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27all] 樱满京华》蓝翊Moki

90、落子无悔

　　四下一片万籁俱寂。

　　只能听见火苗在炉内偶然炸起的噼啪声，以及寒风穿越回廊呼啸在窗棂上的嘎吱声。狂风几乎要突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纸，发出一阵凄厉哀婉的嚎啕，给本就清冷萧条的玄宫又增添了几分恐惧。前朝接连不断的噩耗，一下又一下地抨击着满宫人瑟瑟不安的心。

　　沢田纲吉持着宫灯进来，目光一路从每个人的面上游离而过，看着他们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样子纲吉心里不免发笑，曾记年初之时，此情此景就与彭格列如出一辙，如今不过是事过境迁罢了。

　　他并未流露出过多的怜惜，只是冷漠的穿行而过步入了暖阁，斯帕纳懒散地靠着炉子，好整以暇地捣鼓手中的小玩意，丝毫未被周围的萧瑟氛围所感染。

　　纲吉将殿内的数十盏宫灯全悉点燃，殿内霎时亮堂如火，恍如白昼。

　　斯帕纳并未抬头，只道：“米鲁菲欧的寒冬降临了。”

　　纲吉温和一笑，明亮的烛火映入眼帘，那双暖橙色的眸子里闪烁起了两缕澄澈的火焰。

　　“彭格列也是时候准备入春了。”

　　三军等人绕行坊峰了将行一个多月，笹川了平和六道骸就在路上骂骂咧咧了一个多月，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骂词，一句凤梨头过来，一句草坪头过去。蓝波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索性也懒得再管这些闲事。

　　只有斯库瓦罗偶尔插足进来和笹川隔空对吼几声，两军的将士就在旁边加油鼓劲。每当这时，六道骸就会自主退出战场，作壁上观。

　　正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就要动起手的时候，探路小兵驾马飞奔而至，两人还算识得大体，立即停嘴休战。

　　小兵说是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洞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请将军们裁夺。几个人对视几眼，笹川勒了勒缰绳，“走，瞧瞧去！”

　　这几日天逢暴雨，瓢盆大雨轰轰烈烈地下了数日，冲洗了道路上的大片淤泥，也正巧把几个深埋在底的洞穴给冲刷了出来。

　　“不得了，咱们可挖到宝了！”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笹川看着洞内的东西简直两眼放光，整个笑声就在洞穴里接连回荡：“天要亡他米鲁菲欧！”

　　“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云雀背身‘恩’了一声，道：“还差一样东西。”

　　闻言，将领对外击了两掌，只见一个卫兵端了一个木匣进来，“加百罗涅王已将此物送达，还请将军过目。”

　　云雀这才转过身将木匣缓缓打开，一缕明黄悄然入眼，云雀轻轻一笑，反手盖紧，铜扣发出一声悦耳的脆响，“启程。”

　　“我先行一步，你们善后。”云雀简单吩咐完这一句之后就纵身一跃上了紫鸢。

　　能说出让岚雨两部善后的这种狂妄之言的人也就只有云雀恭弥了。狱寺虽心有愤懑，但是云部的实力摆在那里，自己也不好多言。

　　狱寺望着云雀欲言又止，在踌躇了片刻之后还是冲他喊了一句：“云雀。”

　　云雀默默转过头，脸色阴沉，意思已经显露于表——有屁快放。

　　狱寺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吞吞吐吐道：“那个...当年晴空仙居一事...”话未说完脸色已然烧得通红，“抱歉了…”在看到云雀继而一脸冷漠之后又不免气急败坏起来，“你...”

　　云雀只淡淡瞥他一眼，“别扯我后腿。”

　　狱寺忿忿地一甩手，“走着瞧！”

　　“速召素六宫。”如今白兰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笑意。

　　执事总管声音不觉有些打颤：“大王，素六宫一早就被尤尼公主叫去赴宴。眼下各宫主子都在玄宫。”

　　“赴宴？”他望着窗外朦胧的天色，不禁疑虑。

　　“既是尤尼设宴，那便让他们去吧。”

　　天色破晓的第一缕光线隔着轻薄的窗纱照入殿内，亦给阴冷萧瑟的殿内增添了几分凄凉。

　　这是入江正一被禁足晴守阁的第六十二日。

　　已逾冬，殿内却并未生一个火炉，也并未点一盏灯。晴守阁冷得像个冰窖。

　　白兰杰索推门进来的时候，入江正坐在桌旁思忖着面前的棋盘。

　　举棋不定之间，白兰已经在他对面落座。入江并不急着起身行礼，显然也没有这个意思，好像这些虚礼在两人之间已经不再重要了。

　　两人静静对坐半晌，还是白兰率先打破了沉寂。

　　“陪我再下一盘棋吧。”

　　入江没有回话，只是闷声不响地摆好了棋盘。做了一个手势：请。

　　“为何不点灯？”白兰的语气一如平常，却没有什么温度。

　　“没有必要，在这里白昼与黑夜并未有何区别。”语气虽然谦恭，但白兰已经听出了其中的疏离感。

　　“那又为何不生火炉？”白兰说着下意识的想去摸入江的手。

　　不料入江警惕的一回避，抬手道：“该您落子了。”

　　白兰伸出的手就在空中顿住，随后缓缓落在了棋盘上。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入江，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的吗？”白兰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

　　执棋的手在空中一滞，落子有声。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入江步步狠招，很快就逼得白兰无路可退。

　　“五年前。”白兰落棋。

　　“那就是从我入宫第一日你就知道了。”入江苦笑了一声，“不亏是米鲁菲欧的一国之君。”

　　白兰看着他挂在嘴边的惨淡笑意，胸口有些发紧。

　　“小正。”白兰又换回了以前的称谓，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想听实话。”

　　入江避开白兰的目光，只把思绪落在棋局之上，“我没有您那样的宽广胸襟，此生唯一装得下的仅有一个国而已。”既然已坦诚相见，就没有任何需要避讳的，“效忠的也是如此。”

　　面对入江的坦然自若，白兰不觉有些失落，良久，像是试探一般，缓缓开口道：“那你愿意再为我做最后一次军师吗？”

　　“将军！”

　　落子无悔，胜负已分。

　　入江遂起身行礼，俯身低眉，像是在完成最后一个仪式。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也随着最后一枚棋子的落下，归于平静。

　　“没想到你的棋技远在我之上。”白兰哑然失笑。

　　“从前是从前，如今身份不同，也就无需遮遮掩掩了。”入江恭敬道。

　　既然如此，无需多言。白兰起身而去。

　　晴守阁的白色秋牡丹早已枯萎，干枯的花枝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雪，在寒风的侵袭中摇摇欲坠。

　　那些苍白的期许连同薄凉的爱意一齐凐灭在了严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