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心之途》连天牧严

5、肆点伍:烦不胜烦的屠龙勇士

　　在开始旅程的那一刻，琥珀就大约能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有多烦。可是她还真没想到……安黛比她想象的还要烦人。

　　加上整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浮动之眼，琥珀更是天天打着‘干脆我就偷跑算了！’的主意。她可一点都不想提前步入需要听人啰啰嗦嗦的老年期。

　　“我师傅是整个大陆最好的炼药师，我敢打赌！没有人比她更会制作魔药！”

　　休息的时候，安黛拿起树枝在土地上画了一个图案，琥珀瞄了一眼。

　　嗯——勉强可以看得出来是个人。

　　浮动之眼飞到安黛旁边，警惕的看着这个图案，生怕她画了什么危险的法阵。但没多久，他的眼神就变成了同情。

　　能画得这么不尽人意，也是需要天赋的。

　　“没人要讨论吗？你们应该都听过我师傅的名号才对。”

　　见没有人搭理她，安黛继续兴冲冲地在地上画画。这次是一座城堡，大门和窗户长得神似，屋顶又是老土的三角形，砖头一块接一块地挂在三角形的头上……

　　‘不，那是旗子。’

　　琥珀看了一眼浮动之眼，纠正他的想法。

　　‘我的神明啊，这也太难懂了吧！’

　　浮动之眼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而他没有想到自己正在飞行，很快就掉了下来，整颗大眼睛摔在了安黛的头上。琥珀噗噗的发出笑声，她使劲捂着自己的嘴，扭过头去憋笑。

　　安黛感觉到头上有动静，软软的，热热的，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黏黏的触感。她伸出手去要把头上的玩意取下来，恶作剧的浮动之眼又立刻张开翅膀起飞让安黛抓了个空。

　　“真奇怪……是你吗？恶作剧的小东西。”

　　安黛纳闷地看着停在琥珀头顶的浮动之眼，很快又回复了状态，开始了她滔滔不绝的讲故事时间。一点也不想听的琥珀摇头晃脑了一番，继续坐在火堆的旁边看安黛画那些和叫人献祭出灵魂的壁画没两样的小图案。

　　“这是我师傅，这是我。”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画像古神的安黛得意洋洋地指着她画的小人。没有兴趣的浮动之眼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要昏过去了，琥珀也难得有这种感觉。

　　如果说第一个图案她还能勉强的认为这是个人的话，第二个图案已经不能用图案这个词了。琥珀觉得，安黛有做黑魔法师的潜质。

　　不过……法阵画成这样的话，多半会召唤出更加丑陋的恶灵吧。琥珀为自己和浮动之眼捏了一把汗，她得祈祷安黛不会无意中画出一个邪恶的法阵来。

　　“我师傅叫梅洛思，她就和我住在这座城堡里。”

　　手舞足蹈的安黛特意在城堡的周围画上很多的花。

　　“这些花都是我想种的，这是玫瑰，这是康乃馨……”

　　‘天啊！如果花长成那个样子的话。’浮动之眼发着抖，努力记住他见过的花是什么样子。

　　‘不止是你，全世界的人都会发疯的！’琥珀深吸一口气，觉得安黛的画作即便是找遍了克罗伊茨都没有人能完全接受。或者说，安黛是没有人能够临摹的天才。

　　不能再让安黛画下去了！琥珀和浮动之眼对视了一下，都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安黛小姐，我并没有师傅，所以难以理解你说的这些，让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琥珀假意地咳嗽几声，又轻轻拍了拍安黛的肩膀。

　　“真是抱歉，贝尔斯丹小姐想要一个师傅吗？”

　　感觉到琥珀的拍打，安黛觉得肩膀有些发烫，她咽下想要拉住琥珀手的念头，转而有些故意的碰了碰那白洁的皮肤。琥珀并不介意，只是对这个问题有些噎到了。

　　琥珀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一个师傅，只是单纯的希望安黛闭嘴而已。

　　“如果、我是说如果，贝尔斯丹小姐愿意和我回去见师傅。”

　　安黛断断续续的接上这些话。

　　“我想，师傅一定不介意多收一个徒弟。”

　　她不介意，我介意。

　　琥珀又是假假地笑了笑。安黛在打什么小算盘她还不知道吗？曾面对那些少年追求的时候她就听过无数遍这种话了，安黛不过是把父母和神证者换成师傅了。

　　从琥珀头顶下来的浮动之眼不屑地看了安黛一眼，降落到地上，用自己短小的脚扬起沙子。虽然不足以让沙子飞到安黛身上，也着实让安黛有些生气了。

　　“师傅没有那么小气！她一定会收你当徒弟的！”

　　安黛又嚷嚷道。

　　单纯烦人的屠龙勇士不知道琥珀已经感觉有一口血要猛然喷出来了。你师傅同意，我可一点都不同意！可是碍于安黛那把看上去就很危险的巨剑，琥珀还是决定不那么刻薄的说出口。

　　“你以为谁都想当你师傅的徒弟吗？琥…贝尔斯丹可不是那种人，她是要成为最伟大的炼……”

　　琥珀还没开口，浮动之眼就自顾自地开始朝安黛发出各种语言攻击，还差点不小心暴露了琥珀的真实身份。要不是琥珀的速度足够快，及时用力抓住了乱动的浮动之眼，只怕安黛该要举起她的大型武器了。

　　“炼？”

　　“连结者！我想要成为最伟大的连结者！”

　　琥珀心里一抖，整颗心脏差点没直接跳出胸腔！她默默瞪了一眼浮动之眼，让他有些委屈。

　　“这样啊，那就可惜了。如果你励志成为炼药师的话，我师傅一定更乐意帮助你！”

　　看着一脸惋惜的安黛，琥珀捏着浮动之眼的手收紧了一些，直到浮动之眼大喊大叫之后才松开。

　　“那么……贝尔斯丹小姐要开始吃晚饭了吗？”

　　琥珀抬头看着天空。

　　她有些惊诧时间居然过得那么快。

　　安黛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子松软的白面包，她热情地邀请琥珀和她共同享用这些美味。而琥珀当然是拒绝的。

　　“十分感谢你，不过，安黛小姐，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

　　浮动之眼气呼呼地朝安黛挤眉弄眼，明显就是想要安黛再纠缠一会。他也希望琥珀吃一些好东西，而不是那些放到发干的条状面包。琥珀迟早会因为吃这些不干不净没营养的东西而出事的！

　　“安黛小姐还是先开始吧，你需要祷告的不是吗？”

　　琥珀拍了拍浮动之眼的小翅膀，让他停下动作。尽管浮动之眼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却仍然向安黛索要白面包。她不懂浮动之眼在想什么。

　　“我们不会打扰你的，请你开始吧。”

　　琥珀极为礼貌地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她闪耀的金色头发被落日映照得熠熠生辉，洁白的皮肤在傍晚又尤为美丽，深邃迷人的深蓝色眼瞳把安黛的心神装了进去，带着些俏皮勾起的嘴唇衬得她更加可爱。

　　如果琥珀是一位家世良好的绅士，想必每天都会有女孩踏门而来求嫁吧——安黛感到自己的心脏骤然收紧。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想要马上过去拥抱的冲动差点没把安黛淹没。

　　六年前，安黛从没有想过可以这样和一个充满魅力的女孩坐在一起享用晚餐。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每天吃一顿饱饭而已。

　　刚刚遇见琥珀的时候，安黛说谎了。

　　她说她从没有认识琥珀，也从未听过她的名字，这是谎言，又不全算是谎言。安黛确确实实不知道琥珀的名字，可她是见过琥珀的。

　　那时的安黛才十二岁，继父将她殴打了一顿后扔出了家门。天寒地冻，雪花在街道上肆意作画，安黛的头顶也落满了白色的精灵。她蹲在某个巷子的出口处，等待着有好心人施舍一些吃食给她。

　　六岁时，安黛的亲生父亲死于魔物的攻击，她的母亲因为无法独自抚养她，只好嫁给了当地的落魄贵族。好歹，也是能够养活母女两个了。

　　落魄的男人既丑陋又一身坏脾气，没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这样的人，他也正愁找不到妻子。安黛的母亲带着六岁的孩子，富一些的男人不愿娶，穷一些的男人娶不起，才只好选择了他。

　　安黛很快接受了继父，她一向是懂事的孩子。

　　但继父每天都看她不顺眼，来了脾气就踢她两脚，没有脾气就推她几下。母亲看了也只能默默为安黛处理伤口，她不想再回到不能养活自己的日子。

　　过了几年，母亲就因为继父的殴打去世了，安黛只能一个人继续承受这些苦痛。她坚信着，等到她十六岁，她就可以离开家门，可以不再需要继父的养活，也可以不再忍受继父的虐待。

　　但现在，她需要的是等待。

　　“你饿了吗？我这里有吃的。”

　　安黛迷茫的抬起头，看见一个如同天使的金色女孩朝她温柔的微笑。女孩的身形有些单薄，看上去岁数不大。她的身上背着一个羊皮袋子，袋子里鼓鼓囊囊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你要，施舍给我吗？”

　　十二岁的小安黛又低下头，她感到有些羞耻。她竟然到了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女孩子同情的地步。

　　“我不施舍给你。”

　　金发的女孩眨着自己深海般的眼睛，她把羊皮袋子藏在背后，然后空出一只手来摸摸安黛的头。

　　安黛不由得感到失望，如果不是施舍，那就是捉弄。

　　“我要分给你。”

　　金发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像变魔术一样的把羊皮袋子变大打开，然后平铺在安黛的面前。她柔软的双手探进羊皮袋中轻轻地取出一块白面包。

　　“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就可以吃饱啦！”

　　小安黛看着散发光彩的金发女孩，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热流。

　　两个可怜的孩子互相分完了两块面包，有说有笑的聊了会天。金发女孩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她向着安黛又说:“感谢神明大人。”

　　“为什么？”安黛疑惑。

　　“因为是它让我碰到你的啊。”

　　金发女孩咧着嘴高兴地笑着。

　　“你还不开始吗？好吧，我们会等你的。”

　　琥珀的声音将安黛拉回现实，还是那张纯良可爱的脸庞，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那头为她带来光明的金发。安黛忍不住笑出来，结果被琥珀无语的瞪了一眼。

　　遇到金色幸运女孩的第二天，安黛就被梅洛思捡到了。

　　也许琥珀真的是幸运女孩也说不定。

　　“贝尔斯丹小姐，请不要着急。”

　　安黛又实在忍不住地笑出声来，随后在琥珀和浮动之眼的注视下立刻整理好心情。

　　“感谢神明大人！”让我遇到你。

　　祷告途中因为安黛笑场好几次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