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纸连七

6、第五章 诡事

　　第二天一早，阿诺端早食过来，亡故还坐在竹亭里发呆，像是一夜没睡，身边放着一套黛蓝色衣物。阿诺认出，那是昨日将军带回来的给亡故的——左龙武卫长史的公服。
　　待阿诺布好朝食，换上公服的亡故正好从昨夜收拾妥帖的屋子内走出。
　　黛蓝色的长袍，绣着繁复的花纹图样，边角随处可见装饰的金线云纹，腰上佩一柄同样华丽的长剑，身姿挺拔如松。而更为惹人注目的，是那张华丽衬托下越发冷漠高傲的脸，像是九重天上下凡的仙人。
　　阿诺不得不在心底承认，脱下那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如今的亡故做个靠脸吃饭的千牛卫，倒是绰绰有余了。
　　亡故没看到阿诺“称赞”的目光，径直出了府。

　　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郎从街前匆匆而过，却没几个人有闲心以目光追逐。今日城中巡视的人多了不少，金吾卫们时不时拦下行人查验。一时间人人警惕，暗中猜测。
　　亡故进入皇城抵达北衙时，已过晌午。姬苌凫刚从大明宫出来便撞见了亡故。
　　“亡……长史，恰好有事交给你，随我来。”
　　亡故听着这别扭的称呼，对姬苌凫和他身后的青年行了礼。
　　“这便是姬将军从江湖中选拔的人才了？不知阁下出自何门派？吾对江湖种种倒也略有耳闻。”青年回了亡故一礼，状似随意问道。
　　“无门无派。”亡故答。
　　“王长史昨日去看了那具孩童尸体？”
　　“是。”
　　“也罢，左右不过见利起意的恶徒所为。王长史不必自责。”
　　“……”
　　走在最前的姬苌凫心里不住嘀咕，这许规话里都是机锋暗示，也不知亡故与之有什么干系。
　　“进屋聊吧。”姬苌凫出声。

　　三人相继落座。有些阴冷的室内光线暗淡，不过没有人喊侍从进来掌灯。
　　沉默片刻，大理寺少卿许规端正坐姿开口：“陛下之事，还有劳两位相助某了。”
　　姬苌凫清了清嗓子：“既然只有我们三人，就不必文绉绉的互相客气了罢。”
　　“将军说得有……那可太有道理了……”许规登时声音也懒散了，坐姿也歪了，就差躺着了。
　　“别那么多屁话，姬将军快跟你家长史说说，歇一会儿我就带他去查案了。”说完歪在椅背上闭目假寐。
　　姬苌凫只得顶着和许规同款黑眼圈低声解释。

　　前日夜里，也就是狼蛛十九发生意外的那晚。
　　玄帝梦见一凤凰从天而降，落于寝宫顶上，接着口吐大火将宫殿顷刻烧成灰烬，本来在寝宫外的玄帝，竟看到寝宫床榻上还有一个自己，火势眼看就要灼伤他，遂想进去火中。大火将其烧起时玄帝突然醒来，原是唤太监宫女进来替他更换汗湿的衣物等，结果两个宫女进来后手持烛台想要刺伤玄帝。而玄帝疾呼门外值守的千牛卫，竟无一人应声而来救驾。玄宗面对两个宫女，毫无准备之下被从腹部捅伤。
　　千牛卫此时才发现异常，进入寝宫制伏了两名宫女。陛下因此伤重，几只禁军都被调遣守卫宫中，南衙诸卫配合清点外城人口来历。
　　正值年末，京中各国使臣各节度使等也都前来，加强戒备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凶手一日没捉住，陛下一日就不能安心了。
　　“千牛卫被问罪，陛下便召了我与许少卿，命少卿十日内找出凶手，龙武卫从旁协助。我还需时刻保护陛下。所以协助之事就交给你了。”
　　说罢姬苌凫起身，“时间不早了，一切听许少卿的，我回去了。国师怕是不耐烦了……”
　　旁边许规眼也没睁：“姬将军是拿准我懒得参你一本么，如此编排陛下和国师……”
　　“朝堂上下谁不知我在南诏待了多年，官话有所生疏也是自然！”姬苌凫推开门匆匆离开。

　　屋里只剩下了亡故和闭眼摊在一旁的许规。
　　“走吧，随我去看看那两个宫女。”
　　太液池西南角落的一处空屋，身穿宫装的两名女尸并排摆在地上，身上并无看到外伤。
　　染了血的烛台放在一侧的白布上。
　　许规指了指两具尸体，“长史出自江湖，看看这二人是为何……死去五日以上，尸身仍在动。”
　　亡故抬头看了一眼许规。
　　“当日侍卫将这二人制住后便发现，这两人早就没了呼吸，但身体没有僵硬甚至还能走能言。除去两人身上的脂粉，割开血管，才发现至少已死去五日以上。”许规抬起其中一人的手臂，关节灵活，皮肉还有弹性
　　。手腕脉搏出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没有出血迹象。
　　“闻所未闻。”亡故答。
　　许规又问：“苗疆蛊术，赶尸人之类可有类似的作用？”
　　“无。”
　　许规耸耸肩：“却是有些异想天开，但事实摆在面前，总得有个缘由不是吗？”
　　“是。”
　　许规有些无语：“我说长史，你能有点感情吗？”一板一眼问啥答啥，这样的助手和带只鹦鹉有区别？许规家里老爷子养了只“应声虫”鹦鹉，教它是什么都是一叠声回答是是是好好好。
　　而亡故对于许规的问题，却不知如何回答。
　　应无事，的确没教过他何为感情。

　　“行吧行吧，去，把那边桌上的箱子拿过来。”许规挽起袖子指挥，“你一个江湖人，应该不会怕尸体吧。我等会儿会将这两具尸体整个剖开，你给我递递工具。”说着接过亡故拿来的箱子，从里面先拿出两块布，一块递给亡故，一块蒙住脸。
　　“虽然大冬天味道不大，不过意思意思。来，扒掉她的衣服。”
　　许规说完就见亡故没什么反应的蹲下身开始给尸体宽衣解带，当他手触到肩颈，欲抬起时——
　　尸体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眼珠子甚至缓缓转了下方向，扫过右边的许规，同亡故对视上！
　　亡故动作骤停！盯着那双黑漆漆倒映出自己的瞳孔，若非没有呼吸，如活人无两样。
　　紧接着，尸体嘴微张——
　　亡故迅速抽手，一把拉住许规左臂急撤出几米远。
　　咚！
　　尸体随着亡故的松手重重砸在地上。双眼也同时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