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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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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丰沛明亮的阳光又一次从院中斜移到厨房的窗户上时,邬弘正便知道已经又到了正午的时辰了。
他停下了琢磨那套据说一学会后就能轻易跑赢豹妖的绝妙身法,转身便从练功的前院走到了种菜的后院。
现在是冬季,适合种植的蔬菜其实已不是很多了。但总归还是有一些的。起码,莴笋、菜苔、花菜等这些,便是菜地里免不了要种着的。
站在一片或翠绿或紫红或米白的蔬菜中,邬弘正又一次泛起了难。让他想想,今天该选择终结哪株蔬菜的寿命呢?
……想不出来。
心知自己选择困难症的邬弘正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决定去寻求场外救援。
他立刻吭哧吭哧地朝屋内跑去了。
墨守白从晦暗悲戚的噩梦中陡然清醒过来时,传入耳中的便是这一阵吭哧吭哧的脚步声。
紧接着,“师兄师兄,今天中午咱们吃什么菜啊!”
墨守白眼皮都懒得掀便知道来人是谁,他连回望一眼都不曾,只说,
“拨根萝卜吧,冬吃萝卜夏吃姜,现在是冬天,正好炖碗萝卜汤。”
“光喝汤吗?炒个小菜吧师兄。要不我去摘一把菜苔?”
“不要,”墨守白想也不想地拒绝,“菜苔吃腻了,不然你去竹林里挖棵嫩冬笋吧,回来正好炒盘油焖笋。”
说完,他没再理会那仍在床头喋喋不休的人,只随即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脸,竟是又睡过去了。
邬弘正倒也不在意,他是早习惯了师兄赖床的性子的,而且,师父没死的时侯不也说了吗,师兄那是三什么缺什么,所以才会变得那么嗜睡。他应该表示理解。
再说了,反正都是师兄炒菜。
这样想着,他便也越发不在意起来,转头便去后院里扯了根大白萝卜,继而又惦记上了师兄刚说的冬笋。
让他瞅瞅,到底哪块的冬笋看起来最嫩呢?
嚯,对了,就是这里。
他立刻扛着锄头哼哧哼哧地跑了过去。
才刚陷入睡梦中不久的墨守白是被一阵锄头挥舞声吵醒的。
偌大的山上总共就他们两个人,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这挥锄头声是谁发出来的了。
天杀的,他是要他去竹林里挖冬笋,绝不是让他在他房间外就就地挖了的!他的一去不回的睡眠!
墨守白气得手发抖,“咔擦”一声便飞快推开了卧室的窗户。
他是预备着声色俱厉地好好谴责师弟一番的,然而甫一推开窗,便忽然察觉出一点儿不对劲儿来……
窗户外,邬弘正还在奋力地挖笋,一边挖一边嘟囔,“咦?这笋埋这么深的,怎么挖都看不到根。”
挖冬笋有个讲究,一般都是挖到根才方便把整棵冬笋都刨出来的,这样也免得没挖出的半截冬笋埋在土里坏掉。
但冬笋嘛,也就只有那个长度,一般很快就见根了。是以邬弘正挖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根才会起来。
墨守白瞥了眼那在锄头挥舞下如人形般瑟瑟发抖的小冬笋,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师弟,“别挖那根了。”
邬弘正才注意到师兄正站在窗前看他,惊讶地,“咦,师兄你醒了,怎么今天没睡回笼觉?”
有回笼觉也被你吵醒了。墨守白内心腹诽,他知晓自己师弟肯定又忽略了自己前头的话,于是重复着,“我说,你面前的那棵冬笋别挖了,换一根去。”
“为什么?”邬弘正不解地,“师兄,这棵竹笋看起来多嫩啊。”
是挺嫩的,没看见里面连妖灵都幻化出来了嘛,能不嫩才有鬼啊。
墨守白心里吐槽一句接一句,可到底也没把这话同自己师弟说出来,他知晓对方是个嫉妖如仇的,因此换了个理由解释道,
“这冬笋看着嫩,但你挖了这么久都不见根,可想而知它底部是个老的,就算挖出来我们也不会吃。自古君子以俭德辟难,我们可不能做出这种浪费粮食的事。”
“好吧。”邬弘正有些心疼自己白费的那么多力气,但老了确实是不好吃,“那我换一根。”
他扛着锄头往山上走了,倒是留着那才挖了一半的笋还半秃不秃地杵在那儿。
墨守白瞥了眼那笋,他懒得动,干脆道,“都是只妖了,就自己把自己重新埋回土里去,别劳烦我帮你。”
那笋听到这话,知道自己是彻底摆脱了被吃掉的命运了,于是立刻地身子也不抖了,动作也利索了,忙不迭地便缩回了土里。
当然,缩回土里前,它也不忘了对着墨守白欢快地翘了两下笋尖——这是感谢的意思。
墨守白没太在意一个才刚生出灵智的笋妖对自己的谢意,既然已经被吵醒,自然也没了再睡的必要。他毫不迟疑地去了厨房干起了今天的第一件大事——洗萝卜!
当阳光又一次缓慢移动起步子的时候,穿着一身名牌服饰的两人也终于爬到了山顶。
只是这两人的身形此时颇有些狼狈,无论年少的那个还是年长的那个,都在此刻因为爬了太久的山而气喘吁吁起来。
常念到底年轻,恢复得也更快一些,想着等会要见人,她预备着将手里提着的高跟鞋重新穿上,但那之前得先擦擦脚底的灰。
她正将一只脚抬起打算用湿纸巾擦呢,母亲连忙慌张地出口阻止,“念念,你是常家的千金小姐啊,怎么能做这么不文雅的动作。”
常念半点没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妈,光脚都光脚过了,哪儿擦个脚就成了不文雅动作了。再说了,我要是脏兮兮地穿着这高跟鞋去见那道长,那不更不文雅吗?”
汪芹被女儿的话一噎,到底没说出继续反对的话来,只是看着女儿走得通红的脚板,终究还是不忍道,“都怪我,上山前要不是我同意了和你换鞋,你也不至于只能光着脚走上来。”
常念才不会顺着她妈的话茬,直接道,“得了吧,妈,就您那年近五十的身子骨,也得亏我把鞋换给了您,不然你指不定就累倒在哪半路上了。还得折腾我背你下去,那可比我光脚走上来麻烦。”
不过,她也并非毫无怨言,“妈,您说说您,昨天还亲口和我说了要走山路嘱咐我穿双运动鞋,怎么自己还偏偏忘了呢。”
汪芹有些尴尬的,“这不是你爸说就喜欢看我穿高跟鞋嘛……”
来了,又是这个“你爸说”。常念听到这句便不由得烦躁,她不耐道,“怎么又提我爸,他都和我那两个哥一齐让外面的三儿踩你头顶上了,你怎么还要顺着他?”
常念想到这事便觉得心绪复杂。
前不久,她被朋友告诉说撞见她爸找了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年轻女孩儿,那时的她还单为父亲出轨的事感到气愤,忙不迭地便拉了亲妈前去对峙。
谁想一推开别墅门却看见了那样的一幕。不止她爸,还有她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哥都在客厅里,正对着一个年岁比她还小的年轻女孩大展拳脚。
很难形容常念当时心头的震撼,她活了二十多年,倒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啤酒瓶还能这么用。
同样看见这一幕的母亲则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只是经此一事,已经被撞破过一次的三人却再没了任何顾忌,动辄便将那年轻女孩带回住宅里,以致于母亲都渐渐被踩压在了地底。
对于女儿的不满,汪芹却是呐呐地,“那是狐狸精的错又不是你爸和你哥他们的错,再说了,咱们不是已经来找这道长了吗?等他把那狐狸精解决了,咱们家里就又会好好的了。”
“能不能好还不一定呢。”常念嘀咕着,她想到那一幕就觉得恶心,连带着看向家里人时也不是滋味起来,“再说了,就算是真的狐狸精,这道长真有你说的那么靠谱?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出厉害捉妖师的样子。”
常念想不通,高人住的地方哪有这个样子的。她这么多年也算是看过挺多本小说,人家小说里都是的是玄学大佬开局必定是一破败小道观,越破败越显出点高人的风范来。
可瞧瞧眼前的这座——
除了明显十分古老的砖墙,其它的任何地方都看起来普普通通,不仅没有破败的得道风范,反而平庸得像是座拿旧砖头堆起来的新式仿古建筑,哪哪都不是那个味儿。
——真正的高人哪有住这俗气地儿的!
也因此,常念对这面前的俗气建筑是半点看不上的。
她母亲却还以为女儿是在嫌这道观不够大气恢宏,慌忙解释,“别看面前这道观外表是寒酸了点,但南华教是在咱们祁国传承了几千年的,名声那叫一个大呢,也就这些年破败了才会沦落到这个样子。不过你也别看它样式破败了就觉得这里的道长就不行了,那墨、墨……”她半天想不出名字了。
常念不得不提醒她,“墨守白,你昨天才和我提过的。”
女人如梦初醒,“对,就是墨道长。人墨道长那可叫一个厉害,听说是被捉妖师协会官方认证的年轻一代捉妖师第一人。可惜这人实在太懒,一年也就接一次捉妖的活,不然名声指不定还能再大点儿去。”
她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庆幸,幸亏咱们赶在今天大年初一就来了,正是新年第一天。墨道长今年的唯一一个名额应该还没花出去。走,咱们赶紧进去便心有戚戚,“说起来,墨道长今年捉妖的唯一一个名额已经在初一那天便花在了赵家,也不知道咱们来请究竟能不能请得动。”
常念掂了掂手里沉重的钱箱子,她并不认为这世上还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钱还不够多而已。
也因此,她对母亲的担忧并不以为意。
她唯一关心的,也不过是那所谓的降妖师年轻一代第一人,究竟有没有实力配得上自己手中这一箱厚厚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