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27all] 樱满京华》蓝翊Moki

91、黑云压城

　　寒冬的白昼来得晚，天色不过蒙蒙亮，玄宫的玄空殿却已是热闹非凡。

　　“各位肯赏光前来，本宫当是喜不自胜。”端座于上位的少女举起一樽酒，对着底下的众人和颜一笑，遂掩袖一饮而尽。尤尼不过十二三矣，言行举止却是端庄得体，落落大方。

　　玄空殿的尤尼虽是公主之位，但在明面上仍与白兰杰索平起平坐。饶是素六宫也要对她敬意三分。

　　素六宫今日一早便接到玄空殿的宴请，五人登时便起疑，这玄素两宫不甚来往，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召集他们赴宴，其中定有猫腻。

　　石榴与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道：“要不要先汇集...”

　　这时铃兰插嘴进来，语气轻蔑不已：“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做的了什么？”

　　狼毒提醒道：“别忘了，她可是基罗尼奥家族的人。”

　　雏菊沉声道：“桔梗，该如何定夺？”

　　桔梗向来是素六宫的主心骨，四人自然也对他言听计从。桔梗从内殿取来一件氅衣披上，先是对着门外的侍从耳语了几句，再对众人挥了一个手势：“走。”

　　“既是殿下圣请，岂有不来之理。”桔梗朝尤尼举杯。就在他将要饮酒的时候，旁边的铃兰猛地推了他一把，“不能喝！”

　　这一声大喊仿佛敲响了众人心头的警钟，欢笑声戛然而止，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纷纷对着面前的酒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随后目光一齐向上座汇聚。

　　雏菊沉沉开口：“殿下，你这是何意？”

　　尤尼依然秉着从容不迫的举止，朝众人温婉一笑。就在她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凭空伸出一只手力度适宜地将她按了回去。

　　“怎能劳烦殿下躬身？”

　　尤尼瞬时一怔，转头望见此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没事。”

　　那人缓缓步到了桔梗跟前，在众人的瞪视下直接夺过桔梗手中的酒樽将其一饮而尽，随后将其朝下对着众人晃了晃，温言道：“各位大可安心。”

　　这声音实在过于熟悉，不过一句就挑起了众人心头的怒火。来人正是无守阁的宫女纲子，当日在晴空阁将这几人批驳得体无完肤的小宫女，只是今日的穿着有所不同，故而众人未能一下认出他来。

　　只见纲吉身着一件月色织锦长袍，衣襟与袖口都绣着浮云绕龙纹，雅致而不俗套，亦不失贵气。长发用冠冕束得齐整得体，温文尔雅，仪态大方。乍眼一看，似是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众人不禁看傻了眼，一时间瞠目结舌。

　　“这...这不是无守阁的纲子么？”

　　话音方落，只听殿外传来了一声呵斥：“大胆，陛下的名讳岂是尔等可以直呼的。”声音虽慵懒却不失底气。众人抬眼望去，竟是斯帕纳推门而入，身后还随着一众带刀侍卫，显然是有备而来，且来意不轨。

　　铃兰怒而起身，指着斯帕纳叱道：“大胆！竟敢在宫中私带侍卫擅闯玄空殿，究竟是何居心？”

　　闻言，斯帕纳不疾不徐地回道，嘴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是何居心？铃贵人居然看不出么？”

　　“斯帕纳，你竟敢公然反叛！”

　　“你这话可就错了。”斯帕纳施施然上前，先是朝着纲吉行了一个礼，再道：“我何时是你们米鲁菲欧的人了？”

　　桔梗心下一凛，其余几人见状面色也是一沉。与之同时，一阵狂风顺着大敞的殿门席卷入内，背后泛起了刺骨的寒意。

　　“等等...你方才喊他什么？陛下？”石榴的脸色已然大变。

　　纲吉转过身，慢条斯理地从桔梗的桌上取过盛酒的器皿缓缓倒入樽内，殿内一时静得骇人，只闻清酒顺着壶口注入樽内轻微声响，在桔梗等人听来甚是刺耳。

　　“怎么？”纲吉举樽，面对着桔梗盈然一笑，“此酒好比玉露琼浆，夫人不来一杯么？”

　　“你到底是谁？”桔梗冷然道。

　　“那真是可惜了。”纲吉略略蹙眉，遗憾道：“可惜夫人没有这等口福了。”纲吉持着酒樽缓缓走向上座，尤尼立即会意，连忙举杯相迎。

　　“愿江山归旧，四海皆平。”

　　清酒入喉，酣畅淋漓。

　　酒樽在手里转了一个圈，随后一伸手，猛然砸向地面。

　　‘咣当’一声脆响，像是惊起了一卷惊涛骇浪，嘈杂之声纷杳而至，周遭也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不消片刻，乌泱泱的军队已将玄空殿围的水泄不通。一道身影倏地闪入殿内，见到纲吉后俯身屈膝，“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那朕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纲吉颔首，对着桔梗众人一挥手。

　　“全部拿下！”

　　威严而静谧的城池上空，蓦地传来了几声尖锐的鸟鸣，原本盘旋在上空鸟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惊慌失措地纷纷四散。

　　放哨的卫兵顿时生厌，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驱赶着鸟雀一边慢悠悠地登上瞭望塔，全然对接下来的临头之难浑然不觉。他掏出千里望对着空中一瞧，只见那厚厚的云层之间，几个小黑点隐隐若现，卫兵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于是便用力揉了揉眼，再度望去。

　　这一望，云层里的小黑点竟然越聚越多，并且在眼中逐渐放大，卫兵吓得大惊失色，手中的千里望也不慎滑落，‘啪’得一声，心头也跟着剧烈一抖。

　　“怪...怪怪怪物！”

　　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从上空一重又一重的侵袭而下，整座城楼都跟着微微震动。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是敌袭！”

　　“快快！击鼓鸣钟——”

　　然而这尾音还未落下，一卷炮火就从空中扑面而至，霎时一切杂音都悉数溟灭在了轰鸣之中。那些卫兵口中的呜咽和嚎叫还未出口，便化作了一团灰烬。

　　浩浩荡荡的紫鸢密密麻麻遍布了整个上空，旌旗蔽空，遮天蔽日。

　　敌军望风丧胆，一触即溃。

　　云部一路旗开得胜，过五关斩六将，打得敌军鱼鸟溃散，直逼王都。

　　一切重兵重甲在云部的精兵猛将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为紧随其后的岚雨两部开辟一条通往王都的光明大道，一路风雨无阻。

　　云雀几乎就没给狱寺和山本出手的机会。惹得底下的狱寺怨气连连，“这家伙都把城池给移平了还让我们善什么后？”

　　山本则在乐呵呵道：“这不是挺好的，省得我们出手了。”

　　狱寺郁闷不已，“不过不得不说，云家军当真是出类拔萃...也不知究竟是何时练就的。”

　　“云雀不是说了吗？”山本朝狱寺眨眨眼：“就在你——争风吃醋，醋海翻波的时候！”

　　“山本武连你也！”

　　“好了好了。”山本长鞭一挥，纵马向前，“走！不能让云部独占风头！”

　　玄空殿内，三人在一片炮火和哀嚎声中执酒共酌，谈笑风生。

　　“哼，米鲁菲欧真当我未带一兵一卒。”纲吉把酒迎风，对着两人欣然道：“想不到我早在周围隐埋了一队亲兵，不过这还得靠尤尼暗中搭线，将玄宫的侍卫与空部移花接木，才能一路亨通。来，我再敬你一杯！”

　　尤尼恬静一笑，举杯：“能为姑父分忧乃是荣幸之至。”

　　纲吉的双眉微微一扬：“你既然称我一声姑父，那往后便是一家人了！”旋即又道：“等战事平定，不如随我回去看看你姑母，要是皇后知道还有你这么一个知书达理的侄女，定然高兴！”

　　闻言，尤尼却笑而不语，双眼却含了一缕忧郁。

　　“恩，有难事？”纲吉豪迈地一拍胸脯，“侄女儿你尽管开口，一切包在姑父身上！”

　　听见纲吉这一番慷慨言辞，尤尼不胜感激，她连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纲吉正要阻拦，只听她道：“尤尼的确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父成全。”

　　纲吉忙不迭地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尤尼的声音几不可闻，“姑父，玄军的统领将军...您能不能...留他一条性命？”

　　纲吉与旁边的斯帕纳对视了一眼，斯帕纳则对他解释道：“玄军统领将军正是伽马。”

　　“哦，有点印象。”纲吉思索着，“就是当年来彭格列迎你和入江入米鲁菲欧的那位将军。”

　　“正是，所以您...”

　　纲吉将尤尼扶起来坐下，眼神里带了几分愉悦，笑道：“怎么？他是你的心上人？”

　　话一出口，尤尼顿时就红了脸，纲吉便笃定了。

　　“行！既然是侄女婿，定能饶他不死。”

　　“多谢姑父！”

　　在几人谈笑之间，外头的炮火声已经渐渐沉静下去。

　　纲吉遂起身，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理了理衣襟。

　　斯帕纳在一旁幽幽地笑道：“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起。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不至于獐头鼠目，歪瓜裂枣了。”

　　纲吉横了他一眼，这会儿心情大好，也不想与他计较。

　　“陛下穿这么一身人模狗样的要去见谁呀？”

　　“当然是去接我的心上人！”纲吉拂袖而去，衣袂翩然。

　　云雀驻足在一架小型紫鸢之上，此刻王都已被攻陷，城内的宫人内纷纷落荒而逃，放眼望去，就像一堆黑色与白色的小点杂糅一团，交织错乱。他将紫鸢再度降落，眼观四方，像是在极力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的目光在一处猛地滞住，随后迅速操纵紫鸢向那个地方飞去。

　　“将军，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跟随在侧在将士忍不住开口道：“不如让属下帮您...等等！将军！这还有数丈高啊！”

　　结果话未说完，就见自家将军从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纲吉向前一倾，那人便不偏不倚地落入了自己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