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23、第二十三章

　　不出所料，秦和无语，他听到的还是自己的声音。
　　这球和之前的一样，似乎是没有寻常生物的感官，通过神经系统的逆行接触来进行交流，在他们看来似乎才是主流。所以为了让其他物种能“听”懂他们的意思，借助他们本身的感官进行传输，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而对于眼前这颗巨大的银球“说”的话，秦和只微微一愣，便想起姜荃刚才跟自己说明的情况，结合自己刚才被检查的感觉，估计对方已经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线索，知道了地球上本不应该存在的人类的来历。只是不知道他在知晓这一切后，对人类，对地球抱有怎样的想法。
　　银球上不断有触丝伸出，缩回，看起来就像某种液体一般，只是球体表面没有寻常液体的波纹感，反而更像是反着冷光的坚硬金属。
　　“刚才让你见到我们□□的状态，失礼了。请原谅我们的不周。”银球虽然还是和之前的球一样，用的是秦和自己的声音同他交流，但却语气轻柔，仿佛怕自己高声说话会惊到他似的，和之前精力十足破口大骂整整一天的金球截然不同。
　　是了，这必定是那个球的“同伙”了。
　　“虽然现在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们真的是怀着善意，希望能帮助你们。”好，他必定是读到了姜荃之前跟自己说的，对他们奴役其他星球的描述了。
　　“门口的那些人类，在我们找到这里之前便在这里了。”
　　秦和怎么会不懂这个球的意思。姜荃不是没在警察面前出现过，只不过当时警察根本就没相信自己说的……
　　等等。姜荃当时的状态绝不可能蒙骗过一个有经验的警察。他当时穿着病号服，外面裹的还是秦和不合身的羽绒服。就算再怎么眼花的警察，也不可能把他认成自己的朋友，觉得这一切只是朋友间的开玩笑。
　　而且，高层真的会不知道当时坠毁的飞行器，不是“地球制造”么。
　　联想到之前那次突兀的“暖气检修”，修玻璃时师傅的话里有话，秦和就是再傻也知道，现在倒在自己家门前的警察，原本是要做什么的了。
　　“他们会在一天后醒来，忘掉有关你和我们的所有事，你永远不用为自己不能选择的命运担责任。”银色的球轻轻晃动了一下，“这是我们的诚意。我们从不伤害，我们只提供帮助。”
　　那为什么，姜荃却会对“他们”有如此大的仇恨和恐惧呢？
　　“你们有一句话，‘兼听则明’。你只听到叛乱者的一面之词，却没给过我们辩解的机会。当然，无意冒犯，也无意指责，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秦和下意识地看向了姜荃。
　　把自己的翻译器给了秦和，姜荃现在听不到秦和同银球的交流内容。他因为某种不愿提及的原因，对秦和异常诚实。但他现在却仍然显出了焦躁不安之象，仿佛怕一人一球的交谈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出现。
　　“不否认，人类已经做得够好了。电器，核能……非常优秀。”银球的语气仿佛永远是轻轻柔柔的。“如果有了我们的帮助，发展会更快，不是吗？这个，”一个小东西应声出现在银球的表面，触丝接着把它轻轻捧到了秦和面前。
　　那是一个和姜荃给自己的一摸一样的翻译器。
　　“我们有很多很多，如果你们接受帮助的话，还有更多你们现在急需的东西，我们都可以奉上，不限量。”
　　说得倒挺美好。代价绝对是人类付不起的。
　　“我们确实需要你们一定的付出。但我们需要的，是你们无法利用的能量。与其让它们散失在宇宙中，不如交由我们利用。你说，对吗？”
　　秦和把两个翻译器互换了一下，把原本属于姜荃的那交还到了他手上。他注意到，哪怕姜荃带上了自己的翻译器后有能力听懂那个银球的话，银球的触丝就像是无视了他一样，只在他周围徘徊，并没有要接触他的意思。姜荃似乎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难道这个球没办法同时和两个人交流？
　　“我们可以。”银球再一次在秦和把话说出口之前回答了他。“但按照他们的习俗，在‘长官’在场的时候，擅自同‘军犬’交谈是不礼貌的，不是吗？”
　　什……么……
　　什么“长官”和“军犬”？
　　什么“习俗”？我怎么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呢。”银色的球用的问句并不少，但不是在反问，就是根本不在意这些问题的答案。”
　　“那个……球啊。”秦和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生物。“没关系，我们不在意。”银球再一次晃了晃。
　　“别的先不说，你可以先放开我一下吗……”秦和说这话，是因为他发现越来越多的触丝缠到了他的身上，他都害怕如果那些触丝猛一发力，自己会在一瞬间被绞死。
　　“失礼了。”银球的语气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但他也确实按照秦和说的，只留了一条触丝同他保持联系，将其他的都收回到了身下。
　　“你们……为什么找上了我？我的意思是，这种程度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秦和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事。
　　“你是特别的。”银球等了等才说出这句话。秦和高度怀疑这个球是觉得跟自己交谈比较方便，能省去不少“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之类的问题，直奔主题，提高效率。而银球的这个回答更像是为了这个目的，在读取自己最喜欢的回答后敷衍自己而已。
　　最喜欢的，当然是……哎呀。
　　对于此时秦和脑中的狂风暴雨，银球只当没看到，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等等，等一下，现在吗？”秦和连忙说道，“能给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吗？”他又补了一句，“我们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的。”至于银球信不信，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出乎意料地，银球回答道：“可以的。你需要多久？越长越好？这可是不行的。”
　　秦和又一次被看穿了心思，只能狼狈地答道：“一天，给一天可以吗？”
　　“一天后，我们来取答案。”银球同意了。
　　“那能先放开我吗？你这样偷听别人思考，不礼貌哦！”秦和很委屈。
　　“没问题，独立的思考，是选择的前提。”银球说完，便将触丝收回，慢慢地……爬向了一边开着门的书房。
　　他没打算走啊？！
　　秦和不禁扶额。但现在至少不用立刻考虑自己需要作出怎样的回答。这种事，最好还是要和姜荃商量一下才好。甚至，可能还需要问一下其他人。
　　秦和现在一肚子的问题：那个银球和金球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他们不像姜荃说的那样“恐怖”，他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地球到底会怎样……
　　不过首先。
　　“跟我说说你们那里的‘习俗’吧。”秦和转过脸，几乎咬牙切齿。
　　他居然还有事情瞒着我。
　　“好，你想听哪种？”姜荃不知道那个球同秦和之前的交流内容，便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
　　“最好，先说说‘长官’和‘军犬’的事吧。”秦和看着姜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看姜荃半天没动，秦和开始有些担心了，暗骂自己又开始飘了。说好了再也不逼他，结果一没留神，又漏出了自己过强的控制欲。
　　“那个……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大不了问问那只塞满了自己书房的球。秦和挠了挠头，看着姜荃现在的状态，心里很没底，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
　　唉，说起来，自己在山西的时候还打算回到家就跟他好好谈一谈他这种不健康的交流模式，但谁也没想到一回家就遇到球球们的“突然袭击”，把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了。
　　“你都知道了吗……”姜荃终于开口了，可是声音里却含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很生气吧？”他尝试着勾了勾嘴角，似乎想缓解一下自己的不安。“我尽量不再……不，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等处理完‘他们’的事，我就离开。”他偷眼看了一下秦和的表情，见他皱起了眉头，便更加慌张失措了：“要不我还是现在就走……”他伸手掏出那个闪着灯的圆环。
　　秦和突然抓住他拿着环的手，一把将环抢了过来。姜荃吓了一跳，根本没来得及反抗，或者说，他到现在，都没想过要反抗眼前的人。
　　“别跑啊。”秦和尽量用自己最温和的语气说道，但因为他强行压抑的恼怒，这句话听起来跟威胁也差不了多少。
　　“我以后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再是命令。你也许不太习惯这种交流模式，但我希望你能听一下我接下来说的话。啊，这一句也不是命令，只是我的希望。”秦和用坚定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姜荃却被绕得有些晕了：不是命令？希望又是什么？什么接下来、以后，上一句？
　　“书房里那只肥球并没有告诉我你们这个特殊‘习俗’的任何内容。在我问你的时候，你的反应这么大，我猜，可能是和我有关系。但我不打算自己推理了，这样显得很不尊重你。”姜荃其实很想问这种事哪里显出对自己的不尊重了，但秦和根本没给他插话转移话题的机会。
　　“我希望你能原原本本地把这件事跟我说说清楚。不用担心，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但希望你能明白，我就算生气，也是对你过往生活的担忧，绝不是对你。还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只有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秦和很想补一句“别怕”，但是从姜荃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似乎更像是一种看似安抚，实际上是让他必须遵守命令的“触发词”。他不想显示出任何有意无意的强迫，哪怕姜荃似乎根本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让秦和非常心疼。
　　姜荃呆呆地看着秦和的脸，似乎在消化刚才那段逻辑关系异常复杂的话。良久，他低下头，开口却道：“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这样做。”他说出这句话后，表情变得异常痛苦，似乎回忆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你不能……不能给我选择权。”
　　秦和简直不敢相信。他想扒开姜荃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忍住了已经冲到嘴边的话。
　　想一想这是怎么回事。好好想一想。秦和对得起自己刚刚立下的承诺。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讨厌这个一想就知道身世有多悲惨的外星“远亲”。
　　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
　　秦和低下头，认真地思考起问题可能出现在哪里。半晌，他似乎感觉有了答案，但却一点都不能肯定，毕竟自己没有任何证据。
　　但管他呢，如果这个不对，他就一直猜到对为止。
　　“姜荃，听我说。”秦和似乎是头一次喊了姜荃的名字，这让姜荃抬起头看向了秦和的眼睛。秦和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不安。
　　试试看吧。
　　“名义上来说，我还不是你的‘长官’。”眼看着姜荃的脸又白了，秦和赶紧补充道。“我们这里没有这种习俗。”
　　“所以无论之前在你的‘长官’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必担心我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