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纸连七

2、第一章 长安来客

　　丑时。
　　宵禁后的长安城寂静无声，只有巡街的金吾卫偶尔骑着马从街头巷陌里经过，带着一线微弱的暖光。
　　“咚咚咚——”敲击木头产生的声音在某一条巷子里响起。
　　毛边模糊仅从云层后探出一个角的月下，看不清脸的人影不疾不徐的敲着门，似是对几条街外的金吾卫无所顾忌。
　　吱呀——
　　门开了一道缝，微弱的白光从里挤出来。
　　“谁呀？”尚且雌雄莫辩的少年音传入耳，门外的人闻言，伸出一只素白的手，递上一道腰牌。

　　门很快打开至容一人进出，身量不高的少年看着一身黑衣之人踏入府中。
　　这就是将军要等的人？
　　少年借着灯笼光飞快打量一眼，麻溜关上门，引着人往前院去。

　　穿过曲折的回廊，少年——阿诺轻轻敲了其中一扇门，三下后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把身后沉默跟了他一路的客人让了进去：“您先休息一晚，将军昨日进宫未归，估计明早才能亲自来见您。我叫阿诺，有什么可尽管吩咐。”
　　客人虽没有出声，倒是顺从的进了屋。

　　阿诺悄悄撇撇嘴，提着灯笼去点燃两旁的蜡烛。
　　屋内空旷冷清，平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一扇屏风将屋子分开里外，黑衣的客人绕过屏风——
　　本该空着的床上鼓着一个被子山包，
　　恰好阿诺点亮了屏风后的灯笼，一转头也看到这一幕，登时愣住。
　　——我走错房间了？
　　——还是府里哪个胆子这么大跑来这里住？

　　须臾，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异样，顶着乱糟糟长发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睛被亮起来的烛光刺了一下，又钻回了被窝，伸出一只手臂晃了晃，声音模糊的说道：“天亮了？今天休沐，阿诺你下去吧……”
　　“将军？”阿诺瞪大一双猫眼，“呃……将军，醒醒，您的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敢扰爷的美梦……”被窝里的府邸主人姬苌凫嘟囔，翻了个身改为趴着后重新抬起头。
　　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呦——”姬苌凫下意识呦了一句，获得一个平静的嗯后终于想到要起来。
　　没等他坐直，一个小铁片伴随阿诺的抽气声砸到了他额头上，没有任何杀伤力，伸手接住后——
　　一片铜板大小薄厚的菱形银牌摊在他手心，四边是云纹，中间是个镂空的[应]字。
　　“证明。”黑衣客人看着姬苌凫认真道，“我要休息了。”
　　“嗯？”姬苌凫疑惑，看向一旁真一脸尴尬的阿诺。
　　“咳咳，”阿诺尴尬的咳了几声，“这间房本来是安排给这位客人的……”奈何被将军您占了。

　　啪！
　　大门在背后关上。
　　留下堂堂左卫上将军姬苌凫穿着单衣，和他的小管家阿诺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阿诺眼神询问：将军你就这么出来了？
　　姬苌凫：……看什么看，引路，回屋！
　　然后自己先走了。
　　阿诺看着自家将军的背影，对背后屋子的客人的重要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但是说好只是个武功高强投奔兄弟的护卫呢？话说客人叫什么？
　　阿诺打着灯笼小跑追上姬苌凫。

　　“亡故。”黑衣客人在饭桌上说“死亡故去的亡故。”
　　姬苌凫点点头，夹了筷子菜随意问道：“昨夜睡得可还好？”
　　“尚可。”
　　“应无事近来可好？”姬苌凫又问。
　　“？”亡故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意思是你会不知道？
　　“我这不是找个话题好缓解尴尬的氛围嘛~”姬苌凫一副你不解风情的辩解。
　　亡故沉默吃饭，不再搭理那个一手撑着矮几，背后靠着软垫的男人。

　　半个时辰后侍女进来收拾。
　　侍女走后屋子变得安静下来。
　　“姬将军，”亡故从矮榻上站起身，“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每夜子时来告知即可。”
　　姬苌凫收起脸上一惯的漫不经心，“那么，阁下你呢？”
　　亡故闻言毫无反应：“我如何。”
　　姬苌凫从不知哪里摸出一条五色绳编织的手链，“听说阁下在找一些东西，这算我的一件小礼物……”
　　亡故凝视着那条褪色的手链，看着一双带茧的手灵活拆开活扣，握住抬起他的手腕将之戴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姬苌凫松手挑眉，似是好奇这个人不像应无事口中所说那般。

　　编织粗糙的手链让亡故有那么一丝丝熟悉的感觉，但那感觉太过清浅，不过眨眼便不见踪影。
　　“接下来，还请郎君，多多指教了。”姬苌凫又换上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浑身放松，没骨头似的随意给他行了个礼。
　　亡故嗯了声便消失在了门口。
　　留下姬苌凫轻笑一声，随即：
　　“阿诺——”姬苌凫提高声音对屋外道，“拿本将军的便服来，国师今日邀我吃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