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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四面楚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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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了么。”纲吉紧紧地拥住他,伸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温柔地责备道。
云雀也不知方才是怎么回事,身体先于意识作出反应直接就奋不顾身地一跃而下,将一切顾虑全部抛之脑后。心里唯剩一个念头。
“去哪了?”纲吉的语气仿佛云雀只不过是出门散了个步。
“云游四方。”云雀的语气也同样如常。“见过大河江山,领略四方美景。”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儿?”
“感觉。”
“那么我们是心有灵犀?”
两人相视一笑,又拉近了几分。鼻尖之间轻轻相蹭,除了那份令自己熟悉且安定的气味之外,云雀还嗅到了几分馥郁的酒香,轻声问道:“喝酒了?”
纤长的手指嵌入柔顺的青丝,眼中有粼粼波光,“因为知道要见到你了,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又碰到了好酒,忍不住多贪了几杯助兴。”嘴唇缓缓向下挪动,“你尝尝。”
在不远处的上空,几个卫兵小心翼翼扒在紫鸢边沿眼睛都看直了。他们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方才还领着他们叱咤全场的将军居然也有如此温婉的一面,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
因为云雀平日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言笑不苟,公事公办。故而人人都畏他三分,从不敢涎皮涎,脸嬉笑调侃。云部的军风在六部也是出了名的正气。
但是云部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凡见过主将容颜的,无不为之惊叹,他们背地里都暗称将军是云部一枝花。
“哎,你知道将军旁边那个人是谁么?”
“我也没见过,我也不敢问啊。”
“原来将军这么心急是因为...”
“...话说我们要不要告诉皇上?我记得将军好像是当今圣上的恭妃娘娘来着。虽然听闻帝妃不合,但是...”
“别多管闲事,这可是将军的私事儿!”
“你们看!他他他...他居然,他居然!这应该是违反风纪了吧!”
“…我们要不要把紫鸢再降低一些?这里看不太清。”
“不要命了么你?”
“嘘,小声点!”
一道凛冽的目光倏地扫射了过去,随后是将军冷漠的脸,“你们在看什么?”
云部的将士们吓得一颤,迅疾缩回了头,连忙手忙脚乱的将紫鸢往高处升飞。
“停!”
“是!将军有何吩咐!”将士们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喘。
“落。”
“是!”将士们立马照办,迅速操纵着紫鸢下降至一片宽阔的空地。随后落地在鸢口规规矩矩地肃立两排,听候发落。
云雀先一步跨上鸢身,转身向纲吉伸出手,语气转柔,“上来。”
然后云部的将士们就看着两人架着紫鸢腾空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隐没在了云层之中。
“真好啊——”他们仰望着天空,看着紫鸢释放出的蒸汽在眼前逐渐消散,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整齐的感叹。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
“将军!您别把我们撇下啊——”
“你笑什么?”云雀看着纲吉嘴边未曾落下的弧度,好奇道。
“因为见到你,时时刻刻都是欢欣的。”
云雀脸侧不觉然的一红,赶紧转身将一个长木匣塞到了他手里,“带了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纲吉边说着边打开匣盖,突然一愣,旋即笑道:“你还真是万事俱备了。”
“恩。”云雀微微侧过脸。
纲吉把匣子推到他手边,一扬下巴,“那就劳烦爱卿替朕更衣。”
米鲁菲欧王都正华门
狱寺反手取过几支箭,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一气呵成,挽雕弓如满月。狱寺深吸了一口气,绷紧神经,脱弦——只听‘噔’一声悦耳的弦音,几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射去。
屹立于米鲁菲欧王都之巅长达百年的旌旗应声而倒。没入了一片慌乱之中,曾经的荣耀成为了任人脚下随意践踏的俗物。
米鲁菲欧王都东华门
战车开路,重炮相迎。
三部等人途径坊峰之间,碰巧发现了米鲁菲欧埋藏在此的重甲弹药以及尚未竣工的海鲛。于是众人二话不说就将此地洗劫一空,在雾将军的善意建议下,一路过河拆桥。一路拆至王都,海鲛早已变成了一片废铜烂铁,断绝了米鲁菲欧最后的翻身机会。
米鲁菲欧王都西华门
浓烟滚滚,喧嚣四起。
瓦里安摒弃了所有战略打法,集中所有火力强势猛攻,米鲁菲欧最后的防御在如此毫无章法和激烈的攻势下迅速瓦解以至被层层突破。
米鲁菲欧王都北华门
加百罗涅直接阻断了米鲁菲欧最后的退路。
城门已破,大势已去。从前软红十丈的京华一落千丈,在强势的攻击下簌簌抖动,金碧辉煌的城楼被凿得千疮百孔,露出斑驳的内壁,断壁颓垣,萧瑟凄凉。
昔日繁华似锦,今朝满目苍夷。
原来,盛衰兴废、华屋丘墟不过就是一转眼的事情。这座繁华辉煌与它的百年春秋大梦以及矜高倨傲,裹挟着烂砖烂瓦一起落下,化为了一片灰烬。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么?”
“成王败寇,棋差一招。”
“荣辱兴衰从来是一瞬间的事。”
“彭格列从来都是一体的,而杰索家族和基里奥内罗家族从来都不是。”
“白兰,你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白兰站在中和殿的门前,脑中回响着入江最后对他说的这几句话,偶尔有宫人从身边仓皇路过,却没有人在意眼前的君王,仿佛视若无睹。看着他们张皇错乱的样子,不论是玄宫还是素宫,黑白掺杂成一团乱麻,连自己最喜爱的素白如今都觉得刺眼无比。白兰的眼中含了一缕薄凉的笑意,不禁有些怅然。
中和殿位于王都的中央,贯通四方华门。白兰就在此地静候他们的到来。
岚雨两部突破正华门,晴雷雾三部突破东华门,瓦里安突破西华门,加百罗涅突破北华门。最后云部乘着紫鸢盘旋而下。
身着一袭明黄的彭格列皇帝屹立于鸢头一展折扇,居高临下的对自己轩然一笑。
胜负已分。
紫鸢尚未停稳,纲吉就被人冷不防地大力扯下,身上蓦地一沉,狱寺早已泪如雨下,死死抱住纲吉不放手。好像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纲吉还未来得及安慰狱寺,又一重猛力向他袭来,纲吉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蓝波也是泪眼汪汪。笹川也不顾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铠甲,就这么横冲直撞地扑了上去。皇帝终于不堪负重,向后倒去。
一时间,这近乎一年来所有的委屈、隐忍、不安、恐惧、脆弱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现在有的,只是久别重逢的欣喜,以及失而复得的惊喜。
云雀悄悄地远离众人,他显然还是不习惯与这些人太过亲密。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十分安心。看着纲吉不断的安慰着几人,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这时有人向他缓步走来,在离他几步不远的地方张开了双臂,这回云雀没有反感,而是自然而然地迎了上去。
“想不到下一世来得这么快。”六道骸调侃道:“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这一世终究还是与你们逃脱不了干系。”云雀不紧不慢地回敬道。
六道骸秀眉一挑,“还以为你当初说得那么果断决绝,是打算为国捐躯了呢,看来有圣上的福泽恩佑,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咱们彼此彼此。”云雀冷哼了一声,旋即推开他。
刚好见到沢田纲吉向自己走来,六道骸立马凑近云雀耳语了几句:“你要小心了。”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沉重,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却暴露无遗:“多多保重。”最后一溜而去。
云雀:“......”
纲吉朝云雀微微一笑,脸上很是和善:“怎么了?骸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纲吉敏锐地察觉了这个举动,却什么话都没问。
“那就走吧,先去休息一下,再处理一下后事。”纲吉牵过他的手。
云雀点点头,连忙召唤了一架小型紫鸢过来。
两人迎风而立,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竟徒增了几分尴尬。
冰冷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暖意也源源不断地传递了进来,纲吉从后背伸出一只手搂过云雀的腰将他靠在了自己怀里,望着底下的风景,漫不经心地开口:“从高处眺望景致,着实别有一番风味。”
云雀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六道骸最后的那句提醒。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在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沢田纲吉平静过了头,不论是逃宫的事也好,紫鸢的事也罢。纲吉自始至终都未曾问过一句,也未曾露出一分惊异的神色。就好像这一切他已经了如指掌,云雀感觉他越来越深浅莫测,令人不免心悸。
“恭弥以为如何?”纲吉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
“...的确如此。”云雀想抽回的手被人死死抓住。
“那么,你还想...”
话未说完,只觉得身子蓦地往下一沉。
“恭弥。”
“恩。”
“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恩,好像没燃料了。”
“......”
“你刚才是不是一脸冷静的说了什么恐怖的话?”
“恩,前面刚好有条河。”
“云雀恭弥!”纲吉开始不平静了,“你知不知现在的情况?”
云雀依旧平静如常,不疾不徐道:“你抱我跳,我抱你跳,二选一。”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纲吉几乎崩溃。
“没时间了,一起跳吧。”
“喂——”
“抱紧我。”
心悦君兮,纵然山高水长,天各一方,吾终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