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心之途》连天牧严

6、伍:防不胜防的甜言蜜语

　　经过十五天的跋涉，琥珀终于发烧倒下了。当安黛发现的时候，琥珀已经晕晕乎乎的，好像把所有事情都忘光光了，她甚至拉着安黛傻笑着讲起很久远的从前。那些经历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女孩会有的，所以安黛开始害怕琥珀是不是被谁附了身。不过，在琥珀露出笑容安然睡去还念叨着“什么时候才能有大把的金币花？”的时候，安黛一颗被石头压得严严实实的心就落了下来。

　　“瑞，你能告诉我怎么照顾病人吗？”

　　安黛把说着胡话的琥珀安置在树荫下，小心翼翼的招呼浮动之眼到远一些的地方。希望这一次他没那么不领情，真搞不懂，明明她就没做过什么，为什么浮动之眼对她那么敌视？

　　在旅行再度启程的第五天，安黛偶然间问到浮动之眼的来历。

　　“他啊，就是那只烦人的树精。巧合之下就变成这样了。”

　　琥珀是这样说的。

　　浮动之眼对这个应答十分不满意，但又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夸张地瞪眼睛。这个时候，安黛就又问起来:

　　“那你也算他的主人了，他应该有个名字。”

　　安黛很是认真。

　　她从前有一只费抖，就是那种没有眼睛和鼻子，只有嘴巴，长着猫一样耳朵和老鼠一样四肢的小动物。安黛用心的给它取了名字，叫作黄金。原因很简单也很复杂，因为安黛的幸运色是金色，而她当时收到了师傅梅洛思的黄金叶子。

　　只是后来，那只叫黄金的费抖下场并不好——它被一个炼金术师当成野生费抖混合了几颗土杜斯一起被丢进了坩埚。从此以后，安黛就和所有的炼金术师都结了仇，因为没有一个正规炼金术师是不曾杀害过费抖的。

　　琥珀不以为然，她可一点都不想费心费力为一只浮动之眼起名字。至于理由？不，没有理由，她就是懒得动脑。

　　最后，是浮动之眼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名字。他坚持自己是公的，没人告诉他浮动之眼没有性别。安黛觉得难免有些可悲，琥珀却说:这没关系，他会讲话这件事就已经很奇怪了。

　　这么一想，安黛觉得也合理了。浮动之眼这种较为低级的生物本应该没有这么高的智力，说话就更不可能了，它们根本没有声带！有时候她真想把瑞劈成两半，看看他和其他浮动之眼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除了这奇妙的想法微微外露之外，她从来没主动招惹过瑞。

　　安黛点了一下瑞的眼皮，露出疑惑的表情。

　　可怜的瑞还以为安黛想要趁着琥珀生病把妨碍她杀掉琥珀的小小浮动之眼除掉。他不停地颤抖着，用自己鸡蛋大小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安黛。没办法，他现在的攻击手段只有眼睛光线。也许琥珀说的对，他唯一的特点只有烦人。

　　“瑞，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非常好。如果你不那么靠近我的话，我会更好。”

　　瑞躲开安黛的下一根不安分的手指，他一点一点的离琥珀远些，企图在安黛除掉他的时候多那么一点时间给琥珀逃跑。他的心里已经确认自己逃不过这个结局了，不过他会觉得很自豪，会对天堂的树精兄弟们吹嘘他救了一头金色幼龙！那可真是一件飞龙界的大功劳，首先那个世界的银色飞龙们就会狠狠奖励他的。也许是变成龙的资格，也许是一整盒的百年树枝，也许更棒——是一位干干净净的美丽女树精！

　　瑞沉沉的坠入幻想，他已经有些期待自己被分成两半后的幸福生活了。

　　看着发呆的浮动之眼，安黛翻了个白眼，然后拽了一下他的翅膀。瑞的状态立马回满，他的全身都散发着战意，尽管全身只是一个超大的眼睛。

　　“你和贝尔斯丹小姐的说话方式有点像。”

　　瑞没想到安黛只是说了一句轻飘飘的话。

　　“如果现在我把她照顾好了，说不定她就愿意做我的伴侣了。”

　　瑞更没想到安黛仍旧对琥珀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只是目瞪口呆（虽然他没有嘴）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相信你，你总有一天会对她下杀手的，所以我讨厌你。”

　　安黛不理解瑞的意思，她想再问问。不过今天的提问次数早就该结束了，只是作为一个旅行伙伴的安黛不应该问太多的问题。她也衷心的希望琥珀能接受她的示爱，在这十几天的相处之下，她是真心地爱上了这个金色的姑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琥珀每一次嫌弃地叫她走开，又在她打喷嚏的时候提醒注意身体的时候，或许是琥珀每一天礼貌地让她第一个开饭，而自己跟瑞分着那几块可怜饼干的时候，又或许是琥珀每走一段路都让她注意脚下有没有别人掉落的金币那么可爱的时候。

　　或许在更早，在她看到琥珀的第一眼，那头金色长发，那双深蓝眼瞳……

　　琥珀的一切，虽然在她看来不够完美，但毫无疑问，如果哪一天安黛失去了琥珀，她会受不了的。如果可以，她希望龙出现得晚一些，再晚一些，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向琥珀证明她的爱并没有那么轻浮。

　　直到琥珀在树荫下发出一阵让安黛和瑞都觉得不妙的咳嗽，浮动之眼和屠龙勇士的对峙才宣告结束。

　　瑞没有手脚，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安黛撕破她自己的衣服，当做毛巾浸水后敷在琥珀的额头。他从来没有这么懊悔过……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跳进那堆柴火。可如果没有变成浮动之眼，作为树精的瑞是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树林的，就更加无法和琥珀同行。

　　更加让瑞觉得不妙的是——琥珀的头上开始出现像多萝西娅龙形态时龙头上的那个火焰符号。如果安黛此刻没有累得靠在树边闭眼休息的话，就一定会知道琥珀是一头龙！在琥珀这么虚弱的情况下，一定招架不住安黛这个能够扛着重剑到处跑的怪力女孩。

　　担忧了很多的瑞拨开那条伪劣的毛巾把自己当做退热贴平瘫在琥珀的头上，起码以他的体型，不仅可以代替毛巾，还可以遮盖琥珀头上这个硕大的符号。安黛睁眼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副奇特的场景。

　　一个浑身发光的女孩，额头上还有一只趴住不动的浮动之眼。

　　这害得安黛差点以为琥珀就要升天了。

　　她差点、就差那么点，她就要哭出来了！

　　这件事可别叫浮动之眼看见了，所以安黛转过头不敢去看，还使劲擦眼睛。这使她错过了另一副神奇的场景。

　　发着光的琥珀在睡梦中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语言。她的四肢布满了金黄的鳞片，她的头上生出一对弯曲的长角，她的背后长出一条粗壮的尾巴。

　　瑞不知不觉睡着了，在梦里，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金色飞龙烧伤一双耀眼的翅膀，她流下的血液掩盖了瑞。血液在发热，它们在空气中热烈的燃烧，像奔腾的岩浆一样改变瑞的身体。

　　等安黛泪流满面地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小恶魔和他美丽的主人齐齐盯着自己。这让安黛觉得脸面无存，偏偏她又没有借口谎称这是被什么进了眼睛。这里不是沙漠，清风徐徐甚至夹带着几分水分，也没有路过的失去了小鹿的母鹿。

　　“无论是十六年，还是一百六十年，我想我都可以等下去。”

　　琥珀忽然脱口出这样的一句话。

　　发烧期间，琥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银色的影子，闪烁着银色的光芒，脚踏着银色的道路，奔跑在琥珀的正前方。琥珀想要去努力的追赶，她的身形变化成为一条巨龙，布满如同黄金一般闪光的鳞片，拥有一对弯曲狭长的龙角，还有与手臂相连的恶魔般的翅膀以及孔武有力的巨大尾巴。

　　过了很久很久，琥珀才差一点追上银色影子。

　　是的，差一点。

　　银色影子的主人是一位声音清冷的少女，她发出所有人为之动容的笑声，对着琥珀充满温柔和爱意。她说:

　　“无论是十六年，还是一百六十年，我想我都可以等下去。”

　　她又说:

　　“无论是春光，还是夏灼，或是秋风，还是冬雪。我们都会一起经历。”

　　她最后一笑:

　　“一定要记得我。”

　　当琥珀回过神的时候，安黛已经哽咽着抱住了她，变成了小恶魔的浮动之眼瑞也难得没有嘲笑安黛。不合时宜的，琥珀突然觉得……安黛真是个麻烦鬼。

　　至于那个梦……还有梦里让她险些不想醒来的防不胜防的甜言蜜语。她想:也许我曾经是那头银龙的亲密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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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此刻丝毫不知自己被妻子定义为亲密伙伴的多萝西娅正在到处吃克罗伊茨大陆特有的小吃。
远在另一块大陆的炼药师梅洛思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徒弟这一趟磨炼非得折了感情又没老婆凄惨它妈给凄惨开门。
多萝西娅:活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