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邪》六出粒粒

4、庄园

　　此时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新月逐退残阳，夜幕降临。
　　封魔山十分诡异，且山路陡峭，覆云门内门八名弟子商议过后决定放弃骑马，徒步上山。
　　“这封魔山诡异在何处？”兰川问秦长砚。
　　秦长砚叹了口气：“前些日子，覆云门突然收到依附我门的清风派的飞鸽传书，信上说清风派管辖的封魔山最近十分不太平。几天前，封魔村人赵胜中了二甲榜眼，还来不及欢喜便发了疯病。在赵胜之前，还有更多封魔村人这样离奇死去。”
　　看来客栈那些人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兰川沉吟片刻后道：“无故发疯……像是丢失了魂魄，或者是招惹了什么邪祟。”
　　秦长砚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师尊长老先派出几位外门弟子去探查情况，后派出我们解决此事。”他说完，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瞥了眼林长志，后者一脸漠然。
　　同门师兄弟，先遣后遣，外门内门，有些事彼此都心照不宣，也习惯了。
　　“倒是兰兄，一个人上封魔山所为何事？”秦长砚笑着岔开话题。
　　兰川把剑又背了回去，说道：“上山找点东西，就来了，没成想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秦长砚提议：“那不如和我们同行，彼此间也还有个照应。”
　　覆云门可是天下第一大派，出了名的护短，出了名的阔绰，作为覆云门的宝贝疙瘩，内门弟子必然有数不清的宝物法器。兰川目光闪了闪，欣然应允：“好啊，那就叨扰了。”
　　一行人点燃了照明符，照亮前行的路，林中不时惊起一两只寒鸦，不知何时起了雾，淡淡的，薄纱一样。越往上走，越是寂静，原本还有些许微弱虫鸣，后来就是什么都听不到了，似乎有什么怪兽，把万物生息尽数纳入腹中，然后张开血盆大口，耐心等着接下来的猎物。
　　“四师弟，什么时辰了？”秦长砚低声问一名弟子。
　　“回大师兄，”四师弟取出记时法器“滴刻”看了一眼，“亥时一刻了。”
　　秦长砚呼出一口气：“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四师弟问：“那我们是接着往上走还是稍作休息？”
　　秦长砚看了看在场的弟子，山路陡峭难走，大都已疲惫不堪，尤其是林长志，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兰川倒是一脸轻松，行动自如。秦长砚思索片刻后道：“稍作休息，然后二师弟三师弟随我去砍些柴禾，剩下的师弟们搭几顶帐篷，我们先在此简单凑合一晚吧。”
　　居然还要露宿林中？覆云门金贵的内门弟子不是天资聪颖就是家世显赫，却都是半大少年，哪吃过这种苦？
　　七师弟脸色很不好看：“大师兄，山中多猛兽，就这么住下，太草率了吧。”
　　七师弟此言一出，引得其余弟子纷纷附和：“就是啊，而且师父也没有教过我们怎么搭帐篷……”
　　“走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我还没有焚香沐浴呢。”
　　“大师兄，我想传一封书信给十七师弟，让他别忘记照料我的兔子行吗？”
　　“大师兄你看……”
　　兰川在一旁听着，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秦长砚的脸都黑了，呵斥道：“都住口！你们此行到底是观光来了还是历练来了？！”
　　见一向好脾气的大师兄突然发了火，众弟子只好偃旗息鼓，面面相觑，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安静了一会，二师弟憋不住，开口道：“大师兄，你看我们借宿山中人家如何？”
　　秦长砚道：“若是能寻到，自然最好。”
　　“那你看前面那一家如何？”
　　秦长砚微怔：“你看到了为什么不早说？”
　　二师弟也怔：“我看到了刚要说，你就叫我们住口。”
　　兰川终于忍不住“噗嗤”轻笑了一声。
　　秦长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先去问问，也未必能住的下我们这么多人。”
　　前方人家的灯火，看着近，却走着远，不知不觉又走了两刻钟，俗话说的“望山跑死马”一点不错。
　　走得近了，才看清这户人家的面貌，竟是座不算小的庄园。
　　半山腰建庄园？
　　秦长砚上前扣门：“请问有人在吗？”
　　不多时，宅邸内传来脚步声，一名小厮打扮的下人拨开门闩，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举着火把，警惕地看着一行人：“你们是何人？”
　　秦长砚和颜悦色彬彬有礼：“我们下山历练途中发现此山有煞气，于是前来一探，不料被困在山中，无法脱身，恳请主人收留我们一夜。”
　　“老爷已经歇息了，不见！”小厮作势要关门，从没吃过闭门羹的弟子们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长志忽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小厮的手，道：“我们是覆云门的弟子，奔波劳累许久，还望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覆云门的弟子？”小厮眼珠转了转，“那好吧，我去请示老爷，稍等片刻。”
　　林长志颔首：“有劳。”
　　又等了会，小厮回来大敞开门，道：“请诸位随我来。”
　　“没想到我们覆云门的名号这么响亮这么好用啊？”一位弟子兴奋地低声道。
　　“是啊是啊，连这穷乡僻壤听了也不得不打开大门。”
　　兰川听在耳中，眼睛瞟向了林长志，正巧看到秦长砚也在打量林长志，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一路上灯火通明，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又有清流急湍，怪石假山，兰川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心中渐渐有了忧虑，目光不经意扫到一旁的林长志，见他虽面色不好，但闲庭信步，直视前方，和同行的左顾右盼的弟子大不一样。
　　兰川两步过去，唤他：“林兄。”
　　林长志偏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林兄似乎来过这里？”
　　“哪里的话，”林长志笑笑，“上次我来，就是露营，完全没发现这座庄园。”
　　“我看林兄并不好奇这庄园布置？”
　　林长志微笑着摇了摇头。
　　兰川换了个话题：“那林兄上次到达山顶了吗？”
　　“没有，”林长志遗憾地摇摇头，“即将登顶之时，甲队的师兄召我快些下去接应，便放弃了。”
　　兰川状似无意地问：“为何是你而不是你的师兄打头阵？”
　　林长志无奈地笑笑，看了看身旁的内门弟子，故意落后两步，对兰川低声道：“我们师兄，并不愿给他人做嫁衣，派我前去，只是应付师门，我们本打算放慢前进速度或者干脆下山撤退，孰料又发生了这种事。”
　　若是解决了封魔山的事，功劳自然是属于后发制人的内门弟子，而辛辛苦苦先去趟地雷阵的，只是个搜集资料的。
　　这些仙门百家，内部未必如看上去那般光鲜。
　　兰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又走了几步，才惊觉他问的林长志的几个问题，林长志似乎是回答了，可细细一想，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完全偏移了话锋。
　　是有心还是无意？
　　“到了，”小厮推开厢房的门，点上灯，“这里是老爷招待贵客的客房，老爷已经睡下了，几位小道长也快快休息吧。”
　　众人道了谢后，三三两两结伴去了几间房，兰川作为门外人，正思考该怎么办，秦长砚主动邀请他：“兰兄若是不嫌弃和我一间房可好？”
　　兰川点头应下了，这样，他，秦长砚，和最小的一名弟子挤了一间，虽说床比较大，不过兰川还是要求打了个地铺。屋子里到处是蜘蛛网，兰川他们草草收拾了一番，就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