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轶事闻》檐槐

28、破晓

　　冯劫回到了军营里，没日没夜的练武，比以往更加苛责自己。他满心底的不甘，困惑，气愤都要靠不停地操练来驱散。他现在只想着，攻入了赵城，他一定要手刃了云霜行！
　　军营里的弟兄们都被冯劫那股劲吓到了，就连李信都觉得冯劫是受了什么刺激。事实上他却是受刺激不浅，他觉得自己初出茅庐就被骗了，自信心受到了打击。
　　好在冯劫这般失常的日子没持续太久，他们等了几天便收到了王翦将军的暗号，这次是有了万全准备，要一举冲破赵国城门了！
　　这一日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了，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他们已经和赵国周旋了许久，这次定要成功！
　　冯劫站在后方远望着赵国城门上的几个人，离得太远，他能看到的只有是模糊的几个小点，他心想，这可能又是一场硬仗。
　　不过事情完全和他想的不一样，这次赵国的领军换了两个草包，毫无招架秦军之力。短短半个时辰都不到他们就攻破赵国的城门，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似乎曾和他们周旋许久，令他们头疼万分了不是这赵军。
　　邯郸城内的百姓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他们会败的那么迅速，连逃命的时间都没有。
　　秦军涌入城中，随意的践踏着赵国的土地，大肆杀戮着赵国的百姓。秦国陛下的仁慈一点都没有施舍给赵国百姓，他痛恨着这个给他带来不好回忆的国家。
　　城门上的两位赵国将领被当场斩杀，血流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重的血腥味。
　　冯劫以为会在城门上见到的人，却毫无踪迹。
　　作为军师的云霜行，怎么会不在？难道是自己先跑了？想到这冯劫对他又鄙夷了一分，这种人能叛变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或许云霜行现在正在云宅收拾行李？有这个可能，冯劫想着，便立刻策马超云宅奔去，他可不能让那家伙跑了。
　　冯小公子想的没错，姜芍宁确实在云宅，但他却不在收拾行李，而是在等冯劫。
　　云宅本就人丁稀薄，秦军破城而入之后更显荒芜。原本朴素典雅的木门已经被整扇拉下，破落不堪的倒在一边。宅子里的树植都被践踏的面目全非，许多值钱的东西也被抢劫一空。
　　冯劫看着这破落不堪的宅邸，心里一阵百感交集。残破的模样，还能隐隐约约和他记忆力的样子重叠。
　　显然，云宅已经被破门洗劫，云霜行应该不在这里了，就算在，那也已经没命了。
　　冯劫觉得有些可惜，没曾想连手刃的机会都不得。他叹了口气，觉得无趣，转身准备离去。
　　“小公子可是来找我的？”
　　冯劫觉得他的脑子一下就炸开了，所有的情绪全部涌上心头，他猛的转过头，死死地盯着那个说话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云宅被践踏的这幅模样，云霜行却还是一副人模狗样？或者他以为云霜行会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的模样，然而他却是衣冠整洁，一脸淡笑，手里持着一把折扇，就像冯劫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他的淡然随意的样子和此时的云宅格格不入，他仿佛置身事外，赵国的生死，秦军的烧杀抢掠都和他毫无干系。
　　“你倒是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冯劫咬牙切齿道。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我？我在这里也是为了等你。”
　　“我来这里是为了取你狗命。你倒是看淡生死。”
　　姜芍宁低笑一声：“如果我说，我没有反叛，这是计划中的一环，你会信我吗？”
　　冯劫心里咆哮着：我信你个鬼！他现在能站在云霜行面前没有把道就砍已经很冷静了！
　　“你帮赵国杀过大秦的兵卒，帮李牧守着赵国的城门，让我秦军在关外折腾那么久，你还有什么还解释？”
　　冯劫说话的语气很激动，和姜芍宁是一个明显的对比。
　　“小公子说话着实伤人心，不过确实，都是我做的。要不我和你说说，我还做了些什么？我做的可不止这些。”
　　冯劫瞧着眼前那人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一阵恶寒。他觉得云霜行绝对做了许多自己无法想象的事，他突然有些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事实。
　　“廖卿你还记得吗，他会被李牧抓到，完全是我授意。可怜我把他送到李牧面前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了，想把我供出来都没机会。”
　　“啊……还有，咸阳派来的探子都是我解决的，你看到的暗印也是从他们身上缴来的。还有那几个和你一起的小孩儿，也是我动的手。”虽然郭开迟早会杀了他们，但姜芍宁就是不想让郭开如意。
　　姜芍宁说了两句突然间闭口不言了，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他说出来的事只是话本里的故事。
　　冯劫的冷静一下子就被打破了，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匕首，怒气一下就涌上心头，还伴随着丝丝寒意，他甚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没有理由杀他们！如果你真的没有叛变，那为什么要杀那些人，毫无理由？
　　姜芍宁似乎很喜欢见到别人满眼惊恐，焦虑万分的模样，他心情有些逾越，语气也更和善了些：
　　“廖卿已经开始怀疑是我动手处理了那些探子，我当然留不得他，都怪他太机灵。还有那些小孩儿，那个叫小童的小姑娘还挺讨人喜欢的，她似乎见过我，那就有些可惜了。”
　　“你就因为怀疑小童曾见到过你恶毒的行径，就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就杀了所有人？！”冯劫有些不敢置信，到方才位置，他觉得自己已经要失控了。
　　“我想杀他们，没有理由也可以。况且俗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毕竟被杀的人能得到黄泉的优待。”姜芍宁语气平淡，说出来的却是叫人的心如同千刀万剐了一样，他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里。
　　虽然姜芍宁说的是实话，黄泉的规矩就是如此。
　　事到如今，冯劫觉得他有这个承受能力听完姜芍宁后面的话了。这些已经足以刷新冯劫对姜芍宁的认知，他觉得他应该还做了些什么，再狠毒无情，自己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了。
　　“其他好像也没什么了，都是些推波助澜的小事。我杀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影响我的计划，我不喜欢节外生枝，倒不如都抹了干净。”
　　冯劫沉默了一会。
　　“李牧是你杀的吗？”
　　姜芍宁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他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冯劫。
　　冯劫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牧也是他杀的。
　　“他若是不强行从宫里跑出来，想要坏我的事，我也不会派人去围剿他。”
　　冯劫皱着眉，他不懂姜芍宁做这些目的是什么，害了秦国的人，又折了赵国的神将，两边都得罪，为的是什么？
　　“我走的是天意，不为任何。况且不管我杀了多少秦国人，我最后还是促成了秦国，你觉得就算你告诉了别人，别人会信吗？”姜芍宁似乎是看出了冯劫心里的问题一样。
　　他不是秦国探子，也不是李牧心里的那个有胆有谋略的云霜行。他只信天意，这是他的劫，如果有必要，他可以与天下人为敌。
　　冯劫以为姜芍宁是有什么天大的计谋，最后却是因为简单的天意二字。他觉得自己都能笑出来，这是什么拙劣的谎话！
　　“你嘴里就没半句真话。”
　　姜芍宁扶着折扇，还真的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委屈道：“我与小公子说的故事是真话呀，赵国的百姓们就是这么传的。还有我现在告诉你的，都是真的！”羲和神女也确实有一只香囊，名唤悦枝，一直被供奉在仙台前。
　　只是这种真话，完全就是不痛不痒的东西，还有马后炮。冯劫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拔出手里的剑，决定做一个了断。那么一瞬间，他已经让自己完完全全接受了云霜行是个“恶鬼”的事实，完完全全放下了云霜行曾对他的“好”，或许那也只是利用，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若是想杀我，恐怕还没那个实力。”
　　姜芍宁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完全没有把冯劫放在眼里。
　　“闭嘴！”
　　姜芍宁猛地从衣袖里滑出一东西掷向冯劫：“留个纪念吧。”
　　冯劫条件反射的接住朝自己砸过来的小玩意，反手一看。
　　是那一日夜市求到的香囊。
　　冯劫恶狠狠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他才不要这种东西！他抬头，眼前那人早就没了踪迹，似乎不曾出现过。
　　但是怒意还还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事。
　　冯劫拿着出窍的利剑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香囊。过了好半晌，他终于还是弯下腰把那颜色实在是令人作呕的香囊捡了起来。
　　也是，做个纪念，让自己永远记住今天的经历，永远记得那个卑鄙小人做了什么，永远不要忘记见到他取他的G命！
　　冯劫在原地又站了一会，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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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奉常府邸
　　姜芍宁悠闲地坐在后院，捧着茶喝着，完全没有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在他对面的赵元秀早就卸下了□□，恢复了青年的模样。他脸色泛白，死鱼一样趴在石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念叨：
　　“哎哟，累死我了，这传送阵太费力了。”
　　神仙在凡间是不能动用法术的，他作为天书书灵虽然不被限制，但法力也是被大肆削弱，如今开个传送都是费劲心力。
　　他喘了一会，见姜芍宁也不搭理他，又接着道：
　　“你刚才对冯小公子的那一通畅谈，简直是丧心病狂，别说他了，我都觉得你不是个人！”
　　姜芍宁终于有了点反应：“比起许多凡人，我还是自愧不如的。而且我自认为对冯劫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赵元秀有些无语：“你那是自认为！伤人心比伤身体更本质！”
　　“他会伤心？”
　　“怎么不会，是个人都会，人家觉得你对他好过，结果你却是在忽悠他，骗他，假装对他好，你自己说说看，你愧不愧心。”
　　姜芍宁放下手里的被子，想说些什么，但赵元秀似乎没想给他机会，又接着叽歪道：“成成成，你别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成书灵化实体的日子确实不比你当仙人的时间长，我阅历不够，比不过信陵君，不懂你的心思。而且这是你的劫，你自己说了算。”
　　“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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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赶紧的，我想要看正确的走向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