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风》倔强的向日葵

23、杀戮盛宴

　　李小莫他们到时，血湖边便骤集了很多人。除了身受重伤，实在动不了的人，其它的人基本全部都到了。其中不乏眼熟的，相识的，动过手的。
　　众人见明珠圣君他们一行人过来。便自动的让开了一条路。李小莫跟在杨奕身后，看着那夕阳下的血湖，心情异常沉重。他看过血湖的各种样子，死气丛生的、血浪翻涌的、平静如镜的。昨夜血湖底那暗红粘稠的感觉似乎还停在手边，心头，挥之不去。正在这时放在胸口的铃铛和带在手腕上的金环同时发出一阵淡淡的光，驱散了那些粘稠之感。李小莫抬手摸了摸胸口和手腕，从而错过了风宵、杨奕暗暗看过来的眼神。自然也没有看到殷杰那暗暗的一瞥。
　　现在的血湖与他们离开时的感觉很不一样，早上他们离开时虽然这里还是冤毒之气相互缭绕，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它们之间的气场是相对平衡的，至少没有随时爆发的可能。可是，现在这里的气场是狂乱且躁动不安的，除了原来的冤毒之气，似乎还混进了其它什么东西，而具体是什么，对于李小莫这个才入世的小新人来说，似乎高深了些。
　　李小莫悄悄伸手想去扯风宵的衣袖，可跟在师叔身后的他，始终离走在最前方的风宵总有那么三四步的距离。而就是这三四步让他始终没能有机会碰到风宵的衣袖。
　　恍惚间，他们便穿过人群来到了最前方。血湖边，昨天他们破阵的地方。地上随处散乱的巨大石块上还残存着被仙剑“白露”击碎的邪恶咒语。而殷城主就靠在一块残破的大石头边，嘴角边的血迹和有些狼狈的衣着无不显示着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殷家的几个长老与殷家长子殷文一直守护着他的身边。
　　殷杰挣扎着由儿子扶了起来，对过来的一行人道：“明珠圣君，各位仙君，劳烦各位过来了。只因此间事情确实棘手，我也只能舍下这张老脸，请诸位帮忙了。”
　　风宵站在最前方，看着殷家众人的表情，却并不接话。
　　殷文及身后的殷家众位长老们无不激动、愤恨状。似乎他们的城主受了多大的委屈。就在殷文要跳出来时，被殷家大长老悄悄按住。他回头看了眼大长老那微沉的眼色，默默的吞回了未尽之语。
　　王磊看了眼并没想接话的风宵和一直脸色不美的杨奕，以及就差动手的师弟。再看了看李小莫那小小的个子，算了，只能我来了。于是他压了压心中的怒气，微微上前半步，对着刚挣扎起来的殷杰道：“殷城主，你怎么伤的如此之重，是何人伤的你。”
　　殷杰似乎并没有看到众人不太友好的脸色，接着对众人道：“此前听你们说小女的魂灵曾在此处出现，我虽是不信，但是还是想来看一看。可是刚到这里就见一黑衣人在此血祭。阵法一途我虽不精深，却也知道些许。会用上血祭的，自不会是什么好事。我本欲上前阻止，没想到那人功法诡异,我还没能接近就已被发现。原想以我的实力，定能将那斯擒获。谁承想我还没接近便被一阵黑雾环绕，中有鬼影许多，无论何种攻击皆无损伤。若非一番苦战，又怎会如此。”
　　李小莫听殷杰说到血祭，下意识的寻找，原来在血湖的另一边，一片还未散尽的雾中依稀有一些人尸体杂乱的躺在那里。地上那散乱的法器和血污无不是诉说着又一场血祭。至于是何人所为，又是否真的如殷杰所说的那样，至少李小莫是不信的。因为他在那一堆尸体中发现了几个人的身形，与在不应城外设聚木阵的几个人十分相似。
　　王磊早就注意到了那处，只是听殷杰说了后才道：“不知殷城主可知道那人是谁，这毕竟是不应城的地方，我想殷城主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
　　殷杰擦了擦嘴角的血后，苦笑着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几位，虽然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但是看身形应是我家那早已失去踪迹的小婿了。只是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却是真的不知。”
　　看着那快要西沉的太阳，李小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无法言说，却又无处不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严重。好像马上就要有什么发生一样，可是他却无力阻止。
　　杨奕好似查觉了他的不安，转身轻轻的摸了摸李小莫的头。在李小莫抬头看他时，老脸一红，赶紧收回了手，做一派云淡风轻状。
　　李小莫看着这样的师叔，眼眶微红，下意识的抓住了杨奕的衣服，轻轻的叫了声“师叔”。
　　那软软的嗓音让杨奕心头滚烫，师兄走了二十五年了。“问仙之战”让这大陆一片动荡。没有了“凤凰公子”的风雷山，虽还是东大陆三大宗门之一，可这些年来却也并不太平。他这个一直被师兄和师父保护着，不理俗物的人，还是接过了师兄的担子，摸索着走到了众人之前。李谨，这个被师兄养大的小孩，他那么瘦小，单薄。就算是不问他也知道这些年师兄他们过的十分不易。既然师兄把小谨送了出来，那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也许这就是找到师兄唯一的办法了。
　　这些想法只在电光火石间，杨奕看着这个只到他肩头的小孩，这会正抬着那手掌大小的脸看着他，漂亮的丹凤眼瞪的大大的，水光潋滟。小孩眼睛里面有他自己都没查觉的信任和依赖。是啊，他才十六岁。这正是个本该鲜衣怒马、潇洒恣意的年纪。而他却从“神宠之地”而来，就注定了他的未来必定坎坷。当年的“问仙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消失的天之骄子们又去了何处。这种种的密团似乎都要在这个小孩身上找答案。如果有一天小孩的身份暴露，只怕他整个风雷山也未必能护住他！
　　杨奕又一次把手放在了李小莫的头顶，摸着他稍显毛躁的头发，郑重的拍了拍。这次不用任何语言，李小莫就明白，师叔会像爷爷和霍爷爷他们一样，会一直护着他。那从离开漠北就一直存在而又被他深深隐藏的不安终于消散。这一刻，对未来、对未知、对这个陌生美丽的大陆他有了更多期待。
　　“殷城主，那些尸体中可有你认识的人。就算是血祭也不会从别处特别抓人过来吧。”王磊问道：
　　殷杰轻咳两声后道：“也是我的失职，自小女去了后，我便再无心打理这些俗物了。这才让这些恶事发生。”唉……。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又接着道：“大长老，你看下可有不应城中之人在其中。”
　　大长老是个胡子头发全白的老者，一派沉默寡言状，修为不知深浅。但是从殷文因他一眼色而闭嘴便可知他在不应城的地位只怕不低。这时一直隐在城主身后的他才微微走出半步，向众人见礼后才对城主道：“城主大人，我刚才去看过了，这些人中确有一部分是城中之人。只是事出突然，城中也暂时没有接到有人失踪的消息。想来他们失踪的时间应该是很短的。”
　　殷杰听后，做震怒状，只见他忽地挺直腰背，然后猛咳两声，一股血便从嘴角流下来。随后便向后倒去。被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殷文和大长老扶住。
　　殷杰向忽然失去精气神一样，佝偻着身躯向血湖走了两步。眼含热泪的对血湖嘶吼道：“珏儿啊，你怎可如此啊。当年你先是无故失踪，让小女寻了短见。现在却又忽然出现，在我不应城犯下如此恶事。我殷正阳自认对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啊。你怎可如此啊！！！”
　　殷文上前扶住殷杰的手，声色俱厉道：“父亲，我早就说过他不安好心，可是你们却非是不信。他当初勾引的大姐非他不嫁。结果最后却做出那样的事来。像他这种身世不明，来历不明的下等人，决对……”
　　“文儿”殷杰的一声厉喝,打断了殷文的未尽之言。随后又是一阵猛咳，大有把命咳出来的打算。
　　殷文阴沉着脸色站在一旁，却也再不敢多言。
　　王磊道：“殷公子，看来你对此人应是十分熟悉的了，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七嘴八舌接话道：“是啊，是啊，少城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受邀前来本是帮你们除妖，怎么又变成血祭了”“对啊，对啊，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人，我们同来的师兄弟是有几个不见了，会不会也被暗害了”

　　天色还是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夜幕打开，有微风吹过，带来了血猩之气。这中间还夹杂着一丝不易查觉的臭气。而渐暗的天色完美的遮掩了又一次慢慢爬上来的浓雾。让众人都陷于这困阵而不自觉。
　　李小莫在这一刻才感觉到，殷家众人，不确切的说殷杰和大长老似乎在拖时间。为的就是这将所有人都拖进来。那他们这些人是新一轮的祭品吗！
　　李小莫忽的抬头要说什么，一直站在李小莫身边的杨奕一把握住了李小莫那鸡爪子样的手。那个瞬间李小莫忽的悟了。风轻雨、师叔、王仙君、赵仙君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在静观其变罢了。与其费心的猜殷杰他们想做什么，不如等他们自己把所有底都漏出来。
　　终于，那些早来的人中有人发现浓雾，只可惜此时似乎有些晚了。那些人瞬时乱成一团，四散着想离开。而少数警觉的人，自动的向他们这边靠拢，与盛世三公子齐名的明珠圣君在这一刻是最最坚实的依靠。陆续的有惨叫声从四处传来，应该是刚刚那些想要跑出去的人，至于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那些浓雾即隔绝了视线，也阻断了神识。
　　在这一团乱时，王磊轻轻唤了声：“天宁”然后使了个眼色。赵颢点了下头，便向一处奔去。
　　而风宵此时正面容平静的看着湖面，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这时有人向殷杰发问道：“殷城主，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有人问，立刻有人接话道：“是啊，殷城主这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可都是受你的邀请才过来的啊”
　　“血祭，血祭，这肯定又是血祭”随着周围的惨叫声由陆续而起，到现在的零星可闻，也不过是短短数息的工夫。那些才开始便离开的人此时只怕是凶多吉少，而留下来的这些人牢牢的围在明珠圣君等几人身侧，却也不敢催促。
　　李小莫在围过来的人群中，发现了路七和罗成，还有在城主府上见过的宋平以及那个大胡子的程帮主。
　　见李小莫看过来，路七才冲他招手。李小莫想挣开被师叔拉着的手，想向路七他们那边去。杨奕顺着李小莫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了一直跟在李小莫身边的那个男孩和罗成。便冲他们招了下手，四周围着的人便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让站在最外围的两人走进来。
　　只是半天不见的工夫，就发生了许多事，李小莫几人刚一会和，似乎都有好多话要讲，可是此时却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尚不及问些什么，便听见有人惊呼。
　　此时远处有一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这移来，片刻间就到眼前。是刚刚消失的赵颢仙君提着个完全不动的人过来了。
　　冲王磊叫了声“师兄”后，便将那人丢了下来。四周的人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而一直看着湖面的风宵只是回头冲那个人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湖面看。
　　李小莫站在那里，听着赵仙君对王仙君道：“师兄，我只找到了这一个，其他的人都不见了。我刚找到他时，他正疯狂的自残，所以我就封住了他的神识将他带了过来。”
　　王磊道：“师弟，你查过他为何自残吗？”
　　赵颢：“我查过了，没中毒、无外伤、不过失去了灵力，现在他身上的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我觉得我再晚一点他就会弄死自己。”
　　王磊：“雾了”
　　赵颢：“确实可以阻隔神识，可却实无毒。不过这里的灵力与外界隔绝了，我们一时出不去。”
　　李小莫仔细感知了下，“轮回”还在。这就说明他们并没能破阵。可那可以阻隔神识的雾与昨天他们见到的是不一样的。那这个阵是谁设的呢，真的像殷杰讲的那样是郑珏。不，不会是他的。更大的可能就是殷杰他们自己设的。那这个是什么阵呢，他的阵眼又在那里。现在如果想打开“六星往生阵”就必须破了“轮回”。
　　李小莫思量着，就走到了血湖边上，仔细的观察着。
　　有繁星开始在夜空闪烁了，而这周围驳杂的气场、血猩的空气、嘈杂的人声、整个世界一片混乱着。受这些因素的影响，那些被困住的人开始戾气橫生，争吵指责声愈发响亮。而想在这所有混乱中找到有用的信息着实不易，这算是他离开漠北后遇到的最复杂阵了。给他些时间，应该是可以破的，可是时间只怕是不多了。
　　那些戾气橫生的人，终是冲破了心中的枷锁，动手了。他们相互攻击着，不分对象，无计得失，鲜血淋淋。瞬间这里就变成了一场炼狱。李小莫看着这场混乱，这是他不曾见过的，漠北虽有杀戮，可是那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而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一支手放在了他的肩头，是风宵。此时他正一脸淡漠，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李谨，你仔细的看着，看这众生之相，这就是真实的世界。修仙之路从不会是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