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纸连七

7、第六章 线

　　半晌，许规推了推亡故，悄声道：“你过去看看，情况不对就撤。”
　　亡故依言照做。

　　亡故一步步靠近，直至跟前。那具衣衫半开的尸体除了嘴微张，并无其他变化。
　　“长史怎么看？”似乎见没有危险，许规又凑到了跟前。
　　“……”
　　“虽不曾见过诈尸眼珠子会转的，不过……”面对亡故的沉默，许规道：“拿绳子来把尸体固定好，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把戏。”

　　一应事务准备妥当，许规拿出从先前箱中的一柄极薄的小刀，一寸寸划开皮肉……
　　“亡长史不会觉得我对死者大不敬吗？”许规边动手边说，对淡然自若的亡故充满好奇。
　　“不会。”
　　“你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少言寡语？我挺担心你将来不会说话啊……”许规开了个玩笑。
　　“……”亡故显然并不能领悟。
　　“听说姬苌凫骁勇善战，万军之中来去自如。你和他是在南诏相识的吧，我还没去过那地方，不如长史给我讲讲？”
　　亡故却是去过南诏，但对于那里的记忆，只有杀不完的蛇虫鼠蚁，和暗无天日的潮湿森林。
　　那是三年前，应无事心血来潮听说苗疆有一种能唤回黄泉魂魄的蛊，便让他潜入苗疆，偷来一试。
　　他在苗疆待了两个月，才在一次祭祀上抢夺到了被称为黄泉蛊的圣物，最终引来无数追杀，森林里每一个活着的生物都充斥危险。他不眠不休逃了十天十夜，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应无事。
　　后来应无事用酆都的一样东西换得了黄泉蛊，并当着所有苗疆祭祀的面打开了装着它的器皿。
　　星星点点的光芒从里面飘出，随后不见。
　　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苗疆祭祀再三确保这确实是传了一千年的圣物。索性应无事只是单纯的好奇，也就带着他离开了苗疆。
　　而他，在三天后脑海里多了少许零碎的记忆，虚无缥缈的如同风吹即散的烟雾。可他却在日复一日中越来越在意……

　　许规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还在自顾自的叨叨些什么。
　　“长史有没有兴趣跟我学这解剖之术，我瞧你没有一点方案，想来是个好苗子。你看看人身体内的这些组成，不论中毒或患病，都有所变化。古有扁鹊可开颅治病却丧命，我们如今只开死人的颅，不会有什么大麻烦。学那些迂腐之人大可不必……”
　　“嗯？”许规突然顿住，手里的小刀在一节裸露的手臂骨上来回挑动。
　　很快，一条细如蚕丝颜色接近人骨约一臂长的细丝被挑了出来，许规从箱子里捞出个黑瓷碗，手上垫了块布将至放进碗里，他用刀切了一下，没断。非常结实。
　　接着，许规开始顺着骨头动手。

　　“如此看来，这些银线可能就是尸体死后还能行动自如的关键了。缠绕在两腿两臂脊柱等重要骨头上，便可达到目的。”
　　细丝积累了半碗，亡故听着许规分析。心下思索江湖中的武功诡术，至少从他所知和蛛网所记载的消息里，没有这样的方法。
　　“只是不知这银线是如何放入人体中？又要如何驱使。”许规擦了擦手，给大卸八块的尸体盖上布，换了另一具尸体。

　　三个时辰后。
　　大门打开，许规揭下蒙面的布巾，深吸一口初冬冰冷的空气，“总算结束了。”
　　身后，亡故提着许规的工具箱。
　　“已经派人去盘问这两宫女所有接触过的人了，我们先去给陛下报个喜，顺便，诈一诈幕后黑手。”许规懒懒的脸上带上一丝恶劣的笑。
　　随后许规去见玄帝，亡故被遣去大理寺等待结果。

　　大理寺。
　　狼蛛十九的尸体已被其母领回去安葬，案子被定为见财起意移交给了长安县县衙。
　　亡故看着空下来的位置，待了片刻转身离去。
　　应该是蛛网那边带走了尸体，至于蛛网会不会继续追踪下去，有凤凰卵在，不会不的……
　　只是没想到，鱼来得如此之快。还出现在了长安。

　　“那两个宫女不是陛下身边的，经过盘查是永忆公主身边新买的两名女官，这几日被派出去查铺子里的一应账目，故此不知道人已经死亡，还出现在皇宫。”许规翻了一遍千牛卫调查的记录，“有意思的是，这俩宫女虽然长相几乎不同，但据说是孪生姐妹。”
　　“我们今日去看看被买入公主府前两人的居所。时间这么凑巧，应该是早有预谋”

　　孪生姐妹？
　　亡故心头一跳。雪绯几日前跟他说的……
　　黑白无常也是一对孪生姐妹，只是他当时不在意，也并未去见还在鬼店内的白无常。前几日，白无常失踪，他又被狼蛛十九的事所扰。
　　难道，有人要冲着鬼店，或者说他来了吗？
　　那这个人，对他有多少了解呢…………

　　“就是这里了。”许规和亡故二人停下脚步。帝王遇刺这事到底或说果然没有给太多人知道，宫中上下闭嘴不谈，连金吾卫都是以临近新年确保城中安全为由才开始严查，许规和亡故也只能两个人单枪匹马的出来了。
　　长安最南，一座土墙围起的巴掌大院子闯入眼帘。
　　两间破败的房屋，其中一间屋顶还破了个大洞，院子有一口井，进入屋子里，一个掉漆的箱子，一张床，一个明显陈旧的梳妆台。
　　地面上积了一层灰，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箱子里几件破布衣都被老鼠啃的七零八落。
　　“我们去问问隔壁几家。”许规翻完床上的破被子，在亡故背后拍了拍示意。
　　黑色的常服，灰白的巴掌印明显的像白纸上的一滴墨渍。

　　“这位小娘子，你晓得这家的两个姐姐去哪里了吗？”许规趴在院墙上冲隔壁院子里玩耍的小姑娘问道。
　　瘦巴巴的小姑娘正拿着支野花往头发上比划，闻声好奇的抬起了脏兮兮的小脸。
　　看见许规笑眯眯的脸，连忙把花藏在身后，站直身体口齿不清的说：“姐姐们吃好吃的去了！”
　　“那你上次见到的姐姐们是在做什么？”
　　“上个月下雨那天！我捉了一只呱呱，慢慢姐姐打了一把好~~漂亮的红伞~~真的好漂亮！徐徐姐姐好久好久没见啦！唉，徐徐姐姐以前经常给我好吃的呢……”小孩子还惋惜的叹了口气。
　　“谢谢你啦，来，这个给你。”许规从怀里掏出块包着纸的小方块递给小孩子。
　　拆开纸包，“哇！是饴糖！好大一块！谢谢哥哥！”小孩登时把花一扔抱着糖就舔了一口。

　　“该你了！”许规从墙上起来，随便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对亡故扬了扬脖子。
　　“？”亡故回以疑问的眼神。
　　“该你去问另一边那户了。”许规好心解释：“都是一起查案的，一人一次才公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