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7、第七章

　　秦和的家离医院很近，所以他理所应当地……成了医院有名的“踩点小能手”。如果早上从家走，不到最后一分钟，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科室里的。虽说家里多了个人，前一天的疲惫还是让他一觉睡到了7点多。
　　就在秦和挣扎着爬起来坐在床上醒盹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这下算是彻底醒了。敲门声是从大门方向传来的，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得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上，对门外喊道：“等一下！”没想到敲门声停了一下，却催命般地敲得更大声了。
　　秦和好不容易匆匆忙忙地把自己收拾的能见人了，赶忙跑到大门口，一边说着：“来了来了！”，一边把门拉开。
　　门外是一个穿着修理工衣服的中年男人，见有人出来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是来查室内供暖温度的。您别怪我来得早，您老是不在家，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这供暖都快两个月了，怎么才来人检测暖气温度？秦和虽然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总是在医院“安营扎寨”，早出晚归甚至不归。人家供暖公司连吃了自己家的闭门羹两个月，这才急着派人大早上的来堵自己。
　　秦和侧身把人让进了屋里。检测的师傅也没再客套，拿出一个测温仪就在屋里到处测了起来。一边测一边说：“对不起呀，您是要去上班吗？公司要求我们每个角落都要测到，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您干您的事，不用管我。”
　　秦和笑了笑，却没走开的意思。笑话，家里有个陌生人在，谁能安心干自己的事？不过说起陌生人……秦和猛然想起了那个本该呆在客厅的外星人。一个人生活久了，一起床又急匆匆地被叫去开门，秦和差点都忘了自己家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他急忙转头看向了客厅。昨天他拿来的枕头被子都刚拿来的时候一样，看着像是根本没动过似的。
　　姜荃没在。
　　再往旁边窗户上看，窗户上的塑料布也完好无损。
　　除了那个玻璃上依旧存在的大洞，其他的一切都让秦和有些恍惚，仿佛就像他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让秦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昨天明明告诉过他可以暂时呆在自己家，现在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是因为昨天晚上不欢而散的谈话？这外星人气性这么大的？
　　说来可笑，前一天早些时候，他看姜荃还像看瘟神一样，希望他赶紧离开。
　　不过如果他就这么离开了，于情于理才是最好的选择。本来就不是应该有所交集的人，现在只是把那偏移了0.1度的轨道修正，让他们的人生变成两条平行线罢了。
　　秦和一边想着，一边也没放松，不着痕迹地盯着师傅，看着他把家里所有房间的暖气都查了一遍，连屋子的四个角都没放过，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
　　二十分钟之后，师傅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把仪器收了起来，转过头对秦和说：“对不起耽误您的时间了，查完了，我马上走！”秦和急着上班，也没和他客气，让他离开了。
　　把要带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秦和急急忙忙地往医院赶去。到底还是耽误了20分钟，秦和紧赶慢赶，还是不幸迟到了5分钟，医院早上例行的交班已经开始了。秦和从正在交接班的同事们中间穿过，顶住主任的怒视，讪笑着一边套着白大褂，一边挤到了张珊珊旁边，假装认真地听着交接班的同事滔滔不绝地说着昨天晚上病人的情况。
　　张珊珊偷偷跟他说起了小话：“哎，今天怎么迟到了？昨晚跟美女约会去了？”秦和笑了笑：“哪有什么美女。今天早上来了个物业的人……”
　　张珊珊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一伸手捏住了秦和的下颌，把他的头往上抬了抬。“这是怎么弄的？”秦和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是自己昨天被姜荃掐住喉咙的时候留下的痕迹。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看张珊珊的脸色，这痕迹估计挺严重。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借口搪塞，张珊珊却缓缓放开了他，之后一脸暧昧地说：“还说没跟美女约会去？这么野的都玩了。我说你也是奔四的人了，注意点身体啊。”
　　“去你的。”秦和笑道，不禁放松了下来。
　　这才是秦和最熟悉的一天完美的打开方式。呃，或许因为迟到，也不算太完美吧。
　　秦和是个热爱工作的新时代好青年，日常工作就是修理别人的心脏。而今天正好也借着工作的机会，让自己经历了昨天一整天惊吓的心脏也休息一下。
　　今天是10床大爷做手术的日子，之前收病人的时候就谈好了，秦和是主刀。
　　大爷仍旧战战兢兢，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在念叨着：“深呼吸深呼吸，就是睡一觉，睡一觉的事……”
　　听到大爷的话，秦和不禁笑了：“大爷，别紧张，没事的，这个手术失败率很低的。”大爷听了，却一下子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说：“啊？失败？啊……”秦和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招招手让麻醉医生过来“顶包”，自己躲到一边避风头去了。
　　到底是个常规手术，过程很顺利。看着还没醒来的大爷被到观察室，忙碌了半天的秦和感到心情久违的很舒畅。这才是秦医生习惯和喜欢的生活。没有意外，没有从天而降的宇宙飞船，也没有奇怪的外星人。
　　总说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其实，每天熟悉的生活才最容易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溜走。虽然做医生总是忙忙碌碌，但秦和却十分享受这种充实到甚至有些辛苦的生活。
　　这能让他没时间想一些有的没的。
　　工作日照例是不可能按时下班的，随便几台手术加上病历就又把秦和在医院留到了七点半。
　　这一切都要怪张珊珊。为了和自己最近“钓”到的“真命天子”吃晚饭，死皮赖脸地把补病历的活扔给了秦和。“帮帮我吧！等事成了，我婚礼的时候你份子钱可以打个八五折。”
　　得，就因为张珊珊下午走之前这一句话，让他对着电脑又敲了两个小时。“诅咒张珊珊一辈子结不了婚！”秦和不禁恶狠狠地在心里嘀咕。但想了想又觉得太恶毒了：“诅咒张珊珊今天吃生蚝的时候每个都有沙子！”想着张珊珊正享用着在他耳朵边上念叨了半天的海鲜大餐，而他只能肚子里装着从食堂打来的盒饭蹲在电脑前替她加班，他就来气。绝不能让她吃得这么舒坦。
　　这么一想，秦和心理顿时平衡了很多，随即又觉得好笑，仿佛想一想事情就能成真似的。

　　总算完成了所有的病历，秦和愉快地地敲下了最后一个句号，点击保存，关上电脑。
　　终于能回家了，而且那个“不速之客”也已经离开了。
　　终于可以回到没人打扰的，温暖的……客厅玻璃上还有个大窟窿的家里。秦和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又忘了打电话报修，现在人家肯定下班了。
　　看样子又得冻一晚上了。秦和这样想着，不禁感到了一丝悲凉。
　　然而等他回到家之后，他更加悲凉的发现，自己家里不仅不温暖，而且连“没人打扰”这一优点都又一次荡然无存。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唉！别！别走！我没要赶你！”秦和赶忙拦住瞬间陷入低落的姜荃，赶紧把门关上。
　　“我出了趟门，回来门打不开了。”姜荃似乎有些委屈。“我那是去上班了……唉……”秦和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他看见了被划得千疮百孔的，正在漏风的，本来应该完好无损地堵住玻璃上的洞的塑料布。
　　“你……你早上出去的时候怎么知道不从窗户走？”秦和真的无奈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一天晚上留下他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有门为什么要走窗户？”姜荃认真地问道。
　　“……”秦和哑口无言。
　　绝对是个错误！
　　“那什么……那你出去干嘛了？”秦和于是试图转移话题。
　　“探索周边环境。尽快熟悉环境可以提高独立存活的可能性。”姜荃的话一如既往的透着认真和诚实。但秦和总感觉他在不着痕迹地戏弄自己。尤其是……
　　秦和虚弱地问道：“你……你就穿这身出去的？”昨天晚上的谈话不欢而散，而且秦和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外出，就没管他。现在一看，姜荃身上居然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哦对了，还有那件羽绒服。没错，秦和之前给的。
　　“我们可以根据环境温度自行改变代谢率，理论上不需要衣物保暖。”姜荃说道。
　　“不……重点不是这个……”秦和现在一想到他可能穿着这一身在自己家附近转悠了很久，就仿佛听到了邻居大妈们在议论小区里来了个精神病。
　　“没人发现我。”
　　“你知道地球上有种东西叫监控录像吗？”
　　“……知道。我都躲开了。之前更复杂的我也躲过。”
　　注意到姜荃忽然低下去的声音，秦和猛然发觉自己戳到了人家的痛点。他在母星经历的，远比秦和能想象到的还要多，而且还要糟糕。
　　秦和只得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还有昨天晚上也是……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实在是对不起。”
　　姜荃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般，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不是你的长官。”秦和想着道歉，却无缘无故被噎了一下，只得做罢。
　　该找时间给他买点正常的衣服了。他估计之后还要在自己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就算其他人不会看见他，秦和也不想一回家就看到个“病人”。
　　“我出去还找了找附近可利用的生存物资。在不接触人类的情况下，只能弄到一点。”
　　秦和于是只能张着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姜荃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来几只死麻雀、几个大小不等的土豆和西红柿，还有一管……牙膏。“这能吃。”姜荃一脸认真。
　　“……你以后不要再找这些东西了。你要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找。”秦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并且十分想穿越回前一天晚上找到让姜荃自己想办法活下去的自己，狠狠给他一巴掌，之后再穿越回来，给面前这个真的照做的人真诚地说上一句：“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出去的时候，用从逃生舱拆下来的通讯设备搜索了一下。虽然联系不到地球外部，但如果有其他救生舱坠落地球，我们可以通过通讯器进行联系。”这本该是一个好消息，但姜荃说道这里却摇了摇头，仿佛更沮丧了。“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除了姜荃，被击毁的飞船上没人在地球上生还。
　　秦和没有修过心理学，但架不住有一个修过的张珊珊天天在他耳边念叨。所以他明白，虽然面前这个男人是外星人，但先是毫无准备地遭遇了袭击，之后意外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又处处充斥着阴谋感的星球上，眼下又与外界断了联系，任谁都会感到孤独和焦虑。
　　“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姜荃略显烦躁的话语仿佛在印证秦和的担忧。“我必须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不想辜负姜荃的信任，亦或是控制欲作祟，想让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秦和眼下并不想让姜荃就这么脱离自己。
　　要想办法先稳住他，毕竟再怎么急也解决不了问题。
　　要想稳住他，眼下就要给他一个破解这个僵局的办法，至少是个希望和方向。有什么办法呢？在这种情况下……
　　等等。
　　“既然没办法用你们的方法，何不试试地球的方法呢？”
　　“没用的，我的队友识别不出地球上的信号。”
　　“说不定，地球上有能让你利用的资源。”秦和说道，“你不用现在就要联系到他们。你可以用地球的办法，来多了解了解地球。
　　“你和你的外星科技可能很厉害，但我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繁衍。千百年来我们对地球的认识积累，总好过你初来乍到。虽然没有成品，但也许靠着地球上的物质，你能创造出联系他们的方法呢？”
　　姜荃似乎对秦和的这番话理解不能，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半晌，好像忽然想通了什么。
　　“我没想过除了“他们”，还会有另外的科技形态。老师说过，“他们”有时候也会失手。在发现文明的时候，有些已经进化到拥有自己的科技分支，对他们的‘恩赐’并不打算全盘接受，在他们发动战争的时候也有抵抗的能力。”但他的神情随即又变得沮丧起来。“但抵抗都是徒劳的，他们从没失败过。”
　　“他们还没发现这里。这次是你了了解地球的绝佳机会。”秦和安慰他，又打趣道，“现在地球上，人最不能少的一个是充电器，另一个就是Wi-Fi。”
　　毫不意外地看着姜荃的眼中又透出了疑惑，秦和认命般地举起双手：“当我没说。”
　　他又开了一个有“地球本土特色”的玩笑，不出所料，坐在对面的外星人一点没有get到。
　　秦和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教会了姜荃使用家里的台式电脑，之后又用了半个小时，教会了他上网。
　　看着姜荃熟悉操作之后开始尝试自己探索，秦和不禁惊异于姜荃的学习速度。自己可是花了几年的时间完成了这件事。
　　“那是自己在跟着计算机一起成长。计算机网络领域又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发达的。”秦和不服气的想。但也只是想想了。
　　“你们的网络是多对多线程的？这是个新思路。我们的终端都是连向指定的集成服务器，普通人是没有权利上传东西的，只有查看权。这是什么？”
　　秦和凑过去一看，“无法连接，错误-118”
　　呃……
　　“这就……说来话长了……”
　　急急急，怎么跟外星人解释墙的存在？对，你没有看错，是外星人不是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