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纸连七

3、第二章 判官

　　咚！
　　一声鼓响。
　　名为“环佩”的酒楼内，二楼中央的高台上平放着一架大鼓，一身飒爽劲装的青衣女子姿势豪迈的支着一条腿坐在鼓面，手中鼓槌在身边敲下。
　　满意的看着大厅楼上聚集过来的目光，一把黄鹂嗓脆生生道：“今日要给诸位讲的，是九年前江湖中的一桩奇事。主角的名字叫……”女子停顿片刻，一字一顿接着道：“应，无，事。”
　　“名字听来有些耳熟？”
　　“店家，某还想听你上回说的那个屠了孤山派满门之人的下场呢！”
　　“应无事？那个神出鬼没做事全凭心情的江湖人？”
　　“吾听说这个应无事曾花了千两黄金买了一具白骨，不知雪绯娘子可知真假？”
　　……
　　大堂里用饭的客人们七嘴八舌说道着。
　　“莫急！”名为雪绯的女子又敲了一次鼓，“且听我慢慢道来……”

　　三楼。
　　亡故倚着栏杆，听着下方讲述应无事买了口棺材，在荒野孤坟住了一月遇到亡者归来帮其复仇的故事。
　　应无事。
　　总是空荡的脑海里划过这三个字，与名字本人相关的记忆片段出现。
　　“善恶道德哪有什么意义，想做什么便做就是了……”
　　那人漫不经心的话语似乎响在耳际。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大鼓上变成了衣着艳丽的金发胡女，正随着琴声起舞。
　　“郎君，雪绯姑娘在等着了。”
　　伙计打断了亡故的走神。

　　单薄的窗纸没有阻拦住门内的嬉闹声，亡故进门时方才楼下青衣的女子正模仿着前几日的酸腐书生，嘴里说着语气夸张的胡语，惹得身边一群金发碧眼的胡姬咯咯发笑。
　　瞧见双手空空进门的亡故，女子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用胡语说了几句，围坐在她身周的胡姬们纷纷把目光移向他，又在女子说了几句了打理打理仪容起身离去。

　　“应无事的[判官]？”女子坐在榻上未起，斜撑着矮桌，食指挂着一支约莫一寸通身玉质的毛笔一圈圈转动，“百闻不如一见呐……”女子刻意拉长语调。
　　亡故恍若未闻，只是把手腕间的五彩绳放在她身旁的桌上。
　　女子瞥了一眼随口道：“左卫上将军姬苌凫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买来的，汉家名布闻道，波斯邸现在的老板。”
　　亡故点点头，收起玉质毛笔，干脆利落出门。
　　女子看看五色绳又看看大开的门，空空如也的食指还下意识的摇晃着。
　　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骂出声：“泼皮无赖！一条破绳就想换老娘吃饭的家伙！！！”
　　噗嗤——
　　有人笑出声。
　　“笑屁！”女子气道。
　　屏风后的男人走了出来，金发碧眼，手中还拿着把折扇。是个地地道道的波斯人。
　　“骂的如此凶狠，在下支持雪绯娘子上门追债哦~”一口官话却异常流利。
　　“死奸商！滚回你家去！”被识破虚张声势的雪绯撑死不认，哐哐拍着桌子赶人。
　　奸商——刚被卖了的波斯商人布闻道依言告辞：“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可到底是没能从命，毕竟要从命也得自己有命才行。

　　三月后，农历十一月初八，小雪刚过七日。
　　商客往来渐少的长安，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姬苌凫府上换了新的门匾，原本清闲的将军自中秋升职后便忙得脚不沾地。府里除了阿诺和几十个奴仆，只剩下“混吃混喝”的客人亡故。
　　亡故这个名字可真不吉利。
　　阿诺从姬苌凫的书房打扫完出来，就看到了那个名字不吉利，人还古怪的客人，在卷起一面帷帐的竹亭内，坐在毡毯上，呆呆看着外头白茫茫的天。
　　也不知留下这人有什么用，浪费将军的俸禄。
　　阿诺在心里抱怨几句。

　　“阿诺——”
　　“哎——”阿诺顿时惊喜，将军回府了！他急急转身，跑出院子时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还在亭子里的人不见了。
　　姬苌凫是穿着一身甲胄配着弯弓长剑进门的。阿诺手脚轻快的上去帮忙卸甲取弓，换上便服。
　　姬苌凫边穿衣边问道：“亡故呢？”
　　阿诺：“刚才我瞧着在后院亭子里，一眨眼就不知道哪去了。”
　　姬苌凫点点头，没再多问。

　　西市，波斯邸。
　　布闻道对于突然上门的亡故有些惊奇。
　　“忘川水。”亡故只是道。
　　布闻道闻言挑眉，“判官阁下似乎上次从某这里拿走的‘彼岸花’还没有结账呢……”
　　彼岸花与忘川水为两种香料，来自布闻道的家乡。配制方法只有布闻道手里有。
　　亡故不愿多说，“交出来。”声音冷硬，似乎隐隐带着焦躁。
　　布闻道最后还是免费送上了，心在滴血的同时也有点悚然，回想起长剑贴在他脖子上的触感，越发确定，这位[判官]绝不是什么正常人。他甚至连那把剑何时出现藏在何处都没发现。

　　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无色无味的“忘川水”安抚了亡故紧皱的眉头。
　　血流成河，伏尸千里的画面从眼前消失，鼻息间浓郁的血腥味也缓缓散去。
　　从有记忆的七年里，这些画面一再出现，真实的好像亲身经历。起初他以为那是他的记忆，可忍痛去“看”，又全然陌生。
　　时间越久，对于记忆的追寻便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是夜子时，这场初雪还在洋洋洒洒的飘着。
　　许久不见的姬苌凫来了。
　　“昨日上朝时，陛下已经将左龙武卫掌印授于我，北衙如今除了左右羽林卫均可调动。但马场仍在宦官手里。不过陛下现在病重，大部分心思在长生不死上。”
　　“边疆守军游牧民和胡人已经占了七成以上，折冲府没有兵了。”
　　“很快，就要变天了，也终于……”
　　姬苌凫的话若是换旁人听去，定要大惊失色。但亡故从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听出一点激动或紧张来。他不知道这个步步为营多年的男人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了一个如此狂妄惊人的决定。
　　不过，应无事支持姬苌凫，倒是完全符合他的做派。
　　亡故漫无目的的想着，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离开京城了吧……
　　“[红尘]的药效还有半年。”亡故突然出声提醒。
　　姬苌凫沉默少倾：“很快，很快了……”
　　亡故点点头，把一封黑色的请帖递到了姬苌凫脸上。

　　姬苌凫打开看了一眼，又神色古怪的把请帖还给了亡故，示意他看。
　　“诸事暂缓，小亡故混个将军玩几年再回来吧！”
　　应无事在请帖上如此不着调的建议。
　　“上月又抽调了一批人派去西北，南衙各卫空缺良多……”姬苌凫暗示。

　　次日，姬苌凫进宫，向帝王提议征召江湖人士扩充十六卫，朝中文官借口京城重地江湖中人不守规矩恐威胁安稳而多有反对。朝中已不剩多少的武官均是挂着虚名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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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文盲的自己表示窒息。
（是谁给了我自信写古代背景了1551.但是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