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6、第六章

　　“那你和霍金的看法一样啊。”秦和忍不住插了一句。这外星人都认证过了，霍金的看法该是对的了吧？可这又不能当论文发表出去，好像也没什么用。
　　“谁？”姜荃看起来又开始紧张了。秦和见状赶忙摆摆手：“没事没事，你接着说。”心里却想，怎么跟个兔子似的，胆子这么小。
　　“我的母星和地球一样，位于银河系悬臂尾部，直线距离也离地球不远。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我的母星外围，包括银河系在内的一大片区域都是“荒漠地带”，是没有生物，也没有可利用资源的贫瘠区域，星际气候也极其恶劣。而且，连发射的探测信号到这片区域都会消失不见，从来没有回音。
　　“现在看来，这或许是这里没被发现的原因。”
　　同时也是人类从没收到过外星信号的原因。
　　“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是件好事。我的母星没有地球这么幸运，大约一万年前，在我们的先辈连磁场都没发现之前，他们却发现了我们。”
　　“你一直在说的‘他们’，到底指谁啊？”秦和忍不住插了一句。他已经被姜荃的叙述完全吸引住了。
　　姜荃却低下了头，仿佛很不愿意回忆。
　　“他们是宇宙最先出现的几个文明之一，也是最早发现宇宙天然折叠面并成功加以利用的文明。在他们眼里，每一个新发现的生物星球都是他们的疆土。每当发现可加以利用的生物星球时，他们总是先给予那里一点甜头，比如更先进的生产技术、能源利用方法。他们的到来会让整个星球的科技水平呈几何级数上升。那个星球的人自然感恩戴德。但他们会在不久的将来，用各种正当和不正当的方法接管这个星球的方方面面，之后让这个星球在最严密的控制下持续产出价值，为他们的母星产出价值。
　　“反抗当然是有的，但因为本土文明的发展被强行加速，而所有现代技术的源头全部都是他们带来的，导致反抗者们踏出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人们不会制造任何不源于他们技术的现代设备，也不能用现有的设备，总是会被非常轻松地镇压。
　　“就这样，我们用着他们给的通讯设备，他们给的通行设施，干着他们规定的，“最适合我们身份”的工作，过着他们给每个人规定好的人生。”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呢？”秦和从没有没有听过姜荃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觉得姜荃的话中有太多自己不懂的地方，却又似乎听说过不少与之极其相似的事。
　　“我们的星球人口不多，对于他们来说又太过贫瘠，本身的价值并没有多少。但他们绝不会浪费任何接受过“恩泽”的星球。我们，则因为本身出色的适应能力，被特许可以在严密的监控下进入太空。
　　“他们攥取其他星球的资源，而我们这里没有他们需要的资源，所以，他们就盯上了我们特有的生理构造。
　　“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往太空修理空间站、前往极热区回收故障器具，去往没人知道的……地方。
　　“我们只是适应能力强了些，不是不会死。”姜荃说道，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但他马上调整过来，继续说了下去。秦和却很奇怪他是怎么能这么熟练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没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同胞送死。我从出生起就在母星的反抗军营里，学习如何避开所有的监视弄到自己需要的资源。为了防止被他们盯上，反抗军经常要四处流浪。我们有一艘改动过标记的，可以进行星际航行的飞船，虽然不能进行折叠面穿梭，但也聊胜于无。这也几乎是反抗军能弄到最有用的东西了。
　　“但前几天，他们还是盯上了我们，轻松地获知了我们的精确位置。
　　“一发炮弹通过跳跃点传送直接击毁了我们正位于星际荒漠边缘的飞船，我只来得及进入逃生舱。之后再醒过来，就是在地球上了。我在撞击中被甩出了逃生舱，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我刚醒来，就被几个人抬到了一辆车上，送到了医院。之后，就是你了。”
　　讲完了自己的来历，姜荃的神色显得轻松了不少。
　　秦和却在他的话中感到了隐隐的不协调感。
　　他本以为，有这么令人羡慕的身体条件，姜荃他们的种族应该会在宇宙中表现得更强势一些，没想到宇宙里的真实情况竟是这样。
　　不对。
　　如果他从小生活在这样复杂而危险的世界里，为什么会信任一个满打满算才认识4天的陌生人，还把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何况他似乎也并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地球人。
　　秦和突然不敢确定，姜荃刚才的讲述中，有几分是真的，又有几分是假的。但他却悄悄打消了将此事丢给警察去处理的想法。一是警察绝对会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二是就算警察来了，估计……也不会是姜荃的对手。而且到时候自己绝对也是落不到好果子吃。为了警察同志和自己的安全，秦和决定，还是不要报警了。但是……
　　“你不怕我把你交给政府或者警察？我确定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发现那个飞行器不属于地球，在到处找你。”秦和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但他隐约觉得，如果姜荃对别人也像对他一样，如此的全然信任，绝对不会有好的结果。
　　“你会吗？”姜荃却反问。
　　“这可说不定。”秦和没有松口。
　　姜荃又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小声地说：“我从没遇到过像你一样的人。”
　　一句话把秦和给说懵了，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当然没见过，地球上只有一个我。”秦和装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故意岔开了这个奇怪的话题。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秦和虽然已经不打算将姜荃交给警察，但如果这个“危险人物”想要离开自己家，或者离开地球，他也绝不会阻拦。
　　“联系看看队里能不能来接我走。”姜荃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永远呆在这里。”
　　秦和点点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姜荃把之前拿出来过的透明“塑料板”拿出来点了点，随即便又皱起了眉头。
　　“不行，没信号。”姜荃试了几次之后，知道不可能再有什么变化，便停了下来。“秦医生，你们这里使用的不是石晶信号？但我确实见过你们使用的远程通讯设备。”见秦和听到这个称呼后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便又道：“在医院时有听别人这么叫你。”
　　“秦和，叫我名字就行。你现在也不算我的病人了不是吗。”秦和觉得姜荃能够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记得自己，很是不容易。毕竟他连那些斯基、约翰之类的外国名字都记不清。
　　“我们通讯的传导方式……我想想。”秦和努力地回忆着自己高中时候的物理知识。话说电话用的是什么原理来着？“应该是……无线电？或者电磁波？”他也记不太清了，但绝不是姜荃说的什么石晶信号。
　　姜荃听到秦和的回答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不用石晶频？那怪不得没人知道这里。”
　　他随即解释道：“这是宇宙通用频，是他们发明并应用在通讯中的。之后这项技术又被他们当作‘恩典’送给了所有的附属星球。每一个在他们掌控下的星球文明在接入宇宙通讯时使用的都是这个频率信号。果然，这里还没被他们染指，太好了。”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放松的，接近微笑的表情。
　　“可这样的话，你可就联系不到你的同伴了。”秦和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是的。而且这一带之所以被称为荒漠地带，也是因为石晶频在此地区无法通讯和探测。”看起来接不通信号似乎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了。“这也确保了地球不会被他们轻易找到。你们目前，和在很长时间之内都会很安全。”
　　“那你呢？你怎么回去？联系上你的同伴之前你打算怎么办？”秦和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这和你没关系。”姜荃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这几个字。
　　这样的回答秦和作为医生听到的真是不少了。一般来说，这样的回答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去处。进一步来说，就是根本不在乎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总也不能任由这个外星来客在完全陌生的星球上自生自灭。
　　“那个……最近很可能会查的比较紧，你最近少出门。”秦和说着挠了挠头，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看，数起了地板上的纵纹。
　　“？”姜荃向他递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可惜秦和没注意到。
　　“还有就是……别再喝鱼缸水了，想喝水这里有饮水机。”天花板上似乎又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着秦和的目光。他偷眼看了姜荃，见他似乎不明白，左右一寻思，索性就明说了。
　　“你……最近先住我家吧。”
　　姜荃脸上却没有喜色。“太危险。”“还能有你危险？”秦和无奈道。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不要房租。”秦和坚持。
　　“……为什么。”“看你长得好看，这个理由行么？”秦和仍然没有放弃，并试图激活对方的幽默感。
　　姜荃不说话了，半晌，才说道：“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秦和松了口气。他这就算是不再坚持走了。
　　秦和于是放下了心：“等你想到办法离开地球再说吧。”想了一下，他又补充：“如果想呆在地球了也可以啊。可是在中国的话户口可能有问题……”他的思绪又开始不由自主地乱飘。
　　“我必须要找到办法离开地球。”姜荃说道，并顶着秦和疑惑的目光看了回去，“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同胞受难，也不能看着这个星球面临被奴役的风险，什么都不做。”
　　秦和只有在这种沟通不畅的情况下才会想起对方是外星人，是有星际“代沟”的。“你……其实呆在地球会更安全吧，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地球而言。你看，并没有人因为你来到地球而发现这里呀！”他耐心地劝道，“至于你的星球，虽然我说的话可能有些不近情理了，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你不是一定要当英雄，别逞能。”秦和说完也不看姜荃的反应，转而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算是强行终止了这场谈话。
　　姜荃几乎难以置信，强压着瞬间暴起的怒火，厉声说道：“你是想让我放弃我的同胞？不可能。”
　　秦和就像没听见一样，换到了一个综艺节目看了起来，似乎此刻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耍宝搞怪的艺人身上，只凉凉地说了一句：“先想想怎么在地球活下去，再考虑救你的同胞吧。”
　　姜荃立刻感到一阵挫败。他明白如果眼前这个人曾经有过一点对他不利的念头，那他绝不可能现在还是自由身，何况秦和甚至还主动收留了他。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星球上，接受着陌生人的热心，却还是怀着着目前来看不切实际的想法。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如果不想在主人耗尽耐心之后束手待毙，确实是要学习如何在这个星球上活下去。
　　姜荃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又恢复到之前那种警觉而又带着一丝迷茫的神情，刚才突然燃起的愤怒却早已消失殆尽。
　　这一切变化，秦和都看在眼里。
　　他平素最不喜欢有人逞能，当英雄，为着某个虚无缥缈的口号牺牲自己。在战争年代，或许这种牺牲精神是值得推崇的，但在和平时期，这种精神往往会造成无谓的牺牲。他并不是自私，只是觉得，这个结局对有如此崇高精神的人，太不公平。而作为医生，他也尤其心疼那些因为见义勇为受伤得病，最后被送到医院，遭受痛苦甚至失去生命的人。所以面对有这种想法的人，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学不会珍惜自己呢。
　　而作为他十几年的同学和朋友，张珊珊自然也知道他这个“毛病”。
　　“得了吧。”她听过他的想法，却从不买帐，“你真是这么想的？真是笑话。怕不是觉得人家不需要你来拯救，反而想救别人，抢你的活，恼羞成怒了吧。”她一向不给他留情面。
　　“回家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逞能的人，你就应该狠狠给自己一拳。”
　　……
　　唉。
　　秦和也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点？但现在让他道歉，他却还是有点气没有消。
　　“明天给他道个歉吧。”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秦和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了。他从厨房拿了一大块塑料布把客厅窗户上的大洞暂时补上。又把沙发重新组合了一下，变成了临时的床铺，拿了床被子和备用枕头，给自己强留下来的“住客”一个夜晚的栖身之所。说了句：“你睡这。”之后也不管姜荃明不明白，就直接回卧室了。
　　明天他可还要上班，不管那个外星人需不需要睡眠，反正他是一定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