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24、第二十四章

　　秦和说完了心里也没底。
　　他只是根据姜荃之前的反应做了一个粗浅的推理，根本没想能一遍蒙对。
　　那个银色的球跟自己说过，“长官”和“军犬”并不是他们带到姜荃的母星的，而是当地的一个“习俗”。秦和也判断不好这算是“恶俗”还是“良俗”，只是觉得在这种习俗下，姜荃过得并不好。
　　姜荃的各种表现都能让秦和确定他绝不是“长官”，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军犬”。他最开始在自己家的时候，自己想让他去休息，拍了他一下，他习惯性脱口而出的“长官”，他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对自己的态度和行为，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这二者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但从种种迹象上来看，似乎类似于这里的一个小圈子：dom/sub关系。
　　秦和对这个圈子也只限于知道而不了解，毕竟他对此兴趣并不大。而且这种关系在国内，乃至全世界也算是小众爱好。
　　但似乎在人类的真正发源地，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事，一种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的“习俗”。
　　对于dom/sub关系，秦和只知道sub要绝对服从自己的dom，而dom需要正确引导自己的sub，从而让双方在相处中都感到愉悦。不仅是身体上的，这种愉悦，更多的是指精神层面的愉悦和放松感。
　　界于连人类本身都是发源于姜荃的母星，秦和觉得可以合理发散一下，用dom/sub关系套一下“长官”和“军犬”之前的关系。虽然可能并不是那么贴切，但大体上应该是差不多的。
　　姜荃在见到自己之前便有了“别怕”这个疑似让他无条件服从的“触发词”——说起来，可能自己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他时无意间说出了这个词，才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吧。但是随后他又给了秦和一下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但凭这点，秦和大胆地猜测，他可能之前在自己的星球上已经有了自己的“长官”。
　　而他从爱琴海附近寻找信号回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结合他之后的表现来看，可能是他出走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某些原因，把自己当做了他的“长官”，而自己恰巧又是个控制型人格，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一些情绪可能也在潜意识中强化了他的判断。
　　而他刚才说的话……从某种角度来讲几乎是违背了自己给他下的“命令”。
　　虽然秦和已经强调过无数次他的话不是命令，但认知在短时间内是改不过来的。姜荃还是会在潜意识里把他的话当作命令。
　　违背了自己的命令也要拒绝自己给他自由，这就有点让秦和摸不着头脑了。
　　单纯的服从性教育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这相当于一个被冤枉坐牢了二十年的囚犯，被重审宣判无罪，却不惜冒着违抗法律的目的也要继续呆在监狱里。
　　可能是监狱外有这个囚犯最怕的东西。而姜荃最怕的是什么呢，让他宁可和自己认定的“长官”对抗，也不要执行这项“长官”给自己的“命令”。
　　虽然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但和姜荃相处了这么久，秦和想到这一层时的第一反应，便是给姜荃之前可能执行过类似的命令，但结局并不美好。
　　而“命令”不是来自自己，便只能是他之前的“长官”给的了。
　　如果执行命令的结果伤害到了姜荃自己，以秦和对他的了解，他的反抗绝对到不了这个地步。
　　不是受众，便只能是姜荃之前的“长官”因为这项命令出了什么意外。
　　甚至也许不一定是意外。
　　秦和基于极少的线索和极大的“脑洞”，给自己构建了一个勉强合理的“真相”。
　　但不知道姜荃埋在心底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自己的猜测到底准不准呢……
　　“你又都知道了……”
　　Bingo。
　　秦和本没想着能一击中靶，还想着别错得太离谱把人整得更懵了，这下得到正主直接认证，心里不免飘飘然了起来。
　　但这样一确认，却也证明了姜荃确实经历了他推断中的这些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了的痛苦。这样的认知让秦和心中刚升起的一点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酸涩的心疼感。
　　这让他很想抱抱眼前的人。
　　但想终归只是想，现在自己明确表示了自己还没承认是他的“长官”，哪怕姜荃是绝不会反抗，他也不能这么做。
　　何况他是“问心有愧”。
　　“详细说说吗？”秦和摆出了一副淡定的姿态。
　　姜荃会成为这样，和他之前的经历绝对有直接关系，所以如果想要解开困扰，他必须自愿把整件事说出来。换句话说，要是他自己想要解开这个心结。
　　如果姜荃乐意说出来，自己有一定的把握能够提供有益的疏导，让他不要认为他的前任“长官”是因为他而出事的，从而帮助他从这种不健康的心理状态中走出来。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说，这整个治疗便无从谈起。张珊珊也跟秦和说过，有些人，是自己选择承受这一切的。他们认为，让自己处于自责和痛苦之中，是一种“赎罪”，所以拒绝治疗。
　　但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掩耳盗铃呢？哪怕他们痛苦到极点，对那个被伤害的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这种心态又是如此的普遍，甚至连自己也算是其中的一员。他潜意识中活成了他自认为最讨厌的，他父亲那样的人。
　　秦和苦笑。他知道如果刚才那个银球像经典的坏人那样告诉他，只要牺牲他，就不会来打扰地球，他绝对会不惜让母亲承受第二次丧亲之痛，成为孤家寡人，选择接受这个荒谬的建议。
　　但那只限于自己。这一点，秦和也清楚得很。如果银球的条件是让姜荃做牺牲，哪怕他同意了，自己也绝对会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秦和不想看着姜荃也陷入到这种怪圈里。
　　“好。”姜荃的指关节被他自己捏得发白，但最终却仍旧说了好。
　　秦和却有开始担忧了，这到底是他自愿想说出这件事，还是仍然在执行自己的“命令”呢……
　　“在我的母星，儿童到了8岁会被送到统一的“学校”进行管理。在入学前会有一场极为复杂的鉴定，以确定一个孩子的“属性”，不是“军官”就是“军犬”。”
　　“虽然听上去可能显得，这两个属性有些不平等。但经过系统的“培训”后，双方都能从这种关系中获得满足。“长官”一般比较强势，控制欲很强，照理说，这样会让“军犬”被压抑住，但“培训”会纠正这一点，或者说，制约他们。“培训”会让未来的“长官”们明确照顾和保护自己的“军犬”是一种必要的责任。也因此，在长时间没有为“军犬”提供抚慰的情况下，他们会焦虑，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不配拥有对方。”
　　“而对“军犬”的要求则是绝对服从自己的“长官”，但是如果长官让你去做的的事有极大生命危险，则有权利拒绝。在此情况下，“长官”也不能强迫。
　　“长官提供保护和和照顾，相应的，军犬则提供“服从”，既满足了长官的控制欲，又满足了军犬渴望被照顾的心理，按理说是皆大欢喜的。事实上，几万年以来，虽然过程和形式变得越来越文明，内核是没有改变的。
　　“但有人却天生背离这个体系。”
　　“我在“测试”时的表现呈现双重性。这其实并不算极端罕见。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两个难以归类的人。他们一般都会被随机分配到二者之中的某一个，之后的“培训”虽然可能并不是特别合适，但足够帮他们适应这个属性，这种“病”也不会显露出什么问题。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归到了“军犬”这一边。接受了长达十年的“培训”。我其实……已经能很好地适应这个身份了，只等着遇到自己合适的“长官”，开始接下来的生活。我也确实遇到了自己心仪的人，并且顺利确立了关系。”
　　“但谁也没想到，他也和我一样，在最初的测试中呈现的是双重性。但不同的是，他被归到了“长官”那一组。”
　　“离开了“学校”，没有了“培训”的强化，加上两个人都是双重属性，互相影响下，之后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稍微打断一下啊。”秦和完全进入了听故事模式，甚至还问起了问题。
　　“那什么，“长官”和“军犬”的结合……是纯精神层面的还是……”秦和话都到嘴边了又突然觉得不妥了，开始支支吾吾。
　　“是说性关系吗？”姜荃不带任何遮掩的话让秦和有些不知所措，“这要主要看“长官”的意愿。“长官”想要，便做，长官不想要，便不做。”也是，毕竟“军犬”需要在自己生命不受威胁的前提下对自己的“长官”绝对服从。
　　“那“军犬”岂不很被动？万一“长官”强迫的话，怎么办呢？”
　　姜荃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军犬本应是感受不到强迫的。“长官”的命令就是自己的意愿。从结合之后，只有生命是自己的。”
　　秦和听得直皱眉头。姜荃虽然说双方有互相制约，但明显还是“军犬”被压迫啊。但自己并没有接触过任何“长官”属性的人，便也无从得知，在这段关系中，长官的付出是怎样的。
　　而自己之前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不是……
　　唉，不想也罢。
　　秦和抬了抬手，示意姜荃继续讲。
　　“我们一开始确实试着严格按照属性对待多方，进行生活。我的“长官”甚至还制定了一些“规则”来强化这种关系。一些词，一些手势，一些不寻常的规定。”
　　姜荃说道这里，低声言道：“比如……只能吃他递给我的食物。”秦和心下了然了，但却莫名其妙地不太舒服。
　　“但随着“培训”作用的下降，我们双方都表现出了强烈的不适应。他有时会因为不能给我明确的指示而烦躁得要命，转来转去，多次尝试却仍然没有结果。他后来跟我说过一次，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两个人的命运选择权全在他手里。这本应让“长官”感到满足的行为，却让他煎熬不已。
　　“而作为“军犬”的我，会对非常寻常的指令感到没来由的抗拒，而“军犬”本来应该从服从“命令”中获取安全感。那种，不用担心做错什么，因为你的所做所为不出自于你的判断，你就不用为任何事负责。但我不想这样。我那时觉得，哪怕能自己选今天出门穿什么衣服，也行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我说不太好。”
　　“我的“长官”也察觉到了我们之间关系的异常，但还没等有所行动，意外就先发生了。”
　　“我们的飞船，被他们通过折叠面的武器击毁了。”之后姜荃便带着逃生舱坠落在了地球，遇见了秦和。
　　“我找到了一个逃生舱，但我的“长官”在武器撕裂飞船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几乎没办法行走了。”
　　“在那种危急情况下，他给了我最后一个“指令”，甚至用上了他之前制定的，我一定要服从的“规则”。”
　　“他说，别管我，快逃。”
　　“最后一次了，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