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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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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发生已经过一次的事情对沈修熠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迦莲羽的突然变化并没有在他们这条坎坷的回程路上添加什么新的障碍。
倒是丁岩在还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衣着略有些不合时宜的古怪老头。这位老人大概不擅长衣着搭配,更加不注重仪容仪表。堆叠的毛衣显得十分臃肿,皱巴巴的衣角脏兮兮的鞋子,怪异让人不适的颜色搭配。他站在路边绿化带的树下,和来来往往的路人对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丁岩同他对视良久,对方既没有退缩躲闪,倒也没有上前主动搭话的意思。他便没去多想,更加不想耽误时间就顺手替顾云安付了超时的车钱,收了店家的票据想马上离开。
可对方却没有轻易罢休意思,一路上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诚然丁岩哪怕再迟钝也该知道对方一定是奔着他来的。丁岩从来不是个遇事积极的人,再加之他原本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书生模样,求学路上挨了太多的欺负让他更加也不会主动的挑明事情,哪怕那事情摆在眼前。
他惯用逃避和忍受的方法,就如同被人误解,被许惠然利用一样,不加解释。这一次也一样,他选择假装什么也没发现,逃似的什么也不问的直接走掉,慌张的寻找着出租车的停靠点或者是地铁口的标志牌。
令他失望的是哪怕他已经走的汗如雨下,却一个他想要找到攀附的目标都没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丁岩有种错觉这些人不是离开了,而是逐渐消失,和空气融为了一体,变得透明了。
这里可是闹市来往行人该络绎不绝才对,从辩证的方向考虑是不是自己消失了使得这些行人根本看不到自己。想到这里他开始慌乱起来,心脏突突地剧烈撞击着胸腔,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已经慌不择路。
余光里那老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个经验老道的猎人,仿佛对捉到他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丁岩回过头有些气恼,便甩了甩手开始抬腿小跑。跑了一阵身上的汗水已经沁透了贴身的衬衣,他放缓了脚步有些忐忑地回头瞄了一瞄,对方竟然还是闲庭信步的跟在他的身后仿佛他们两个人置身的空间和时间不同。
“是我太废物了?怎么跑的还没有走得快?”丁岩丧气的低声嚷道,然后加快了速度,竭力地向一个胡同的拐弯处跑去。
他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前奔跑,风从耳畔掠过,丁岩暗忖风能证明他的速度,他在奔逃,用他这一生里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各种各样的街道和胡同里。
他想用这些弯弯绕绕犹如迷宫的街道和胡同困住对方,给自己逃生的机会。事情已经从古怪变得有了逼人的危险气息,所以对丁岩来说,再不逃出去自己可能真的会像沈修熠在沙漠中梦到的一样,被那帮变态的邪教徒到吊着放血,为迎来他们供奉的诡异邪神付出生命的代价。
震颤的嘴唇,大口大口得呼着气,紊乱的鼻息,麻木的手脚,丁岩已然力竭。他尽力控制着自己发热的眼眸,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这犹如牢笼的街道困住的不止是对方更是自己。
热泪夺眶而出,他猛地睁开眼转身看,眼前的情形让他颓然的松了一口气,他咧着嘴,边大口呼吸,边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来宽慰自己,危机似乎解除,四肢变得柔软,身体瞬间没有了支撑力。
丁岩缓缓转身,想要靠在身后的墙边歇息一会儿。忽然之间,一张陌生而又丑陋的脸轰然落在他的眼前,急转直下的变化让他忘了呼吸,忘了行动,僵直地卡在那老头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丁岩的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响,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向对方表达什么,是软弱的求饶,还是愤怒的质问,他慌了手脚,慌了神,不知所措。老人的眼睛犹如暗夜里伺机而动的猫头鹰一样炯然,那目光灼灼的落在丁岩的面上,仿佛能把他烧穿一般。
“你······你到底······”丁岩好容易开口,想要问个究竟,下一秒却被对方的举动震慑到心脏都停止了跳动。那老人像一只鸟一样将头拱到丁岩的面前,然后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又毫无感情的笑容,缓慢而又机械地昂起头。丁岩想要扭过头不想再和对方有什么眼神交流,却像是被什么不可抗的力场给控制住了,无法动弹。
老头面朝天将头高高昂起,似乎恨不能将自己的头整个折叠到脖子后方。丁岩想要闭住眼也依然无济于事,只能盯着对方脖颈上仿佛枯树皮一样的皮肤逐渐展开,那棕黄色的附着在下颌骨上的皮肤猛然间裂开了一道口子。
丁岩痛苦的皱起眉,他或许不能将自己完全融入这过于诡谲的事件之中却能感同身受皮肤撕裂的疼痛,不由的张大了嘴想要尖叫,却连气流都呼不出。
那愈加涨开的口子,撕裂到了老头的脖子后方,颌骨下方的皮肤逐渐向下张开,露出一个黑色的洞,那个洞口的尺寸和丁岩头的大小正好匹配。
幽深的黑洞,渐渐出现了画面,一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画面,分不清是在青色的烟雾中还是幽暗的水中,忽然透出红色的光芒,像是朝阳刺透了空气绽放出来一样。但光芒照亮的却不是希望,而是轰然倒塌的诡异城市。
那光芒仿佛一张巨大的口,释放出的破坏力将坚固的城墙摧枯拉朽一般彻底粉碎,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力量,朝着远方怪诞恐怖不怀好意的光芒飘去。
随着巨大气流逐渐旋转上升的不明生物的残肢,它们溅出的滚烫血液似乎喷射到了丁岩的眼眶里,嘴巴里,那腐烂腥臭的气息,强势的钻进他的鼻腔。
此时的丁岩早已面无人色,他被窥视到的情形下掉了魂,胆战心寒,控制不住的流泪,仿佛这样能将体内的恐惧排空一般。他想要蜷缩身体保护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他想要捂住眼睛大喊停止,想要尖叫释放自己因恐惧而产生的疼痛感,可只能发出犹如老鹰爪下悬于天际的小兽发出的垂死的呜咽声。
那末日降世的情形像海水一般倒灌在他的眼眸里,脑海里,心脏里,再也抹杀不去。那恐怖的头顶巨型羊角的兽,从那喷涌的如同光一样的岩浆之中涌动出来。
那兽伸出混沌的巨爪对空间内的一切施以恶行,口中的火焰灼烧着一切,甚至连那烟雾,连那水波都烧红了。终于他的爪伸向了正在窥视的丁岩,丁岩不由得目眦尽裂,恐惧到了极点。
忽而有音乐轻快地响起,和着恐怖又难以言表的情形,形成了奇怪的对比。老头迅速低下头,合住了那如同深渊一般的洞口,身后张开了一双黑色的翅膀,陡然化成了一阵烟雾消失在了丁岩的面前。
音乐声持续的,延绵不绝的响着,丁岩瘫软的靠坐在墙角。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奇怪的盯着像醉汉一样的他,甚至有好心的人低头关心他是否有事。丁岩疲惫的,微笑着摇摇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应该是逃过了一劫。
在音乐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他终于有力气控制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地手伸进裤兜拿出了手机接通了电话,“沈······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呵······见面再说吧。”
帽儿胡同的老房子,家里的一切都和走之前一样,厚厚的灰尘再告诉沈修熠没人来过这里,顾云安也并没有回家。沈修熠站在房子中央,微微叹气,被困扰的似乎并不是只有自己,他并没有追问丁岩的遭遇,只是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有些出神。
沈修熠透过窗户看着恢复过来的迦莲羽,丁岩不在,他们的交流似乎有了某种阻碍,一个开不了口,一个对那复杂的文字束手无策。
迦莲羽安静得坐在银杏树下的榆木凳子上,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梳着自己的长发,她的眼睛却不知道盯着哪处出神,面容有些哀愁,有些勉强。
属于他们的美梦结束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承诺是否真如自己当初开口的那一刻,那么坚定可靠。他看得出她的担惊受怕,看得出她的局促不安,这种难以融入,又口不能言的现实是不是她真心想要的呢?对她而言这世界是新奇的,还是如同那渊井一样只是更大了一些。
他曾以为他们已经解决了最难得事情,最可怕的梦已经过去了,而现在这一刻他才发现似乎属于他们的真正噩梦才缓缓开启。
“最难过的是我找到了你,但你来到这里与我一起,却显得你更加孤单。”沈修熠轻叹了一声,他对她,他们感到抱歉,在他看来种种一切的罪责都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