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邪》六出粒粒

5、有鬼

　　兰川简单洗漱后，便倒头睡下，累得不想动弹。晕晕乎乎地不知睡了多久，被低低的交谈声给吵醒了。
　　揉着眼坐起，秦长砚和八弟子宋长婴似乎在争执，宋长婴紧张道：“我真的看见了！窗户外边有影子，还不止一个！”
　　秦长砚眼睛半睁半闭：“没有，我看了，快点睡吧，不早了……”
　　兰川问：“怎么回事？”
　　宋长婴见有人理他，立刻转头道：“我方才出去沐浴，回来后点了灯收拾衣物，就见窗户上影影绰绰好像有人在外边，吓得我赶紧把灯熄了。”
　　他还真去沐浴了？兰川登时有些哭笑不得，随着他的指示看向窗户，什么都没有。
　　“真的有，刚才真的有！”宋长婴急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现在没有了……但是我绝对没有眼花！”
　　兰川想了想，弹指飞出一朵细小的火焰，点燃了灯芯，烛火颤颤巍巍的烧了起来。
　　“徒手生火？你竟会失传已久的五行术？你……”
　　“嘘！”兰川制止了宋长婴的喋喋不休，后者乖乖闭了嘴，秦长砚勉强打起精神也盯着窗户瞧。
　　宋长婴看了眼“滴刻”，悄声道：“子时了。”
　　夜半三更。
　　烛影幢幢，窗户油纸上有影子如黑墨滴入清水中渐渐渲染开来，依稀可辨是人的形状。不多时，影子占据了整面窗户，风移影动，似乎是在朝屋内窥探，不知是错觉还是风声，兰川他们甚至听到它们还在窃窃私语，还夹杂着三两声抽泣呜咽，直教人汗毛倒竖、冷汗直流。
　　宋长婴简直要哭了，紧紧攥住大师兄的衣摆，想看看兰川怎么办，谁知道一转头兰川竟站起来走了过去！
　　宋长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想开口提醒又怕惊扰外边的东西，只好滑稽地开合嘴唇，秦长砚已醒过神了，倒还镇定，静静地看着兰川的动作。
　　兰川慢慢走上前，掏出一张符咒，在桌上点燃的烛火上燎了燎，火舌舔上来，符咒发出了莹莹蓝光，兰川二指夹着靠近窗户，轻轻一甩。
　　窗上影子如猛兽发现了猎物，顿时隐藏声息，紧紧“盯”住了那张符咒。
　　兰川像逗小狗一样到处扬了扬符咒，宋长婴却看得胆战心惊，有好几次黑影浓重得要压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了，还发出“嗬嗬”怪声。
　　最后兰川把符咒团进手里，揉了揉烧掉。
　　窗外的影子顿时没了目标，无头苍蝇似的四处转了转，最后分开，还有几个扒着窗户不走。
　　“怎么回事？”宋长婴小声问。
　　兰川道：“孤魂野鬼罢了。”
　　“那别的师兄房间外也有这东西吗？”
　　秦长砚皱起眉，准备穿好衣服去其他师弟房中探查，兰川抬手阻止他：“不必，我方才点燃了一张阴气符……”
　　“阴气符？大晚上的你居然点阴气符？”宋长婴忍不住道，“你是想送死吧？！”
　　兰川一脸波澜不惊，秦长砚压下小师弟，道：“兰兄必定有自己的打算，先听听他怎么说。”
　　兰川道：“你们都知道游魂是怎么形成的吧？”
　　秦长砚和宋长婴点了点头，这是当然知道的，人死后肉身归土而魂魄入轮回，但总有些人因这样那样的事被凡尘羁绊，挣脱不得，滞留人间，这样就会成为游魂，游魂一开始是人形，可随着时间推移人间阳气入侵，就会慢慢溃散、破碎，最后淫灭于无形之中。
　　“三魂七魄属阴，孤魂野鬼只在夜间游荡，阴气符可以吸引他们，”兰川声音不疾不徐，秦长砚和宋长婴受到他的声线感染，心境也奇异地平静下来，“可这么一来，我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宋长婴问。
　　“你之前说过，沐浴回来点灯时看见了这些影子，后来灭了灯就没有。刚刚我们也试过了，确实是点了灯之后就有了，正是这里不对劲——火为阳，野兽畏火，游魂属阴同样畏火，为何游魂要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秦长砚和宋长婴微微一愣后也沉入了思考。
　　“我点燃阴气符对它们有莫大的诱惑，却仍然不敢突破进入这所屋子，说明这屋那或许有他们所忌惮的东西，不敢或者说不能进入。”
　　“这么说来，有光，游魂显形；无光，反倒销声匿迹……”秦长砚缓缓道，“这不正与我们前来投宿一样？有光便知有人家；无光便找不到方向。”
　　宋长婴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这些游魂是来找我们的？”
　　“寻找我们，却又不生事端，只是恐吓。”兰川道，“更像是一种警示。”
　　宋长婴不可思议：“它们在提醒我们？”
　　“虽然十分叫人难以置信，但目前看来好像是的。”兰川道，“所以，尽管游魂可能去你们其他师兄弟的房间，但是不会伤害他们。”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宋长婴六神无主地问。
　　“静观其变。”兰川道，“那小厮领我们进来之前还说老爷已经歇息但又很快给了答复。固然有林长志贿赂的作用，可也不能这般快。”
　　宋长婴惊讶道：“贿赂？林长志什么时候贿赂他了？”
　　秦长砚没有理小师弟的疑问，顺着兰川的话茬道：“不错，那时夜已深，园中却灯火通明，即便是富裕人家也不该夜夜长明，更何况这是山里，亮着灯是为的什么？”
　　“等着人呗，”宋长婴懵懵地接话，“你们前面不是说过了？”
　　兰川和秦长砚皆默了一默。
　　嗯……请君入瓮。
　　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