能够清楚的瞧见我的脸。

      迎着阳光,我看不甚清楚他的面容,只瞧见了他满脸青色的胡茬,似乎比我这书斋窗子上,新封的雨花青纱帘还要青。他一双眸子闪着寒凉且沉冷的星光,在那蒙了灰尘的脸颊上,显得异常明亮。

      “字写的不错,我买了,什么价钱?”他自怀中摸出一块灰色的帕子,帕子中包着几块金锭子。

      翠衫垂笼下,我悄悄的用手指,向花楼妈妈比了个五,那见钱眼开的花楼妈妈果真开了天价,“公子,我这书斋姑娘,非五锭金不卖。”

      那男子打量了一眼,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绢帕的花楼妈妈,而后将那灰色锦帕连同那锦帕中包裹的几颗金锭子,悉数塞到了花楼妈妈手中。

      花楼妈妈接过金锭子,欢天喜地的塞入怀中,与我做了一个万分不舍的表情后,抄起案台上的铁将军,便要将我们赶出去,打算退租落锁。

      “慢着,妈妈,您还没有将书斋姑娘的卖身契,交给在下,我黄橙橙的五锭金子,要落一个实诚买卖。”男子挡住了花楼妈妈的去路。

      那花楼妈妈捡起案台上的笔墨纸砚,递到了男子的手中,笑道:“喏,这些权当做……嗯,我送给书斋姑娘的嫁妆,你们出了门,去前边巷子中,卖身契想怎么写,便怎么写。

      妈妈我一向仁慈,当初收留书斋姑娘,全然一片善心之举,时到今日,亏的公子提醒,我才想起,我与这丫头之间,似乎没有签写什么契约。都怪她当年一板砖拍下去,竟将我气的忘了签署契约这一茬了。

      如今,买卖做成,倒也省了这道手续,你们不要再纠缠与我,快些找个正经住家,吃顿热饭,庆祝重生之喜,享受洞房之乐。”

      花楼妈妈一番言语,说的一波三折,让人听了去,心下着恼,脸面臊红。

      男子看向我,一脸严肃道:“她说的话,可当真?”

      “当真。”我认真道。

      男子自怀中摸出一份鬼画符般的契约书,放在案几上,道:“签了它,用你指尖的血签了它。”

      我犹疑不定的看着面前,有些沧桑色彩的锦布,迟疑着是否要咬破自家的手指,在那上面,签署来自灵魂血液的印记。

      花楼妈妈是个心急的主,大概着急回她那花楼中,料理楼中事物,便一把抓过我的手指,就着墙角裸露的砖石,划破一层血肉模糊的皮,狠狠的摁在了,那张泛着斑驳黄色印记的绢布上。

      “妈妈,你……。”

      我诧异的话语,凝结在喉头,她一个闪身,跑的无影无踪,我结束了与她这段长达八年的奇缘。

      却也与眼前的男子,签订了一份天长地久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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