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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崔序受挫狱中遇友 ...

  •   黔阳县衙。
      山间葱翠,虚实相宜,山脚一户人家,炊烟袅袅,佳人遗世。端的一副好画。
      秦不书凝神细看,“那厮还老实么?”小竹答道:“少爷,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秦不书瞥他一眼:“得了,就知道他不老实!”
      小竹道:“少爷,就算您是县首大人,无理由随意抓人不妥吧,若是有心人……”
      秦不书:“我他妈的!净给老子找事儿!”陈树人这傻逼,好好得非查什么死猪。
      小竹:……
      “谁说我随意抓人?哼!殴打朝廷命官还不抓他下狱!留着过年那!”
      小竹:……。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人家陈道长哪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你倒是给我瞅瞅!我该说些什么呢?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秦不书一看小竹,就知道他又在腹诽了。不禁思索道,小竹又腹诽我了,换了吧!真的换了吧!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厮还留着做甚!
      末了,哎,还是算了,要真赶他,又嚎起来可咋整!下次吧……
      ——
      两眼紧闭,心里下五子棋的陈树人正在输赢的关头,忽然频频打喷嚏,那动静大的直让旁人侧目。
      陈树人擦了把鼻涕,又摸摸头,不禁奇怪:“怎么搞得,也没发热啊!”哪个王八蛋又背后偷偷骂我呢。
      “嗬,不会是哪个姑娘想你呢?”陈树人隔壁的狱友调笑。
      陈树人低头一叹:“我说崔兄,你瞅瞅,我,一个正经八百的道士,有哪个女的能看上我啊。”
      崔狱友沉默了。陈树人更堵的慌了。
      这个崔狱友其名崔序,生平简直惨绝人道。他家中条件所限,子女众多,养活不起,就把他扔了。要事情到此为止,也不算惨,最多也叹一句六亲缘薄,此生不见便罢了。
      谁料,他家中兄弟姊妹六个遭逢变故,死了个干净。二老悲痛万分,眼看要绝户愧对祖宗了,经人提醒,猛的想起还有个从小送人的儿子,开始走了心思。而崔序乍逢噩耗,久久没回过来神儿,活脱脱像是被雷霹了。不顾一对爹娘强制要接回家的要求,甩开仆人就奔出门,上街抓着个人儿就打,终于遂了心愿,被扭送进大牢。
      也是,一朝被两陌生人告诉,你爹妈不是你爹妈,我们才是你爹妈,乖儿子,听话,跟爹妈走吧。可不怪吓人的!崔小友一时不大能接受其实也属常理。对崔序而言,生而不养,养儿不教,因中年丧子无靠又要寻他,可真是!
      扔的时候半点不念骨肉亲情,需要这个儿子了骨肉亲情又有了,你当感情是什么,眼泪,还是别的什么?说有就有了?哪有那么容易。崔序苦笑,摊上这么对儿不讲理的父母,且有的闹呢!
      对此陈树人表示理解,就是这蹲班房的理由太奇葩了,如今黔阳班房可真是受欢迎那,要再来几个崔序这样的,把县衙大牢当避难所,那可真真不够住!
      彼时,陈树人正百无聊赖,蹲在地上数着地上勤奋好动十分活泼的小蚂蚁,戳的正开心。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精致,绸缎满身的一个翩翩公子被推搡着进了他隔壁的牢门,立时笑了,心下暗笑又来了一个倒霉鬼。
      眼见那差役推推搡搡的不怎么客气,陈树人还状似正义其实假模假样的劝了那差役几句,让他好歹对这倒霉孩子客气点,起码看着这周身的冒着铜臭味儿的气质上。
      巴拉巴拉的说了那许多,差役许是无聊的巴巴的听他说完,末了斜飞他一眼走了,边走还跟他旁边的另一个胖子说:“别看这个新进来的公子哥,人模人样的,我看八成脑子有问题,不然你说为什么冲到大街上见谁打谁,没事儿找抽那,还是外头不好呆,非要往这班房钻啊!”
      陈树人闻言单手支下巴,略消化了一下。呀,这小子,有点意思……看着也不像脑子被驴踢了的呀!瞧着倒是脾气不大好。
      而一旁正气鼓鼓的崔序此时还不识得陈树人,眼见隔壁一个灰布长衫的一个道士笑得明显不怀好意,只道好个看热闹的,给他一个白眼就开始……脱衣裳。
      在班房里并无人说话,陈树人正闲的发慌,再不来个人陪他唠嗑,他真要被自己憋坏了。可巧,今儿个从天上掉下来个现成解闷儿的好料子。正打算跟这哥们侃会儿。
      衙役走了,死乞白赖的隔着木栏非要跟人儿差大哥打招呼道个别。
      转头一瞥,陈树人:……我的个乖乖。好家伙,一言不合,怎的就开始脱了?怎么就能脱上了?
      陈树人退后几步,支支吾吾:“那个,我说哥们,enmmmm……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委实不好!”
      脱衣裳脱得正起劲的崔序一顿,火气大盛:“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陈树人:……现在的年轻人那,不仅行事异于常人,脾气还似爆碳,如何使得。
      崔序一句话把陈树人噎个没脾气。
      旁边再没发出声音,崔序想这人还挺识时务,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脱。
      陈树人眼看着他脱完外衣,脱褂子,脱完褂子解腰带,接完腰带脱外裤,脱完外裤脱靴子,脱完靴子,脱袜子。只剩一身儿里衣。
      陈树人不错眼的瞅着,直至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内个……内个……内……”
      崔序一把出言打断,看不惯一个大男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有话说话,没话闭嘴!内个什么内!”
      陈树人捋直了舌头,“你,你不冷的吗?”说话间紧了紧自己的长衫。
      闻此言,崔序感受着班房里刺骨的穿堂风,低头审视了半晌潮湿无比的地面,还有被他弃若弊履的锦衣华服,不禁觉得:额,好像是有点冷。
      崔序盯着地上被他脱满地的衣裳恨恨的样子,陈树人只觉得他的眼睛里能冒火。可惜那些衣裳,他都快冻死了,某些人把这好好的衣裳就这么作践,这不暴殄天物嘛,这这要遭天谴的呀!
      到底没忍住,陈树人:“老兄,那衣裳,你不要给兄弟呗!物尽其用嘛,怪可惜的!”
      崔序本来就挂不住,冷的都要跳脚了,偏抹不开面子,有衣裳硬是不穿,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般。
      陈树人哪里是真想要他衣裳,不要说他陈树人风里来雪里去早习惯了,现下虽然冷但远非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只不过看不过眼死鸭子嘴硬,所以出言激他一激。
      果然,不一会儿,陈树人见某人不情不愿的把刚刚脱的衣裳又一件件儿的穿了回去。
      陈树人:“噗……”实在是憋不住了,一时有点心疼对面那位,也不知这脸疼不疼。
      崔序凉凉的给了陈树人一个眼刀,坐在一旁的草堆上。
      “来来来,吃窝窝,跟哥说说,这是咋的了?又脱又穿的,衣裳跟你有仇啊!”陈树人吃着剩下的一半窝窝头。
      崔序反应也过来,对面这人是故意的,并不是真想要他衣裳,只是让他别跟自个身体过不去,心防先卸了一半,近看陈树人,风流倜傥,俊秀临风,虽然只有一个窝窝,却愿意分一般给素不相识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变故丛生着实苦闷,当下一五一十的说与陈树人:“我姓崔名序,倒不全关这衣裳的事儿,却也与其有关,说来,这衣裳是我那便宜父母新裁给我的……”
      各种曲折崔序娓娓道来,只把个陈树人惊得目瞪口呆。额的娘诶。
      原来如此……
      虽然明白了因由,算来,陈树人委实也不知说什么好,所以只好拿自己的例子劝慰这倒霉孩子一二。
      毕竟,细究起来,大抵谁的经历也没有陈树人的精彩跌宕,起起伏伏,无起一直伏,平心而论,那是相当的惨,惨无人道,惨绝人寰。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惨,旁人也并不知,只是陈树人自己觉得罢了。
      虽然,事到如今,陈树人并不觉得日子真的如何惨,惨到过不下去,其实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小老百姓的日子也挺好,甚至一直当个小老百姓似乎也不错。
      只有像他这样真真从云端跌落谷底,前十二年锦衣玉食,天之骄子,后半生潦倒讨生活,什么活都做过,只单单为了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什么荣华富贵,过眼云烟,粗茶淡饭也未必不好这些比真金还真的话。
      陈树人觉得,安慰人是天底下最考量人智慧的技术活,毕竟,设身处地只是个词儿,都是虚的,谁能真正的异地而处呢,即便一个人是怀着多大的善意和为着他好的初衷去劝解一个人,也很难做到入情入理,只因你不是当事人,就算多设身处地,也不可避免的带着自己的主观思路和客观性。所以,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这并非凉薄,只因你仅仅是感同,而他人是身手,是以……
      是以,陈树人,压根没想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为他人排忧解难,很多年前,他就发现,最好的安慰人的方法也不是没有,这个法子就是,你比他惨,对,你比他惨多了!这样对方的心理得到平衡,
      情绪得到释放,同情心占了上头,幸灾乐祸的同时自然不纠结自己那点儿微不足道的破事儿了,所以,宽慰的目的得到,事情解决。
      奇怪吧,想来,人还真就是这样。
      至于你的惨是真的假的瞎编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惨,而且是你惨,如此便对了!这就是宽慰人的真谛,半点儿不带掺假,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秉着这样帮人帮到底劝到别人爽的原则,陈树人开始哔哔了:“兄die,你那算个甚,听了我这个你那就不叫个事儿。”
      崔序一听这话伸长了耳朵,吃了口窝窝头,开始聚精会神的听陈树人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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