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9、第九章

　　秦和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他知道引来盯梢或是袭击的绝不会是自己，若有人想对他们不利，只能是因为姜荃。而看他警惕性那么高的样子，在地球上，知道姜荃身份的人除了自己，应该就没有了。所以只可能是地球之外的……
　　等一下。
　　“这就是保安巡逻……”秦和看清了来者之后，再一次，无语了。
　　“和平时期为什么商场还要有人看守？”看样子，姜荃似乎对地球的一些现象仍然“消化不良”。
　　“……好了你先不要说话了。”秦和无奈，随即又正色道，“在外边最好不要有奇怪的举止，多看少说。别让自己显得突出……”虽然身高就已经很突出了。秦和有意没把话说完，避免了姜荃新一轮毫无必要的神经紧张。
　　确认了保安已经走远，两个人才从楼梯间里鬼鬼祟祟的出来，闪身融入了川流的人群。
　　秦和这几年虽然也算一只脚踏入了财务自由的高门槛，有房也有了车，但也没小说里总裁那种一买一面墙，一刷一间店的“钞能力”。况且一个男人给另一个……至少看上去应该是男人的外星生物挑衣服，没什么“期望值”，也没啥高端审美，这间店捡着几件帽衫，那间店衬衫打折，靠边那家有合适的裤子……，兜兜转转，倒也挑了不少。
　　秦和还没什么感觉，一直跟在他旁边的姜荃倒有些不自在了。自己两只手上都拎了袋子，便用手肘碰了碰秦和，低声在他耳边说：“回去吧。”他倒是没忘秦和跟他说过的话，声音都刻意压低了。别太显眼，他自以为是做到了。
　　秦和可不这么想。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几个店里的销售都在探着头张望着他们，姜荃这一低头，他都隐约听见惊呼声了。
　　秦和知道她们是误会了。现在的小姑娘不看言情，倒喜欢看两个大男人你侬我侬的，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他本身就属于性少数群体的一员，看着自己称为讨论的中心果然还是不太舒服。
　　眼见在这里免不了被围观，还有引来更多“虎狼之词”的可能，秦和赶紧拽着无辜的姜荃离开了男装层，一口气……下到地下一层超市。
　　开玩笑，这就回去了，两个人吃什么？再说，这也是个机会。不能老让姜荃处于食物中毒的边缘，秦和也想知道这个长得和地球人有九成九相似的外星人究竟是什么食性的。
　　于是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
　　“青椒？”“有毒。”秦和闻言赶紧放了回去，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小点声啊，别让别人听见。”见姜荃仍旧一脸不明所以，便解释道：“这些东西能在超市买到，对我们来说就都不是有毒的。你说这话小心暴露。”也小心被超市保安赶出去。见姜荃点了点头，秦和便将手伸向了一个土豆。“这个呢？”姜荃掏出一个小玩意扫描了一下，点头示意没问题。秦和便装了一些。
　　“不用顾及我。”转了半天，姜荃似乎才意识到秦和挑挑拣拣的在做什么，“在我母星上，几乎没有什么是对我们完全无毒的。我们有食用有毒植物的能力。”秦和不知可否，耸了耸肩。
　　“这是什么？”姜荃突然盯住一堆水果。秦和看了看，是桃子。“桃子，一种水果，怎么了？“
　　“这种植物在我们母星也有一模一样的……”这下，不仅姜荃疑惑，连秦和也不禁怀疑起他们两个的星球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联系。比如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友好访问？话说，中国古代传说中，桃子也多和神仙的形象是绑定在一起的。
　　这种事是真的不好调查，但还好，有的是时间。
　　最后还是挑了几个桃子。秦和结完账拎着东西出了超市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是冬天，桃子是反季水果。
　　看来是不能指望这几个桃子有多好吃了。
　　一堆衣服，加上在超市里买的不少东西，两个男人拎着倒不算吃力，但手提袋的大小明显影响了迈步的动作，不得不向外稍微提一提，才能向前继续行走。
　　而阴了一早上的天，此时也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丝凉意，之后却忽然大片大片地落了下来。好在两人在雪下大之前成功进了家门。
　　透过客厅的玻璃……好吧，一半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仍旧阴沉沉的天，和被雪覆盖的，几乎看不见的道路和开双闪灯小心翼翼通过的车辆。这地方下雪并不多，有时甚至要在春节过后才能迎来这一冬的初雪。今年这次倒是来的早了一些，规模也比以往几年下的大了不少。
　　摸上了自己重新换的塑料布，秦和想着，下这么大的雪，他今天约的人上门修玻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来了。临近春节，在外工作的人此时大多都已经回到家乡，准备和家人一起过年了。
　　想到这一茬，秦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日期，才发现离春节就剩下一周的时间了，今年他是大年三十晚上的排班。秦和的妈妈今年刚退休，也知道儿子在过年的时候陪不了自己，便索性趁着春节前的低价报了个旅游团，直接飞到海南去找她的小姐妹玩去了。“没事的，今年排班排到你了，你就好好去做吧。以后一起过的年还多着呢。”妈妈临走的时候一边往行李箱里塞着各种漂亮衣服，一边安慰秦和，之后说：“哎，帮我检查一下相机的电池充电器带没带啊，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天涯海角照相呢。”
　　秦和看着妈妈的样子，秦和宽心之余又感到了一丝悲凉：自己的妈妈对于这次出去旅游，那可是真的期待，绝不是为了安慰他才勉强说的。过完年之后他也半开玩笑地提起过自己的想法，妈妈却不以为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可不是嘛。好不容易退休了，还不出去玩玩？正好还能推掉无聊的串亲戚，省点压岁钱。你也是啊，别老在家闷着，多出去走动走动最好。”
　　秦和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有这么多的想法，他只是庆幸，妈妈是在飞行器坠毁的前一天上的飞机。母亲虽然不和自己一起住，但也相距不远。如果赶上了这场灾难，她也会跟着担惊受怕。
　　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自己家这边下雪了，也不知道远在海南的妈妈玩的开心不开心。但是当秦和翻到她的朋友圈刷屏照片时，他发现自己应该是多虑了。
　　也好，如果让妈妈知道自己收留了个外星人，自己肯定又少不了一顿骂。
　　秦和也更怕妈妈担心他。这下好了，至少在初五妈妈回来之前，不用考虑怎么把姜荃藏起来了。
　　也不是说初五之后就一定要藏起来什么的。
　　“这是什么声音？”姜荃的问题把他拉回了现实。秦和仔细听了一下，好像是楼上在放音乐。声音穿过楼板之后几难辨析，但秦和还是已过人的听力辨别出了楼上放的音乐是……金蛇狂舞。
　　就算快到春节了，这又不是商场，在自己家里放这种音乐干什么？显得热闹吗？秦和有时候真的不理解一些人的音乐品味。
　　“楼上放的音乐。真是奇了怪了……”
　　“音乐是……什么。”也许是觉得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有些害羞，姜荃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没再像之前那样死盯着秦和不放了。
　　“不会吧？你们那里真的没有音乐？那歌呢？诗词呢？”
　　最后经过了一番狂风暴雨似的盘问，秦和很意外的得知了姜荃的母星不仅没有上面所有提到过的艺术类型，甚至连电影甚至小说都没有。或者说，现在没有，但一万年前还是有的。但自从他们发现了这颗星球，就禁止了任何艺术形式的横向和纵向传播。电影就更不可能了，谁会浪费那么多资源，只为给原住民们讲个故事。
　　“如今我的母星上仅有的一首……姑且可以算是诗歌的作品是靠所有人口口相传保留下来的。而且有很大的嫌疑是一两百年前的模仿作品。他们……似乎也默许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吗？”秦和对这整件事感到不可思议，又对这唯一的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是除了语言之外，我们唯一被允许保留的本土文明印记。”姜荃几乎想也不想地说了出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没了？”秦和一下子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没了，就两句。如果用我们的语言讲，就只有一句话。”姜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
　　“这到底……”秦和恍惚了，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一点两个星球之间那看似虚无缥缈却又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连忙翻出自己的手机查了起来，当看完那篇文章之后，秦和惊恐地发现自己最开始的不安感非常准确。
　　这一句，是陶渊明《桃花源记》所载。
　　“……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这意味着什么，靠秦和仅有的了解，还不清楚。但秦和却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可能不会那么喜欢这其中隐含的真相。
　　一时间屋里静的可怕。秦和是一下子接收到太多的信息来不及消化，姜荃s则是对秦和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他可不知道，他母星留下的唯一的文化印记，居然不是“原装”的。
　　“咚咚。”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气氛，两个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姜荃还是习惯性地想藏起来，秦和却并没有那么紧张，向他摆了摆手，示意姜荃留下。一方面他不认为来的人会发现什么，毕竟姜荃外表看上去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另一方面则是私心想改变一下姜荃这个怕见生人的毛病。总是这样，如果以后真的迫不得已要在地球久居，总是躲着人走也不是办法。怎么好像在训宠物似的。秦和失笑。
　　姜荃见状，虽还是有些犹豫，但也没有再坚持，而是选择站在了靠近走廊的位置上，算是个折中的选择。秦和却察觉到他呆的位置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被他偷袭的位置有些微妙的重合。
　　秦和一边开门，一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有什么危险的举动，给门内外双方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还是虚惊一场。
　　因为秦和之前在电话里告知了玻璃的尺寸，维修的师傅直接带着要换的玻璃来了。
　　维修师傅看起来是个颇为健谈的男子，一进门就跟秦和聊了起来：“您这玻璃破的可真及时啊，再晚点我们就都回家了，您这个春节怕是都过不好了！哟！”师傅一转头，被站在自己身后面色不善的姜荃吓了一跳。“这还一位呢？咋不出声呢？吓我一跳。小伙子还挺高！哈哈！”
　　师傅看起来一点都没起疑心，似乎只是把姜荃当成了一个不善言谈的普通人。秦和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就姜荃这种欺骗性的外表，就算揪着别人的衣领，大喊我是外星人，也只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而已，根本就不会有人信他的话。
　　说话间，师傅穿好了鞋套，几步跨过了客厅，撕掉窗户上用来堵窟窿的塑料布。看了看那个大洞，师傅摇了摇头，转身不经意地说道：“你们这玻璃……可不像是正常破损呀。
　　“能跟我说说是怎么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