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医话》三花儿鼠

3、讲学

　　接下来的几天莫三情绪都不是很高，平时就表情不多，现在更是冷淡，只有邻居家的小奶狗憨憨地对她不离不弃，绕着她脚边一遍遍露出肚皮求摸摸。陈姜则闲的无事，迅速和当地人民群众打好了关系，俨然成为了孩子王。
　　这天，莫三穿了身短打，在院子里悠悠地一遍遍打太极，奶狗挡手绊脚，胖乎乎地上蹿下跳，难得莫三铁石心肠，理都不理它，八方不动地云手探马。书塾的老先生从门口进来，正好赶上莫三收势。两人互相见礼，莫三示意先生屋里坐，老先生倒是摆摆手，说：“莫大夫，老夫来是有事相求，说完便走。”
　　莫三敛手，问：“先生所求何事？”老先生理了理胡子，慢慢地说：“前几日不是发生好些事，老夫觉得，应该给乡民们讲讲着养生保健的法子，也让大家知道些天理人伦。只是老夫才疏学浅，没这个本事，讲出来怕误了别人，才想着请莫大夫你去讲一讲。”莫三一怔，老先生见她面色迟疑，又忙问道：“可是莫大夫师门有不得外传的门规？可千万不要为难了你。”莫三摇摇头，重新起手行礼：“这倒是晚生的不是，早该如此，只是沉郁自哀，不曾考虑，先生此言倒是合理，晚生这就准备。”放下手，莫三冲老先生笑了笑，“师门只教导晚生，‘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并无世家般不能外传的规矩。”老先生闻言甚慰，脸上的红光都仿佛更盛些。
　　二人约定好讲学的日期，又彼此行礼道别。陈姜手里拎着一只小崽子，身后跟着一群小崽子，灰头土脸，脸上却还是挂着笑，虎牙在阳光下白得一闪一闪，仿佛巡山回来的山大王。一行人跑到医馆门口，小崽子们和老先生撞个正着，原本嘻嘻哈哈笑得开心，瞬间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噤了声，陈姜手里的小崽子赶紧跳下来，和小伙伴们老老实实行礼：“先生好~”
　　都是教育工作者的通病，下学后见到学生第一句：“功课做完了吗？”小崽子们马上高兴起来，七嘴八舌道：“做完了做完了，陈哥哥看着我们做完的，”又生怕先生责怪，“先生先生，我们没有玩东西丢东西，陈哥哥领我们去打拳了，对身体好的~”
　　“玩东西丢东西？”老先生突然有点懵。
　　“玩物丧志。”莫三轻咳一声，掩饰嘴角的笑容。
　　老先生胡子抖了抖，刚想顺手给没有玩东西丢东西的小崽子一个暴栗，但想到这么小就知道玩物丧志已经不容易，咳嗽一声，转身和莫三、陈姜见礼后才悠悠往远处走了。
　　眼见老先生的衣角消失在墙边，一群安安静静的小朋友马上叽叽喳喳地围住了莫三，“三姐姐！”陈姜摸了摸鼻子，感叹自己转眼就是旧人。“嗯。”莫三抬手挨个理过小朋友的乱发，却发现小安站在人群后面，脸鼓得像个包子，眼眶红红的。她伸手拉过小安，揉了揉小孩的脸颊，“怎么啦？”小安一撇嘴，就想淌金豆豆。一旁的小男孩们开始“嘘”他，“小哭包~羞羞~”小安闻言，愣是咬牙把眼泪包了回去，却憋的小脸通红。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帕裹成的小包，颤颤巍巍地打开，只见布帕上躺着小半块糕点，上面赫然还有个牙印，牙印有点歪，能看到咬的人门牙歪成了个外“八”字。小安不好意思地向前托了托，带着点哭腔，“三姐姐，我阿娘做的甜饼，可好吃了。”小安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冲得花脸上两道明晃晃的泪痕，“可是，可是，我没忍住吃了，不是一个了，哇······”
　　莫三失笑，蹲下来亲了亲小安的脸，“所以你是因为自己馋吃了半个饼，没能给三姐姐一个完整的甜饼哭吗？”小安抽噎地点头。一旁的小朋友也开始愁眉苦脸。“好了乖，三姐姐是大人，甜饼呀、糖呀是给你们的呀，应该是三姐姐给你们糖呀~”莫三抬头，看向一边的陈姜，“师兄，快给糖吃呀~”
　　此时夕阳正好，淡红的阳光打在莫三深绿的衣物上，竟似激起融融暖意，陈姜被那样的温软所惑，突然有点嫉妒刚才得了一个亲亲的小安。回屋找到在长安城里给莫三买的糖，陈姜看了看有些舍不得，便放下，又重新拿了一包普通的糖出来。小孩子们暖融融地窝着莫三，看到陈姜手里的糖块，小眼神都亮了起来。
　　兴冲冲地谢过二人，小孩子们握着新得的糖块又一群地跑走了，再迟就要被娘亲收拾。莫三站在院门口，温和地看着小猴崽子们跑远的身影。陈姜立在院中看着她，微风吹拂下，裹在深绿短打中的身形流畅挺拔，仿佛春日柳枝，坚韧有力，领口和黑发间露出的一点脖颈白得细腻。
　　好像被小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安抚了一些，莫三身上的冷气散了一些，在夕阳下宁静安和。莫三嘴角忽然被抵了一块柔软的东西，她惑然回头，却是陈姜拈了块奶糖喂到她嘴边，“三姐姐，吃糖呀~”莫三舌尖一勾，把奶糖卷进嘴里含住。“好吃吗？”陈姜问，莫三点点头。
　　“特意给你留的，长安买的奶糖，这里可没有。”两人转身回屋，“刚才你给孩子们的可不是这个。”陈姜笑了笑，“舍不得。”
　　莫三挑了挑眉，笑容有些甜。陈姜忽然拉住莫三，给了她一个拥抱，按在她肩头的手指修长坚韧，“就算你再大，你还有师兄呢，师兄给你糖吃。”
　　转眼就到了约定的讲学之日。
　　这天清晨，一只信鸽迢迢而来，陈姜展开来信扫了扫，抿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安静的医馆。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讲学的地点定在村中的大柳树下。也不知道那柳树长了多少年，几个成年男子都无法环抱，树皮苍老粗糙，被多年的风刀霜剑蚀刻，只要想象力丰富，你能从那些纹路里看到笑靥如花、飞鸟展翅、兔子嬉戏、猛兽啸天。树下镶着一方石台，是平日里老年人们做手工、拉家常的地方，镶石台的石头被多少只或苍老或年轻的手抚摸过，被多少或富贵或简陋的衣物摩擦过，平凡的青石都被摩挲得几乎有了包浆，温润的仿佛暖玉。石台周围的土地多少年来被嬉戏的小朋友踩得平平整整，坚实光滑地几乎就像城里官宦人家的地面。柳树、石台，它们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眼见人世匆匆，寒暑来往。来到那片树荫下，人不自主地沉静下来，似要在咫尺呼吸间触碰到古往今来的岁月。
　　听说今天有郎中讲课，农人们早早弄好了场地，居然还有货郎闻讯而来，挑着担子过来卖些寻常吃食的，柳树荫下倒是格外热闹。
　　莫三今日讲学，换下了平日里随意穿的绿色布袍，穿上了一身白色束腰常服，胸前绣着云纹蛇杖，比起平日的俊秀更添一丝泠然仙气。老先生做了一番开题训讲，浅浅谈了谈男女天理，告知乡民不要去轻信什么逆转胎儿性别的方子，但乡民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会轻易一时改变，老先生垂目点头后，莫三起身行礼。台下坐满了人，四邻乡亲都特意提前收拾好了农活，拖家带口的过来，想听听养生大道，本不大相信女郎中，此时见她身姿俊秀，行动稳重，倒是觉得稍微放心。
　　莫三打算从急救讲起，请了陈姜帮忙演示，再写了几副平时保健养生的汤药方子，方子简单，误食也不会出问题，比乡民们日常随意吃的土方更安全有理些。
　　石台上放好了教具，陈姜帮着描了一副人体经脉图，挂在一边，便于莫三讲解。莫三振袖，开口道：“人体血液流动，自心脉始······”
　　陈姜坐在台下，看着莫三侃侃而谈，举止大方，详细讲述着心肺复苏的操作，莫三比着心肺复苏的手势，台下的农人也跟着抬手比划，他嘴角勾起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笑意。一旁的小安戳戳他，“陈哥哥，你怎么这么开心？”陈姜笑道，“看你三姐姐好看啊。”很快就到了演示的环节，莫三朝陈姜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台。陈姜捏了捏小安的脸，长身而起，潇洒不羁笑得开心，“认真看着啊。”
　　陈姜一身黑色劲装，青年身形挺拔，行动举止间能看出铮铮然江湖客的侠气。莫三一身白衣，姿态舒展，如风中修竹。两人站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安稳。只是下一刻，陈姜的潇洒风姿就被莫三拿纱布裹没了。
　　为了演示身体不同部位受到创伤时候的处理方法，陈姜僵站在台上任由莫三上下其手。讲到小臂骨折，莫三边拿着夹板和纱布操作，边讲解道：“如果小臂骨折，我们首先要止血，止血方法先前讲过，然后固定，”她把两块夹板夹在陈姜小臂内外两侧，夹板长度超过了肘关节和腕关节，拿纱布裹好，确认好松紧，又把他小臂抬起，拿三角巾固定在功能位，莫三起身让开，让大家都能看到固定效果，“然后请各位把病人送到医馆正骨，医家会进一步修整，自己弄得骨头长歪了就不好了。”方才还潇洒的很的陈姜转眼就成了一个吊着手的可怜人，小安在下面冲陈姜挤眉弄眼，陈姜撇了撇嘴。
　　慢慢讲完各部位骨折的固定和伤口的包扎，陈姜也被裹成了一个白蛹，平时跟着他玩的小孩子看见自家大王被裹成这个样子，在台下小声地笑了起来。谁想到莫三还不收手，对台下说：“接下来我们看一下头面部的伤口处理。”陈姜一愣，眼睛一花，已经被一张三角巾蒙了头，什么也看不见。视觉被剥夺，只感觉莫三微热的手指在耳边蹭过，头皮微微发麻。
　　莫三包好了，拎起剪刀在眼、口处剪了三个小口。陈姜委屈地看出来。这个造型太过喜感，台下的小孩子早就笑成一片，认真学习的大人们也忍不住，笑得欢实。莫三讲完，回头端详一阵，也展颜笑起来，连连摇头。
　　把日常可用的诸如清热解火、祛风解湿的方子抄给乡民，便算是讲学结束了，莫三收拾好用具，和陈姜向老先生道别，却忽然注意到旁边村里的老寿星夫妇也来了。乡村里有些人觉得，老人活久了没用，反而是浪费粮食，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弃老的风俗。这边倒是民风还好，老寿星家里儿女孝顺，两人活得久了，倒仿佛祥瑞。莫三去他们家看顾过几次，早已熟识二老。她几步上前行礼，老爷爷不怎么爱说话，冲莫三翘了翘胡子，奶奶倒是很开心。莫三蹲在奶奶面前，奶奶拿手摸着莫三的脸，“三姑娘啊，成亲了没有啊~”老人家的手掌很粗糙，年轻时干惯了农活，老的时候手上仍然是厚厚的老茧，有些地方有些开裂，扎得脸疼，莫三却侧头蹭了蹭，“没有的，奶奶。”奶奶挤了挤眼，指指旁边站着的陈姜，“这个小伙子就不错啊~一看就有力气，是个挑粪的好手~”莫三含笑看了一眼陈姜，陈姜笑起来，蹲下来仰头和奶奶说：“奶奶，只怕三姑娘还看不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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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生活中常会发生意外，掌握急救方法至关重要。外伤急救主要包括止血、固定、搬运等。遇到出血伤口时，止血方法包括压迫止血、填塞止血等。
动脉出血：流血频率与心脏和脉搏一致，一股股流出，因伤及动脉而出血，流血极多，这时一定要送往医院，自己是止不住血的。在到达医院之前，需自行止血，找到伤到的动脉近心端按压或拿布条等粗一点的东西捆扎，选定止血带的部位后，应先在该处垫好布条，把止血带拉紧，缠肢体两周打结，松紧要适宜，以观察伤口不出血为度。上止血带要记好时间，冬天每隔半小时、夏天每隔1小时要放松半分钟，然后再绑起来。再绑时部位要上、下略加移动。对大出血病人，应在上止血带的同时，尽快送医院治疗。。
体皮出血：流血不多，因擦破体表的真皮层出血，一般伤口能自己愈合，愈合前应先用清水清洗伤口，如被生锈的金属划伤，千万不可用毛巾，纸巾遮盖止血。出血少时，稍坐，便能自愈，多时，则可用创可贴，用酒精消毒后的棉球，或无菌纱布止血。
静脉出血：静脉出血流血较多，但能够自愈，没有固定频率，随出血者身体运动，而流出，只需先用清水清洗伤口，静坐一段时间，就能止血，也可用用酒精消毒后的棉球，或无菌纱布止血。
遇到骨折时，先止血，后包扎，再固定；夹板长短与肢体长短相对称，骨突出部位要加垫；先扎骨折上、下两端，后固定两关节；四肢露指（趾）尖，胸前挂标志，迅速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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