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寻归处》鹭离森

3、第三章 遇见自己

　　作者：鹭离森_Kun
　　（3）
　　《She Walks in Beauty》
　　George Gordon Byron
　　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
　　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One shade the more, one ray the less
　　Had half impaired the nameless grace raven
　　Which waves in every raven tress
　　Or softly lightens or her face
　　Where thoughts serenely sweet express
　　How pure, how dear their dwelling place
　　And in that cheek, and or that brow
　　So soft, so calm, yet eloquent
　　The smiles that win, the tints that glow
　　But tell of days in goodness spent
　　A maid at peace with all below
　　A heart whose love is innocent
　　译文：
　　《 她走在美的光影里》
　　乔治·戈登·拜伦
　　她走在美的光影里
　　好像云的夜空
　　繁星闪烁
　　明与暗的最美的形象
　　凝聚于她的容颜和眼波
　　融成一片淡雅的清光
　　浓艳的白天得不到的恩泽
　　多一道阴影，少一缕光芒
　　都会有损于这无名之美
　　美在她缕缕黑发间飘带
　　也在她颜面上洒布柔辉
　　愉悦的思想在那里颂扬
　　这种圣寓所的纯洁高贵
　　安详，和婉，富于情态
　　在那脸颊上，在那眉宇间
　　迷人的笑容，照人的光彩
　　显示温情伴随着芳年
　　恬静的、涵容一切的胸怀
　　蕴蓄着真纯爱情的心田
　　那种窒息感一点一滴蔓延在沈修熠全是，他几乎是僵直着翻到了地上，听到旁边一声闷响，时常警觉的顾云安醒了，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的被褥湿乎乎的，指尖微凉让他瞬时间清醒着坐起身。
　　看被褥上一片殷红，顾云安一个翻身跳到了沈修熠摔下去的那一面，只见沈修熠腿蜷曲着，手护着自己的脖颈，大口的喘气却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响，鼻孔一直在往外冒血，耳朵边也是一片干涸的暗红色。
　　“沈……修熠！我去，哥们儿，哥们儿！”顾云安惊叫着，轻轻扯开沈修熠的手臂将他的身体摆正放平。用手太高沈修熠的头，让他的呼吸顺畅一些，沈修熠没醒但呼吸逐渐平稳，让顾云安松了口气。
　　“沈老哥，你吓死我了。这大晚上的折腾，要是进了沙漠指不定没准梦游喂狼了吧。”顾云安无奈的把沈修熠架起来，盯着床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摇摇头，抬脚把被子撩开，踢到一边。
　　好容易把沈修熠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顾云安不敢走，也不敢深睡，只能坐在地毯上靠在床边。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这么殷勤的接待这个他完全没见过的表哥，还允许他在没有培训的情况下加入队伍进入沙漠是为什么。
　　顾云安想不通，父亲于他太过陌生了，但他一直是个自律克制的人，这个沈修熠到底有什么重要，有什么特别，难道他父母真的活着？想着想着，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酒后的疲乏一阵一阵，脑袋也越来越沉，就蜷缩在地毯上睡着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终于把顾云安和沈修熠吵醒了。顾云安在地毯上睡了一夜，浑身僵硬酸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问：“谁啊？”敲门声停止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师哥，是我！顾教授让我来接你和沈教授。”沈修熠挠了挠头，揉了揉眼睛，咕哝着：“说了，我不是教授……”
　　“老哥，你是沈教授，记住了。你之后接触的机构，参与的项目对外你都必须称自己是教授。否则……”顾云安伸手搭在门把手上扭过头看着坐在床上发傻的沈修熠。
　　“你是说……你和顾教授帮我造了假身份？”沈修熠忽然就清醒了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顾云安旁边。“我可不干这种事儿！快去洗漱，一脸的血子呼啦的。”顾云安抬手把沈修熠推向浴室，然后把门打开，嘿嘿的傻笑两声。
　　“惠然……你怎么来了。”顾云安和许惠然是青梅竹马的发小，两人大概是恋人未满友达之上的程度，见许惠然严肃，顾云安收起了嬉皮笑脸，侧身请她进来。
　　“师哥，你什么情况，昨天带着沈教授去和大酒了吧。这一屋子酒气……难闻死了！”许惠然个子高挑，身形凹凸有致，杏腮桃颊，一双挑起来的凤眼，确实是容易让人心动的女孩子；但她性格强烈，一有矛盾就争执不休，所以顾云安常陷入想爱却又不敢的状态。
　　“我这不是，八百年没个亲人，昨天我表哥来，我庆祝一下都不行。怎么是你来接我们……那老头还真会算计。”顾云安一屁股坐在床上，歪着头看许惠然。“顾教授就是怕别人来了，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所以就拍我来给您和沈教授接驾。”许惠然倒是不客气坐在旁边搂着顾云安的肩膀，一副豪气云天的模样。
　　“顾……顾先生，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我常做噩梦……我……”沈修熠从洗漱间走出来，甩了甩微湿的头发，刚要说什么却看见一个姑娘搂着顾云安，两个人十分亲密，马上愣在当下，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嗯……沈教授，你好，我是许惠然，我是顾云安的发小。是队里面负责通讯联络的，很高兴认识你！”许惠然转了个身，像只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在他身边。“你好，沈修熠，呃……顾云安的表哥，今天的行程是您做向导？”沈修熠很礼貌的和她握了握手，淡淡的笑了一下。
　　“对，我带你们去中国环境科学院，见一下那边的同事，商量一下后天飞乌鲁木齐的事情。”许惠然也笑了一下，转身拉着顾云安起来。
　　“不对呀，今天不是带我表哥去他母亲工作的基因研究中心吗？怎么改行程了……”顾云安把许惠然拉到一边，问了一下才知道，今天早上接到通知，有关于古尔班通古沙漠送回来的脱落鳞片，以及相关研究报告都被封存了，所以去了也没有意义，科研小组商量，就把飞去乌鲁木齐的时间提前了。
　　“那许小姐，走吧，我收拾好了。”沈修熠倒是个随遇而安惯了的人。“唉，沈老哥，你怎么这么没主见，算了算了，走吧。东西都收拾了吧，结束了带你去个地方，这里就不住了。”顾云安说起话来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沈修熠闷着头把东西收拾到背包里，拍拍顾云安的肩膀，歪着头笑了笑和昨天那种礼貌冷淡的笑容完全不同，亲切了许多。
　　他们坐十号线地铁，倒五号线在立水桥南下车，走到出口透过玻璃，中国环境科学院几个大字赫然雕刻在高墙上，从出口出去，到门卫处登记好。他俩就跟着许惠然进了主楼，坐电梯上到顶层，转角的一个会客厅里，做了大概十来个人，大多一副学究派。“顾指导，好久不见。”说话的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板材眼镜，人很清秀有些弱不禁风。
　　“哎呦！杨工，你也来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哥沈修熠，昆士兰大学，地球与海洋科学博士，昆士兰海洋科学研究所。这是生物科学基因研究中心的工程师杨计何博士，杨工。”顾云安热情的帮忙介绍着，他介绍沈修熠的时候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就是那种自豪的情绪，看来一顿大酒确实能拉近两个男人的关系。
　　“你好，我是顾云安，我看过报告，您的发现对发现古地中海很有……”沈修熠礼貌的和杨计何博士握手。“沈教授别这么大声，现在报告和实验结果都封存了，禁止讨论。”杨计何向前贴近压低了声音提示道。
　　“您就是顾教授推荐的那位Dr Shen，不是听说从小在国外长大的ABC吗？中文说的这么好……”旁边又围过来一个青年女子，年龄在30左右，中性装扮，理着小寸头，沈修熠倒是注意道她胸前挂着的牌子，写着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伍晓乐。
　　“您好，我是沈修熠。我养父母的中文很好，他们也不想我忘记自己国家的语言，所以……”沈修熠伸手，却被那人冷落了，顾云安揽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另一边坐下来。
　　“别搭理她，神经兮兮的……这里好多搞研究把自己搞得都搞得跟史前老古董一样。今天来，就是动员会，差不多两三个小时。”沈修熠把脚伸长勾过来一把椅子，脚踩在上面打晃悠。“有什么具体工作需要我做吗？”沈修熠窝在椅子上，摊开手，这样欺骗大家有点不太舒服。
　　“我跟你说，有个消息，你知道封存的研究结论是什么吗？他们从鳞片断裂的部分截取下来做了基因提取和各种鱼类做对比都没有特别接近的结果，反而是杨工用自己的皮屑基因做对比，发现差别仅有0.25%。”顾云安搂着沈修熠声音压的非常低，比刚才杨计何还要低。
　　这句话惊的沈修熠怔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已知里与人类基因最相近的是黑猩猩，相差度4%，让他想信一条鱼和人类的基因相似差异只有0.25%，这是什么概念，沙漠里有海本来就很难想象，更别说那海里有鱼，鱼的基因和人差异那么小。
　　他知道的鱼类里斑马鱼和胚胎时期的人类基因相似87%，这仅仅能为一些医生提供对各种疾病突变的研究提供参考。“所以……这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沈修熠满脑子都在脑补那个生物究竟会长成什么样，一脸错愕的盯着顾云安。
　　“淡定……你是为了找父母，为了治疗心理病。我是为了赚钱，顺便……顺便盯着惠然小朋友，别被我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给拐了。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手忙脚乱去吧，这串钥匙你拿好，是沈家老宅的钥匙，动员会搞完我带你去。”顾云安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在说话。
　　台上来了几位看起来领导模样的人，有介绍了一下合作单位，以及这次行程路线和人员配置。这个队伍加他们两个一共23个人，其中古生物学家两位，一位是刚才那位主要研究古人类的伍晓乐，另一位主要研究脊椎类生物的万甘峰。生物学家包括沈修熠一共三人，杨计何和他师妹段敏，也是这次帮杨计何违规操作被处罚的人之一。
　　矿物学家三人，顾国兴和他两个得力的学生，胡宁翰和方宏悟，两个人都是地质大学副教授。地理学家陶和以及他的妻子谈婉，负责通讯许惠然和她师弟丁岩，负责野外向导的顾云安，还有生物专业的三个研究生柴彤、苗琦、樊厦。
　　剩下的都是赞助商常简石的人，其中女的叫索晓霜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后来因为太不火就开始当言情小说作家，五个退伍军人宁宏樊、胡满、傅宁、阚又寒、雷笙，大概是保护他俩的。沈修熠拿着名单默念着，忽然手里的文件被顾云安压低。
　　“我说，沈老哥，你烦不烦，上面念经，你这下面也跟着，跟紧箍咒一样，头疼。资料都分发了，走吧，听他们在着搞这些形式主义，浪费时间。”顾云安拽着沈修熠压低了身子从后门走了。
　　“我的个妈呀……整个世界清净了。走吧，我带你回你家看看。”顾云安从后面推着还在埋头苦记名册的沈修熠，往大门外走，招手打了个出租车。“师傅，去帽儿胡同169号，谢谢。”上了车还没等顾云安开口，沈修熠就已经报了地名。“你知道在哪？”顾云安错愕的盯着一脸毫无情绪的沈修熠，挠了挠头。
　　“我记忆力不差……”沈修熠继续低下头，其实名册上的人和照片他一遍就记住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想和顾云安过多的对话。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沈家的老宅，沈修熠的奶奶，父母，姑姑都曾生活过得地方。
　　他没想到那样破落小院竟然到如今还保存着，那里有自己童年的记忆，有父亲，有奶奶，还有小姑，不管是美好的还是难过的，所有跟离开中国的他有关的记忆都在那里。
　　司机开的很快，没多久的时间就到了胡同口，两个人下了车，沈修熠背着包站在胡同口，仿佛眼前蹲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塑料凉鞋，短裤，跨栏背心，坐在门口等人，沈修熠认识他，那就是在等父亲的自己。
　　耷拉着的头，低垂的睫毛，沮丧的表情，再抬头看胡同口的路灯已经亮了，但是父亲还是没回来，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过到了麻木。
　　“走吧……表哥。”顾云安轻轻拍了拍沈修熠的书包，奶奶去世的时候把钥匙交给他，说有一天沈修熠一定会回来，这钥匙给他自己才走的安心，让顾云安一定要记得完成她的遗愿。
　　沈修熠不作声拽了拽背包带，迈开了步子，走过一个小的十字路口，就是沈家老宅子，四合院，门庭高阔，朱红的漆，看起来像是刚刚修葺过，他转头看着顾云安，有种感激涌上心头，不禁鼻子微酸。
　　转回身用顾云安给他的那串钥匙贴着正门标签的钥匙拧开大门的锁，然后用手猛地推了一下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迎面一扇雕刻精细的影壁，虽然影壁年久风化，但上面的图案还是栩栩如生，沈修熠一个人进去，顾云安并没跟上，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