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轶事闻》檐槐

29、二十九

　　秦王执政22年
　　距离赵国破城已经过去了三年。
　　这也是冯劫回到咸阳担任郎中令的第二年。
　　赵国城破之后，陛下龙心大悦，甚至是亲自去了赵国，料理那些曾经让他不快的人。
　　他也是在那时被要求护送陛下回咸阳的。
　　估计他父亲是不打算放他回舅舅身边了。
　　果不其然，回咸阳之后，他便以攻赵有功，护送有功得了个郎中令的官职。陛下的意思，自己是万般不愿都拒绝不得的。
　　他也懒得和他父亲掰扯，谁也说不过谁，不过待在咸阳倒也有个好处，那便是可以多见见姜芍宁。
　　如今在这咸阳一混也已经过去了两年。
　　今个李将军麾下的人都回了咸阳请命，冯劫就被杨瑞和羌瘣一群人拉到了酒楼喝酒，说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兄弟们，今天给老子往死里喝，咱老冯掏腰包！”羌瘣顶着张秀气的脸庞，说着豪言壮语。
　　周围的弟兄们都起着哄，那阵仗吓退了一帮子散客。
　　“诶，老冯你是不知道我们后面那些仗打的多威风，可惜你不在！”
　　“兄弟们都等你回去呢，你可赶紧的！”
　　“喝喝喝，今天喝空老冯的钱袋子！”
　　……
　　冯劫觉得自己离开了两年军营，在咸阳和一群文弱书生混久了，与这群大老爷们格格不入。
　　“别提了，这不是没办法嘛，你们可得多回来陪我喝酒啊。”
　　久违的豪迈不羁之感，终于逐渐回归了。
　　“老冯，你咋没叫你朋友一起来啊，和兄弟们介绍介绍呗。”
　　冯劫还没来得及说，羌瘣倒是好气的拍了说话的那人一巴掌，回头看着冯劫欠揍道：“刘喜我去你的，介绍介绍，也该是美人啊，朋友咱没兴趣。”
　　冯劫：“美人有啊，你不见过嘛，瞧你当时那怂样，可敬往我后面躲。”
　　杨瑞也来了劲，不嫌事大的接着道：“就是就是，咱羌大爷也有怂的时候。嘴上说着要美人，真见到美人了看都不敢看哟。”
　　羌瘣被人戳了痛处，恼羞成怒道：“呸，那也得是女的！男人长的比女人还漂亮，谁敢看啊！”
　　众人十分有默契的一起抬头看了羌瘣一眼：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那三人一口一个美人，就是不提名字，周围的一群单身汉子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不是，你们倒是说说是哪个美人啊，可有心悦之人？”
　　“叫啥叫啥，咱怎么都没听你们提起过？”
　　“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能喝酒不叫美人来呢？”
　　……
　　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多，冯劫一个个给他们倒酒塞住他们的嘴：
　　“赶紧喝赶紧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有意叫姜芍宁来，但那人拒绝了，况且他自己都觉得姜芍宁和这喧杂的酒楼格格不入，要和他们一群糙汉子坐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和谐。
　　羌瘣在一边不停地给杨瑞倒酒，显然是因为方才杨瑞的吐槽把他记恨上了。
　　“阿姜简直是谪仙之姿。”羌瘣一边倒酒一边感慨，显然已经醉了。
　　冯劫也喝了好些，听他这么一说，酒劲忽然有些上头：“我去你的，你不准这么叫他！”你不行！阿姜只能我叫！
　　“我就叫，阿姜！阿姜！阿姜！你能怎么样！”羌瘣喝酒壮胆，所向披靡。
　　“我呸，你这人好生欠打！”冯劫说着便河羌瘣扭打在了一起。他两显然是在闹着玩，周围的人也是乐着起哄。
　　“哟哟哟，抢美人了抢美人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我也想见见那个美人！”
　　“哎，那美人是个男人？”
　　……
　　唯一没有起哄的只有醉的昏天黑地的杨瑞。
　　杨瑞酒量一直就很差，但拗不过一群大老爷们，每次喝完都是不省人事。今天也羌瘣一通操作，愣是早早地把他喝趴了。
　　一群人从早上折腾到晚上，酒叫了一轮又一轮还不见散场的趋势。
　　掌柜的站在台前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肉疼，随即想起那流水一般入兜的银子，心里一下就好受了许多。
　　酒楼外，街上的百姓们熙熙攘攘，大家都默契的不踏入酒楼，免得触了霉头，打扰到军爷们喝酒。
　　“来来，小心，让一让，让一让。”
　　忽然响起的叫唤伴随着马车撵过地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百姓的目光。驾着马车的小厮驱赶着挡道马车道前的人，所有人都识趣的让出道，甚至是显得拘谨。
　　如今的秦国虽也算繁荣，前不久还破了燕国，正是披靡之时。然马匹还是稀少，多数都送到战场上去了。达官贵族们虽有权有势，但也只配坐得牛车，就连当今陛下的马车配马也都是杂匹。
　　能有资格坐马车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达官贵族。
　　小道空出了一大片，马车却没再往前赶，而是停在了喧嚣的酒楼外。
　　那正是军爷们喝酒的酒楼---醉仙楼。
　　然此酒楼并非是咸阳最好的，最好的酒楼乃是西边的聚微楼，听说这个名字是按着传闻中某位神仙的神阁起的名字。酒楼里的饭食极尽奢华，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能去的起的。就连达官贵族也不得随意进入，得提前几日约位置，进了之后还有许多规矩。
　　所以军爷们选了这醉仙楼畅饮。
　　醉仙楼的掌柜早就和方才想进楼的百姓们说了，今日军爷们包了整座酒楼的酒水饭菜，也没什么招待他们了，叫他们还是另找别处吧。
　　虽然冯公子并没亲口说过不让别人再进来，但是掌柜却是自己做了决定。
　　如今马车停在他酒楼门口，一看就是位达官贵人，他自然是没办法拦，只是他酒楼里确实没什么招待了，若是那位贵人性子差觉得自己白跑了这一趟，遭殃的还是自己这酒楼，这事曾也发生过许多次。
　　他们酒楼是向所有人都开放的，自然是比不过有大靠山的聚微楼。
　　掌柜的脑子里思绪万千，感觉自己有些冒冷汗。他搓了搓手，缓解紧张的感觉，然后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走到门口迎接。
　　赶马的小厮手脚利落的跳下马车，恭谨的撩开马车帘子。
　　掌柜的心跳莫名的有些加快。
　　马车里下来的是一位的年轻人，他一身白色的绸缎袍子，衬的一头墨发极为靓眼。年轻人戴着一张半面面具，遮挡住了一小部分的面容，连着右眼也一起遮住了，但这完全不影响年轻人的的魅力，他露出的左眼是金色的，俊美异常的脸庞依旧是叫人叹为观止。
　　金色的瞳孔，挡住眼睛的一般面具，可不就是那位大人？
　　掌柜揪起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那位大人乃天人之姿，性子是极好的，看来这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棘手，只是奉常大人从不来酒楼这种地方。
　　“原来是奉常大人大驾光临，欢迎欢迎。只是今个酒楼已是无酒无菜，真是对不住大人。”
　　姜芍宁维持着一笑清风的模样，见那掌柜的一脸难做又疑惑的模样，便安抚道：“掌柜不必忧心，我岂会故意为难。”
　　掌柜的一听，以为是自己的话惹姜芍宁不悦了，赶忙解释：“不不不，大人，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只是怕奉常大人失望了。”
　　姜芍宁轻笑一声，和善道：“掌柜的，不必多想。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接一朋友罢了，您不必惊慌。”
　　“啊？哦！那大人请。”
　　掌柜的松了一口气，心里赞叹起了奉常大人的言谈举止，果然是谦谦君子，一视同仁，同他一个小掌柜说话都是谦逊有礼。
　　见姜芍宁同掌柜的一起进了酒楼，周围的百姓们都开始切切私语了起来：
　　“方才那位是奉常大人吧？我听闻他就是那个模样，没差。”
　　“你瞧见了吗，真的是金色的眼珠子，太神了！”
　　“去去去，瞧你说的那话，可别惹得大人不高兴了，咱可都要靠那大人多保佑。”
　　“奉常大人怎么会来酒楼？”
　　“怎么了，神仙就不能来喝酒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
　　酒楼里，冯劫一群人喝的昏天黑地，好些已经滚在一边不省人事，也有一些人还在哟呵着喝酒，俨然也已经快要不行了。
　　掌柜的将姜芍宁带到里边的时候，突然有种心虚的赶紧，总觉得那副场景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和站在一旁衣冠楚楚的奉常大人一对比，尤为惨烈。
　　羌瘣端着一碗酒，另一只手拿着一酒壶，不停地给冯劫倒酒，他显然也是思绪混乱，嘴里不停地含糊着：“来来来，老子今天一定要喝倒你。”
　　冯劫也是思绪混乱，脑子里昏昏沉沉，：“喝！”
　　姜芍宁在旁边站了一会，显然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轻手压住冯劫端着酒碗的手，有些无奈：
　　“切莫再喝了。”
　　冯劫还没来得及反应，反倒是羌瘣先回过神。他眯着眼睛，抱着酒壶，愣了好一会，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像才逐渐清晰，忽的激动道：
　　“姜美人！姜美人你怎么来了！一起喝？”
　　冯劫醉醺醺的反驳：“你不准这么叫他！呃……”
　　掌柜的站在一边，在听见“姜美人”三个字的时候愣是抖了一抖，他下意识的看向奉常大人。
　　奉常大人虽保持着笑意，但脸色有些尴尬，却也没当场发作。
　　奉常大人果然是心胸宽阔的人。
　　羌瘣那一声也是惹得之前好奇心痒痒的兄弟们循声望来，然而有意识的显然也是醉的不轻：
　　“姜美人？哪儿？”
　　“是这位吗？果然是美人！”
　　“美人，喝酒不？”
　　……
　　掌柜的冒着冷汗，这群大爷可真是鲁莽，这般得罪奉常大人。
　　姜芍宁倒是没太多感触，只是推脱道：“多谢，不过我不喝酒。”他客套了几句，他便低下头对着冯劫的耳畔，轻声道：“李将军过会就要到了，你还是赶紧随我离开的好。”
　　冯劫脸色通红，反应变得迟钝，他从方才开始就揪着姜芍宁的袖子，靠着他的手打着盹，猝不及防的听到姜芍宁的话，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愣是坐了好一会才品出了这句话的意思，赶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的是。”一群人虽是回了咸阳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但如今并不到真正放松的时刻，随时都有可能启程离开，李信也早定下规矩，喝酒可以，但不得喝的烂醉如泥。
　　倘若被李将军逮着了，军罚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冯劫如今已经被留在了咸阳当他的郎中令，但李信还是他的舅舅，就算舅舅不罚他，他爹绝对放不过他。
　　冯劫只是思索了一阵，便也不管脚下踉跄，赶忙扶住姜芍宁伸过来的手，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爽都爽过了，现在得赶紧跑了。
　　“兄弟们，你们继续喝，我先走一步！”
　　羌瘣有些没回过神，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啊？你咋突然要走了？”
　　冯劫脚下一个踉跄，姜芍宁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这般模样要弄回去都是个问题，姜芍宁有些急躁，嘴上替冯劫敷衍着：“他明个还要上朝，再不走，恐怕问题不小。”
　　羌瘣和一群人也没再阻拦，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冯劫一走，没人同他对着喝酒了，羌瘣这想起了杨瑞，那厮估计是醉的不省人事了。他环顾了一圈，愣是没瞧见杨瑞，酒劲逐渐上头，他索性不找了端着酒碗继续喝……
　　掌柜的站在一旁，想为姜芍宁搭把手，却被姜芍宁笑着拒绝了，他只留了一句：
　　“等会若李将军，冯右相问你是否见过冯劫，你如实回答便是。”
　　“啊，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