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轶事闻》檐槐

27、绝处逢生

　　冯劫觉得自己失去了好久的意识，醒来的时候脑子还一阵阵的发昏。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外面透进来的强光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朦朦胧胧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云霜行的脸，看他到坐在自己身边。
　　冯劫乱作一团的脑子瞬间就紧张了起来，昏沉感一扫而空。他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摸出了腰间的匕首，不给对方缓冲的机会就刺了过去。
　　“翳儿！”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冯劫猛然停手，眼前也开始清晰起来。
　　他这时才发现，他周围围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坐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是他的舅舅李牧！
　　冯劫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现在是秦军军营里了？他是怎么突然就在这了？险些被巡查卫兵发现的惊慌感还在眼前。
　　李牧一脸担忧，方才翳儿拿起匕首时的反应显然是在邯郸受了不少罪，日日担惊受怕。
　　“翳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围着的人也都跟着询问了起来。
　　冯劫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
　　“阿劫，你真的把我们吓死了，方才你是被巡视的一队士兵从西郊带回来的。还好发现得早，那地方凶险的很，都是些野东西。”
　　冯劫清醒了不少，循声朝着站在一旁的杨瑞看去。杨瑞的脸色也比李信好不了多少，一双眼睛通红，下巴上隐隐约约的能看得见一些胡渣。
　　“说起来，你怎么会在西郊？”
　　冯劫沉思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差一些就要被巡视的赵军发现，有个穿黑袍的人突然出现看不清脸，我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在这了，方才对不住，李将军。是我鲁莽了，差点误伤了你。”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冯劫是李信的亲侄子，但是他从来不在军中叫李将军舅舅，该吃的苦还是和大家伙一起吃，所以在军中大家也是心服口服没人嚼舌根子。
　　李信也不愿无用功的去深究那个黑衣人的身份，那人也算是救了翳儿出了邯郸，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把人扔在了西郊野外？
　　冯劫坐在床上被一群糙汉子围着端详，心里一阵变扭加尴尬。
　　“我想换件衣裳。”冯劫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道：“我在内衫上画了布防图，细节或许不全面。”他被抓到云宅之前自己有研究过赵国的布防，后来又看了姜芍宁画完的成品，虽然看了几眼但心里也有数了。他画完了便穿在身上，倒是免得好些麻烦。
　　周围的一群人显然都被这么个消息震惊到了。他们久攻不下的赵国城门，现在这是一个突破口？！虽然早就知道冯劫去了邯郸城里帮忙传消息，但谁也没想到他能搞到布防图！
　　李信心里也是激动万分，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翳儿，这可是真的？”
　　“真不真我不晓得，这是按其军师之作所拟，李将军不如拿了去，慢慢研究。”说罢，冯劫就已经把衣服都脱完了，□□着上身，把手里的内衫递给李信。
　　“此乃大事。”李信随即又调侃道：“这衣服料子倒是不错，洗干净了倒是还能穿。”
　　冯劫讪讪的笑了笑，半真半假的骂着把那一群人撵了出去。
　　人刚走，羌瘣后脚就拿着衣裳，端着肉汤进了帐子。
　　帐子里彼时只剩下杨瑞和冯劫。
　　羌瘣方才还没来得及和冯劫唠两句，就被差了出去干活。
　　他比冯劫大一岁，是个孤儿，上战场是他最好的选择。他虽不及杨瑞地位高，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他们三个在军队里是出了名的少年将才，关系也是极好的。
　　羌瘣长得有些女气，但说话方式却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把肉汤往桌上随手一搁，把手里的衣裳丢给冯劫：“哝，把衣服穿上，快和我说说你在那边都经历了点啥？”
　　羌瘣有些迫不及待，满脸的兴趣盎然，用冯劫的话来说那就是死缺心眼的。
　　冯劫利落的套上衣服，一边穿一边骂着：“你怎的不关心一下我的死活！”
　　这话倒是让站在一边的杨瑞心里一颤：“阿劫，此番我自作主张同意你进了邯郸，确实是我过于冲动，考虑不周。不过好在你毫发无损。”他只想到了事成之后的益处，在冯劫的再三请求之下，完全失了决定权，也完全没来得及考虑冯劫也许会陷入的危机。
　　冯劫：“老杨不必怨自己，是我执意如此的。”
　　羌瘣坐在一边附和着：“是呗，收获也挺大。老杨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老冯你快说说啊，我好奇！”
　　杨瑞听他们一顿安慰，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涩，最后倒也放下了心结，坐到了桌边，等着听听冯劫的诉讼。
　　羌瘣：“老冯之前穿的那衣裳料子不是普通百姓穿得起的，当探子能这么舒服的吗，你老实交代，你带了多少银两进邯郸的！”
　　杨瑞好气的拍了羌瘣一把，笑骂道：“你想什么呢，就那情况，混进去就不容易了，哪还有心思带银两。”不过对于此事上，他心里也是疑惑的。
　　冯劫其实很不想回忆那段被骗的团团转的往事，于是他删删减减半真半假的简单解释了一番。
　　“什么！我去，那军师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羌瘣忽的提高了嗓音，惹的冯劫和杨瑞都一个机灵。
　　“你说的可是李牧？”杨瑞有些疑惑，李牧做这些难道有什么计谋？
　　冯劫摇头：“不，就今日早上，李牧被赵王叫进了宫，说是被软禁了，现在的军师是另一个人。”现在的军师曾是一个秦国探子，他叫云霜行，他是个骗子或者是叛徒！但是这句话冯劫不想说。他不想告诉他的朋友那个人曾经可能和他们是同伴，如今却与他们成了对立的敌人。他跟着舅舅也才没多久就遇上这种事，一直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
　　杨瑞虽然觉得冯劫说的很多点都存在疑惑感，但也不想刨更问底，或许阿劫真的并不想说出来，他也没立场逼迫他。
　　羌瘣倒是难得正经了起来：“这么说李牧现在被调走了，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杨瑞：“前几日李将军太过焦虑，频繁试探已经乱了些阵脚，如今我们接到王翦将军的传信，一切听他暗号再做行动。”
　　冯劫大概明白了舅舅为什么会这么焦虑。
　　“罢了，我想也要不了多久了。”
　　确实是这样，所以冯劫更加不明白云霜行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临阵倒戈，赵国是毫无胜算的。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邯郸城里的赵元秀。
　　“不是，我说信陵君，你到底要干什么！老子可不想陪你在这凡间多晃个几百年！”一般神仙历劫就是体会一下凡人的生死，如若没坚持到天命的日子，早死了，那是得掉修为入黄泉轮回再次历劫的！大好的选择就在眼前，信陵君怎么就想不开呢！
　　姜芍宁慵懒的窝在软塌上，一脸鄙夷：“你都能想到的事我怎么会想不到？”
　　赵元秀：“？”
　　姜芍宁：“你且看着，今天是李牧一去不复返，明天可能就轮到司马尚了，说不定后天就是廉颇。哦，不对，可能再过一会就回有人来要我的命，这也说不准。冯劫留着也是白白送命，而且他现在不是把布防图带出去了吗，倒是挺有能耐。”
　　赵元秀一下子被他绕蒙了：“您怎么会觉得那个小孩能出去，万一他被发现了呢！而且你明明对我说……”
　　姜芍宁不耐烦地打断道：“被发现了那就是黄泉的事了，而且那么蠢的话你也信。我是看得起李牧，只不过我没兴趣成为那样的人，他不过是过往云烟，我怎么可能为了他掉自己的修为。”
　　赵元秀在凡间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曾经信陵君的影子，实在是熟悉的话，熟悉的性格。
　　不论对方多么卑微的祈求，都不会给予同情，甚至会再踩你一脚，毫无共情感的信陵君，便是这个模样。
　　虽然姜芍宁说的话很无情无义，但是赵元秀倒是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带冯小公子去逛夜市，是真心把他当朋友呢。结果你是把人家能利用的地方利用了个便。”赵元秀突然有些可怜冯劫。
　　他以为冯劫在信陵君那边可能是有些不同的，他在咸阳和信陵君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当侍读，一起骑马，一起练武，送过玉佩，是第一个和信陵君搭话的人。
　　“你觉得我们不像朋友吗？”
　　赵元秀有些无语，他心想哪有你这样对朋友的人，你这不是真朋友。
　　“冯小公子现在已经觉得你欺瞒反叛于他了。”而且你好像没资格和人家解释，你就是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人命视若罔闻，你更加恶劣！赵元秀脑瓜子里充斥着叫嚣。
　　“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
　　赵元秀打了个寒颤，表示不太有意思。
　　姜芍宁笑了笑，无所谓道：“他怎么想云霜行和我姜芍宁有什么好关系，不管云霜行骗他还是背叛他，等赵国灭了，云霜行也就死了。”
　　赵元秀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一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语气很是急促：“公子，郭大夫来了。”
　　姜芍宁还在眯着眼睛打盹，倒是赵元秀一下激灵：“他来做什么？”
　　姜芍宁慢悠悠的睁开眼睛，淡淡道：“估计是他的计划差不多了，现在轮到拖我下水……让他进来吧。”
　　小厮闻言便足下生风的跑了出去。
　　赵元秀不解：“什么意思？”
　　姜芍宁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小厮带着郭开向这边走来，赵元秀赶忙离去。
　　见姜芍宁完全没有起身迎接他的意思，郭开心里一阵不舒服，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居然敢对他这般无理：“早听闻云公子身娇体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姜芍宁也不接他的意思，完全不当回事：“想必郭大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所以云某便大胆了些。”
　　郭开心里又是一阵窝火，却也不好撒。
　　姜芍宁见着他猪肝一般的脸色，觉得有些好笑：“郭大夫可是大忙人，怎么会有空来见我这个籍籍无名之徒？”
　　郭开或许之前还心里有些顾忌云霜行，但如今李牧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云霜行再有才，也终归是受制于人了。
　　郭开：“云公子应该知道李牧现在的处境。”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威胁试探。
　　姜芍宁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郭大夫这是何意？”
　　郭开也不遮掩：“云公子一向看的通透，李牧如今已经毫无价值了，您难道还觉得那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来？”不如早寻出路，早做打算。
　　姜芍宁：“郭大夫的意思云某懂了。”郭开无非就是想把自己也拉入他那边，两个人苟且偷生总好过一个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垫背的能拉一个是一个，往后若是事迹败露，也能拿他当挡箭牌。
　　“只是郭大夫凭什么认为云某会从？”
　　郭开早就预料到了，面色阴沉道：“我想云公子也没有理由拒绝吧，今个是李牧，明个还不知道是哪位呢？”
　　姜芍宁笑道：“你觉得我会因为李牧他们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你如果有理由，早就杀了李牧了，又怎么会跑来我这里和我周旋，那些孩子是不是来不急用到，就没了？你看，世事无常，世事难料，郭大夫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选择不无错处，自己的所有想法能过实践？或者郭大夫觉得自己能看得透云某?”
　　姜芍宁的话说的半遮半掩的，但郭开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看破了一般，把他最后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一时之间难以形容。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姜芍宁一眼，毫不客气的警告道：“哼，现在倒是伶牙俐齿，到时候可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说罢，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