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寻归处》鹭离森

4、第四章 培根密码

　　作者：鹭离森_KUN
　　（4）
　　沈修熠久久的驻足在影壁前，皱着眉，睫毛在颤抖，他以为自己的心早都如岩石一般坚硬。“一伢子，你看你那驴脾气……他且回不来呢。奶奶焖面锅里头给你热着呢，回家……”他转过头，就好像那声音从影壁后面传来，似乎就闻到了那熟悉的焖面的味道。沈修熠绕过影壁，寂静的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儿，奶奶不在了，他也不是那个七岁犟脾气的小子。
　　顾云安用心的修葺了宅子，连奶奶屯煤用的小煤窖都用水泥新磨了一遍。走时碗口粗的银杏树如今已经赶上孩童的小腰，这个时节银杏树还是绿油油的，勃勃生机。面前的房子呈L形，对面的一排是奶奶和小姑住，右手边是他和父亲住。沈修熠摊开手掌，捏住了父亲房门的钥匙，走到门口把书包卸下来丢在门口，拧开门锁，木门咯吱一声，用手指尖轻轻推了一下，门晃晃悠悠的打开了。屋里里似乎还没来得及装修，墙壁斑驳泛黄，但还算整洁，也没有奇怪的味道，看来顾云安是时常来的，知道给屋里通通风。
　　跨进门，父亲的写字台书柜，父子俩睡的双人床，都原封不动的待在原地，沈修熠走到写字台前，把椅子挪开坐下来写字台下方的抽屉大概时间久了，打开地有些费力，抽屉里都是些儿时的作业本。他轻轻用手敲了敲，那抽屉内的夹层翘起了一角，轻轻抬起一些，一本泛黄的薄皮作业本。那是他的日记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展开，从上学前班开始，因为语文老师的要求有了写日记做记录的习惯，交作业的流水账一本，真情实感的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但从父亲失踪的那一天之后这个习惯就消失了。
　　五月三日，晴。家长会他没来，老师说没关系，我表现很好，成绩也好，家长不来也没关系。六月五日，晴。期中考试，不及格。老师联系家长，他没来，小姑来了，我站在走廊，他们在办公室很久，不知在说什么。小姑后来说，以后要考好，只有考好他才会来。小姑说他小时候，从来都是第一名。七月二十日，大雨。期末考试结束，没有带伞，我坐在台阶等雨停，他穿着黑色的雨披来了，接我回家，我很高兴。八月四日，晴。暑假第一天，考试成绩很好，班级第一，年级第二。他很晚回家，他刮了胡子剪了头发，很精神，说要去找我的妈妈，来不及告诉他期末考试的成绩，他离开了。
　　沈修熠一页一页的翻阅，字体很大很方正，就好像印刷的一样，小时候的汉字比现如今要写得好。沈修熠继续往后翻，发现有几页红色的水笔勾出来几个字，谁会修改他的日记，这本日记他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沙砾之海…”沈修熠把红圈里的字排列组合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结论，一定是父亲发现了自己的日记，他把自己的秘密留在了日记里。他继续翻却什么也没有只是空白的作业纸，一个字也没有。指尖触碰凹凸不平，在抽屉里搜寻着铅笔轻轻的涂抹，一些印记浮现在本子上，沈修熠在那一瞬间激动的不能自己，大叫着：“顾云安！顾云安！快点进来。”
　　顾云安站在院门口听见沈修熠的喊声，跑进去，只见他坐在写字台前面涂涂抹抹的不知道在干嘛。“沈老哥……你，你干嘛呢？”顾云安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到沈修熠好好坐在那里，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塞回去了。“我……带我去，国家图书馆！”沈修熠说着兴奋得举起自己用铅笔粉涂抹的黑乎乎的作业纸，脸上还有些脏。“不……不是，你突然怎么要去图书馆，行吧。对了，今天周几。”顾云安看着沈修熠满脸铅笔灰的模样，不禁失笑。“周一！”沈修熠瞪着一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那就别折腾了，周一闭馆，周二到周日开馆，明天一早，咱俩坐地铁过去。”顾云安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双人床上，手杵着下巴盯着沈修熠逐渐失去光芒的眼睛。
　　“哦……好吧。”沈修熠转过头盯着手里的纸，顾云安接着亮光，只看到乱七八糟全是ab字母。“说说吧，表哥。”顾云安是电子工程系毕业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种二进制密码，但懒得猜其中的含义。“你看啊，这是培根密码，ABBABAAAAABAABBABAAAABBBAABBA……”沈修熠很认真的一字不落的念着，顾云安也真是有点服气他。“中国国家图书馆，文津楼A301，山海图治？”顾云安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无聊听完便把自己听到的说出来。“没错！没错，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我小时候他常跟我玩这个……”沈修熠还记得，父亲是个与人相处十分笨拙的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亲子时光不是讲一些志怪故事，就是做一些密码练习的游戏。
　　“你和老爷子玩的还挺高端唉……他是真笃定你会回来，藏这个《山海图治》的地方，是少有不用预约的，古籍资料查询的地方。”顾云安趴在写字台上手指不安分的玩弄着半截的铅笔。“我记得，他教我的那时候，我很难解出完整的东西，因为英文学的不多。所以他常跟我用一些简单的短句做解密练习。”沈修熠说着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父亲究竟去哪里，为什么失踪这么多年，这个秘密似乎就在前方。“《山海图治》真的有这样一本书吗？我是文科不及格哈，但似乎是只听过《山海经》。”顾云安从没听过山海图治的古籍，也不知道舅舅留下的这条线所究竟是什么。“你没听过，那我就更不可能听过了……明天去了就知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吗？”沈修熠看着一脸疲乏的顾云安，他昨晚上一夜也没休息好，为此自己感到很抱歉。
　　“啊……沈老哥，你倒真是随遇而安，肯定在这里睡唉，这房子原本就是舅舅的。后来他失踪了，就落到奶□□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房子就转到我名下了，等我们沙漠回来了，要完璧归赵了。”顾云安打了个哈欠，困的睁不开眼。“太麻烦了，就放在你名下吧……这次回来，我不一定会留在这里。”沈修熠摇摇头，把被他弄乱的桌面收拾好，他对自己前路感到很迷茫，究竟最后会在哪里驻足，犹未可知。“我管你那么多，奶奶说的事情，我怎么都得办，饭点了，点个外卖？你吃什么？”顾云安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点餐的APP，沈修熠看着他笑了笑，中国真的很方便，在昆士兰，偏远的地方点个披萨都没人送。
　　“清淡一点的吧。话说，我奶奶，按中国人习惯你应该叫姥姥……不是吗？”沈修熠靠着椅子，他是搞不太清中国这些辈分称呼。“我老头是孤儿，所以我都管姥姥叫奶奶，习惯了，我想大概是你离开以后奶奶不习惯吧，我叫奶奶，她心里高兴一些。那我点个皮蛋瘦肉粥，你估计不习惯皮蛋，海鲜粥，行吗？”顾云安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就已经下单了，他这两天和沈修熠在一起倒是把对方的习惯秉性摸了个差不多。他觉得自己就算是点了皮蛋瘦肉粥给沈修熠，对方也就是笑笑然后认真的吃完。外卖意料之内的来的很快，沈修熠还带着国外那套，顺手就塞了小费，搞得外卖小哥一脸的错愕。
　　一阵子风卷残云晚餐就造进了肚子里，沈修熠指了指旁边多出来的一间小屋。“老哥，前阵子政府加固，给这种老旧四合院加盖了室内洗手间，当时我就索性让他们给改的宽敞些做个浴室。你晚上起夜的话就省的出去……你这样睡觉要不要干脆我把你绑起来得了。”顾云安说着一脸坏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绑起来！不，不用吧，我睡着没准还会打人。我学过泰拳……云安，你要试试吗？”沈修熠握着拳在顾云安面前笔画了两下，然后笑着收拾吃完的饭盒丢进垃圾桶里。差不多又聊了一会，顾云安确实眼皮打架不得不去睡了，临了走到门口，他懒洋洋的问：“老哥，你确定，你个人OK？”沈修熠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你可别被你梦里的女鬼摄了魂魄……”顾云安又贱兮兮的揶揄沈修熠，沈修熠这回倒霉客气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一把给推出去了。“臭小子，没大没小……”沈修熠笑着把门关上。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浑身都觉得疲乏不堪，渐渐有了睡意，沈修熠靠在枕头上迷迷糊糊。慢慢的控制不住眼皮，彻底合住。“小熠！”熟悉又疏离的声音，沈修熠在一片黑暗之中回头，霎那间，漫天金黄色的沙砾飞舞着拍打在他的脸颊上，微微刺痛，这梦境无数次，他早已熟悉。赤脚沙子熨烫着脚心，沈修熠抬头烈日炎炎，举目一望无际，他站在那里，知道这梦境催促着他走向下一个场景。他有些无奈的迈开步子，沙地里却出现了一连串脚印，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想了一下便跟上了那脚印亦步亦趋。
　　梦里无法记录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沈修熠甚至在梦里都觉得腿脚已经累的不听使唤。一座奇怪的宫殿高耸在沙漠里，远远地他看到一行人，很远很远，他们都像蚂蚁一样小。他开口喊，那些人站在宫殿门口观望了一阵子，但因为太远那些人听不到，一个接一个进入宫殿。沈修熠想加把劲儿，自己的脚边却无故的起了风，一点点从一个小旋逐渐变成了一条巨龙，翻滚着随着沙丘的浮动冲向宫殿，风沙太大沈修熠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忽然轰隆一声一阵剧烈的振动，沙丘与沙丘之间分开形成了一个深坑，延伸到宫殿脚下，宫殿震颤缓慢下沉，但进去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即使知道这是一个梦，沈修熠还是惊恐万分，奔跑着呼喊，想要进入那个深坑，去救那些人。
　　忽然似乎有一些人跑了出来，他呼喊着，那些人也在努力的自救，但还是有些人随着流动的黄沙沉入深坑被掩埋。沈修熠努力的跑到剩下两个人身边，在最后关头拽住了那两个人，可因为他一个人真的很难救回两个人，自己也跟着重量被一点点向下坠。“救她……”说话的是个男人，沈修熠看不清他的脸。“你别乱动，我试试。”沈修熠不愿意放弃，脚趾抠着地，但却完全没有起色，手腕被坠的咯吱作响。还不等他来得及再使劲右手拉住的男人已经用力的脱开，随着沙子不断的向深坑坠落，只一瞬间就再也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沈修熠全力拽住另一个手拽住的那个人，依旧是看不清面容，但她见到另一个人摔进深坑不由得剧烈痛哭，还在不断的喊着哥哥。沈修熠管不了那么多，死命的拽住她往外推。
　　突然从深坑中冲出擎天的水柱，将那女人包裹住抛向几百米的高空，沈修熠下的倒退，只见得那女人从高空中像一只被射中的飞鸟自由落体一样重重的摔进沙堆里。沈修熠想过去看看那个人有没有事，忽然耳边想起了一阵熟悉的大提琴曲，德彪西……“老哥！老哥……”顾云安边刷牙，边用脚踹了踹还在梦中的沈修熠。“呃……好疼……”沈修熠揉了揉手腕，眯缝着眼睛龇牙咧嘴的。“疼，拜托我都没使劲好嘛，就这还练泰拳的，你逗我呢。抓紧起来吧，洗完脸，胡同口有个煎饼摊儿对付一口，咱们就该去国家图书馆了。”顾云安皱着眉用手来回移动牙刷，斜眼盯着睡了一晚却满脸狼狈像的沈修熠。
　　沈修熠起身下床，脚板异常疼痛，脚上倒是干干净净，大概梦太累所以浑身乏累，快速的洗漱完毕，兄弟两个锁好院门来到胡同口，矮脚四腿折叠小方桌，四个小板凳，老板在摊煎饼果子，没时间搭理他俩，索性顾云安和老板倒是相熟。不见外的给沈修熠递过来一个板凳，自己抄起两只碗放到桌上，转头对老板说道：“李姐，两套煎饼，不放香菜。两碗豆腐脑，我自己盛了。”老板笑嘻嘻的点点头，左右手十分灵敏，一边磕鸡蛋一边转饼子。“咱们怎么走？”沈修熠拿勺子顺便又往豆腐脑里放了点辣椒和醋。“往前面走到北新桥地铁站，从雍和宫换乘二号线，到西直门儿换成四号线，然后到国家图书馆下车，齐活了。”顾云安结果老板娘做的两套煎饼果子，递给沈修熠一套。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香菜……”沈修熠盯着煎饼果子略有点疑惑。“我不知道你吃不吃，我跟着奶奶长大的，她不吃，我也不习惯吃，反正你第一次吃，我怕李姐太忙给我记错了，所以两套都不要香菜。你也不爱吃啊……我超不喜欢。”顾云安笑呵呵的看着沈修熠，他俩确实越来越像一家人了，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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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根密码，又名倍康尼密码（英语：Bacon's cipher）是由法兰西斯·培根发明的一种隐写术。加密时，明文中的每个字母都会转换成一组五个英文字母。培根所用的密码是一种本质上用二进制数设计的，没有用通常的0和1来表示，而是采用a和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