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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乱局 ...

  •   幸福美好总是相似的,每个人对它的定义或许有不同,但总归是有大同的模板。但人间疾苦,却是有各式各样丑陋的面孔,让人猝不及防、无处躲藏。
      蜀城地动之后,朝廷虽然拨了粮食,但层层盘剥,到百姓手里的粮食十不足一。更加上天降暴雨,土地被毁得七七八八,颗粒无收。
      民间总迷信,认为是朝廷无德、天子无德才惹了天怒,降下大灾。蜀城太守劝说不过来,被人当街砸了石头,砸的满面是血。更有藏地来人别有用心挑拨,大灾之后有大难,被饿得失去了理智的百姓揭竿而起,一开始只是聚集在官府门前要粮食,但越演越烈,一些人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原是富户,后是平常百姓,一时间蜀地大乱。
      原本就已经是烧热了的油锅,只用一点水滴进去,立马炸将起来,热烫的油滴四溅,沾到皮肤上就是一个水泡,痛彻心扉。
      陈姜所在驻军被派出去镇压叛乱者,少数民族脾气彪悍,见朝廷居然还派出军队,脾气上来,直接把军士当做泄愤的对象。如果只是百姓发泄怒气,可能就只是简单打一顿,但别有用心之人潜藏其中,总会一次次挑动百姓的神经,一次次恶化事件,把事态闹大。周边各州县、甚至远至各国都有眼睛盯着。
      这是一次试水。原本大梁还算安稳,但近几年灾害太多,虽有人乐观的觉得多难兴邦,但那必是在国家原就铮铮铁骨的基础上,如果国家的骨头已经在暗地里泡酥了,那多难无疑就是大梁朝的催命符。
      大梁虽繁华,但就像一株苍天大树,枝叶间风卷涌动,内里的虫蚁也在悄悄啃食着,如果撑不下来,那么这样的繁华就只是假象,一夕之间就容易大厦倾倒、枯木成灰。西部雪山派来的人能否从蜀城这一点挑破大梁的暗疮,直让毒血侵入大梁心肺,各国虎视眈眈。
      一开始,官员们没有考虑那么多,总是保持着一个克制忍让解释疏导的态度。军士们面对才从地动中死里逃生的百姓,根本不忍下手,就算被揍了几下,也自己咬牙忍下。
      但事态越演越烈。有军士在阻拦暴徒□□时被刺瞎了眼睛、有人被咬断了手指,甚至有落单的军士被受人挑唆的百姓凌辱致死。
      短短几天,好容易在地动后恢复一点生机的蜀城又遍地哀鸿、人人自危。
      消息紧急传回京城,张阁老他们本能地觉得不对,事态发展太过剧烈,这样异常波动的峰值太过违反常态,只是没有实据。刘阁老那派又在温吞和稀泥。大部分官员觉得只是蜀城那边小打小闹,没太放在心上。
      下朝后,张景行作为御史被叫到兵部,张阁老和兵部侍郎等人站在蜀城地形图旁边表情严肃。张阁老问他:“景行可有什么想法?”
      他躬身行礼,起手拿起小旗,在地形图上啪啪插了几面旗子,又拿推杆,在沙盘上标注出几条路线,箭头直指蜀城。他说:“危如累卵。”
      指着各面旗子,他解释,蜀城地处咽喉要道,西接昆城、藏区,北距京城也不过几千里,出蜀之后就是一马平川,难有关卡可挡大军,蜀城周边多山,进可攻退可守。且蜀城各民族混居,有他国细作在其中不足为奇,四周山麓间不知有多少条暗线可进出。
      此次事态发展如此迅速,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无知百姓顶在前面充当炮灰,军士进退维谷。若朝廷处理不好,要么军士们平白流血,心中不平,要么百姓惨痛死伤,又给了他国借口,可以借着朝廷屠杀百姓的借口大举进犯。
      他将周边几个国家圈出来,几个大箭头直接指向京城,“若处理不好,蜀城沦陷,便会成为他国前站,目标就是京城。”那几个箭头刺得张阁老口中发苦,兵部侍郎一开始没有想到背后关节,此番被张景行点破,活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张阁老职权所在,又招来几个官员,几人连夜商讨,户部计算钱粮,兵部侍郎几道命令发下去,命令各地驻军调高警戒级别,时刻警惕,面对暴民时见机行事,注意留存证据,因为未涉及大军调动,只用张阁老这个上官签字留档,倒不用知会圣上。
      一夜下来,几个人都熬得眼睛通红。不明所以的其他官员路过时都嘀嘀咕咕,这几人又是在干什么,转头就忘了,和同伴闲谈,只觉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天光刺目,张阁老侧过脸,伸手揉按睛明穴,这是用眼过度或累极之后的动作。张景行走到他身边,温声道:“大人,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此时反应尚可,还不到图穷匕见之时。”
      张阁老疲惫地按揉着,比起身体上的劳累,他更觉得心神疲累。时间不等人,他忽然觉得,这些年他为求稳妥,是否浪费了一些时间,是否当初有些事上不去藏锋会有更好的结果?往年温吞着春风化雨,和大刀阔斧又孰是孰非?
      张景行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劝慰道:“大人,下官逾矩。可所行所为已成事实,不可变更。与其后悔往昔,不如带着这样的反思去做好未来的事情。”顿了顿,他又道:“此事譬如身体暗疮,与其保守治疗捂在深处,直接挑破虽然脓血痛苦,倒也干净利落。”
      张阁老点点头,和医师在一起久了,这孩子连比喻也偏向医理了。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虽然满腹担心,但张景行确实是最佳人选,道:“远方情势未明,地方官上报的视角难免偏颇,你身为御史,是清正纯臣,大局观念重,你去查看报上来的东西更为可信,回去准备一下,估计不久就要你出京了。”
      张景行起手行礼:“是。”
      蜀城驻军前所。
      入夜,陈姜领上峰命令,巡查至此。
      军士们被乱民们搅得不堪其扰,不知道是哪个读过兵书,居然还晓得声东击西、疲劳战术。军士们又不敢下狠手,总觉得自己守护家国,不忍心对自己的同胞动手。
      好几天,被夜袭过几次,军士们都非常疲惫,就是狠掐软肉都阻止不住困意。黎明前的最后一段黑夜,是人最困的时候。陈姜靠在墙上,怀中抱剑,头歪着睡觉,小红拴在他不远处。
      突然,空气中杀气渐起,小红多年战马,不安地挣动起来。陈姜突然睁眼,哨所外不知何时摸来了几个黑衣人,陈姜一声大喝,谁知那些人不退反进,腰间的制式兵刃泛出寒光。
      众军士纷纷惊醒,黑衣人见行踪败露,所性也不放轻动静,脚步不停,如旋风般绞杀上来。两方一交手,陈姜就知道不对。这些人使用的是大梁制式兵器,身上带着牛油味道,动作狠辣,根本不是那些拿着锄头镰刀的乌合之众。
      坏了,怕是蜀城乱局引得他国暗线过来浑水摸鱼!大梁军士虽然训练有素,但多天神经紧绷后体力难免跟不上,与人数较少的黑衣人纠缠住,竟也在短时间讨不了好。陈姜从怀中掏出信号弹,一个黑衣人当头一刀劈来。他横剑一架,侧身卸力,剑锋一转直接抹了那人脖子,信号弹却差点脱手,他手忙脚乱接住,“啪”的一声,绿色的信号弹直上夜空。这表示遇到袭击,请求增援。
      好在这是主场,军士们虽然各有损伤,却还是把黑衣人们杀伤当场。众人喘了口气,摇摇晃晃的去扶战友,收拾战场。陈姜蹲下来,扯下一人的蒙面,蒙面下的面容深邃,明显的异域特征。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体力用尽时,一阵箭雨暴雨梨花般当头砸下。箭矢从各个角度射入人体,贯穿出去,溅起泼天血花。陈姜心中一凉,扯过地上那人挡在身前,躲过箭雨,但手臂上仍中了一箭。大群黑衣人从丛林中冒出来,从箭雨下还能站得起来的军士已经不多了,满面血迹,一心惊惶。
      屠杀。离断的肢体掉落在地,血液浸透了土地。陈姜前胸至小腹被一刀斜劈,几乎被一刀两断。他仰倒在地,被副官一脚踹到哨所旁的小沟里。副官刚站起来,就被背后来的一刀捅穿。不远处,有个小军士被砍断了一只手,剩下一只手颤抖着摸出信号弹。“啪”,红色信号弹划过天际。这表示哨所全员战死,前所失守。
      黑衣人看到这样的信号弹,沉默撤入丛林。
      陈文李书离开军营后,并没有离开太远,就住在前所附近。这几日他们劝说所在村里的百姓,按着村民不让他们搅进去。此时已近黎明,李书已经起了,在院中看到这样令人惊惧的红色信号弹,忙回屋去喊陈文。
      二人对视一眼,李书找出家中柴刀,按住陈文,打算自己摸过去看看。陈文拉住他,柔声道:“我们都从过军,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过去。”李书深深看他一眼,低头吻了吻他嘴角,“走。”
      援军来得很迟。陈文和李书翻遍满地尸身,才在沟中发现一息尚存的陈姜。两人复杂对视,费尽力气把他抬上来,援军才脚步匆匆而来。
      陈姜艰难地把战况告知援军带队将领,转眼就陷入昏迷。
      战报一级级上报,蜀军警戒级别调到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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