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晨曦》林寒舒

58、第 58 章

　　因为高二的暑假实在是太短的缘故，两家家长并没有看出沈曦和陈熙有什么关系变化，两人也没有上赶着专门说，但这时就不得不承认敏锐还是乔俞敏锐了，她居然是靠自己发现的。
　　虽然俩孩子都不专门提，但也没有瞒着家长的意思，不问不主动提，问了也就照实说。每次陈熙送沈曦到家的时候都至少18:00了，沈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会跑到厨房那边的阳台打开窗朝下面招手，陈熙看到她进了家门才会走；第二天再来接她的时候沈曦风风火火下楼，乔俞拉着她吃一块水果再走，沈曦都会摆手说来不及了阿熙在楼下等。
　　两周才有这么一回，因为频率实在不高所以一开始乔俞也没发现，但半个学期过去了每次沈曦回来都是这样，她就不得不怀疑起来。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格乔俞门清，问问题也不拐弯抹角，周六晚上端了杯热牛奶走进沈曦房间，把杯子往桌上一搁，也不像是什么侦探家长的审问，就跟突然想到似的随口一句：“小熙怎么次次都送你回家？不顺路吧？”
　　沈曦不知道怎么跟老妈说，仰头看着她妈傻笑。
　　乔俞一下就懂了，没好气敲了她一个脑瓜崩：“就算是男朋友也不能压榨人家，每次来回接你都要多花一个半小时，你也好意思。”
　　沈曦端起牛奶正要喝，闻言理直气壮：“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哎呀其实我一开始也叫他不要送，但就因为上次那个事，我一说‘何必这么麻烦’他就不高兴，那我当然乐得轻松啊。”
　　沈曦咕嘟咕嘟把牛奶喝干，豪爽地用手背一抹嘴：“再说了，放学这么晚，有人送我回家不是更安全吗，你应该感到满意。”
　　乔俞看她那不修边幅的样子直咋舌：“用手抹牛奶，手上都黏糊糊的。你能不能淑女点，快去洗手。”
　　沈曦干脆端着牛奶杯站起来走到厨房，洗手的同时顺便把杯子洗了，乔俞靠在厨房门框上抱着手臂：“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满意了。”
　　沈潮刚从卧室里走出来，闻声问道：“满意什么？”
　　乔俞朝沈曦的方向努努嘴：“喏，女婿有了，不满意吗？”
　　沈潮吃惊道：“谁？小熙？”他想起沈曦还在上初中时乔俞就跟他开玩笑似的说起过这件事，没想到居然成真了，不由升起一种佩服之情：“那么早你就知道了？我还怀疑呢。”
　　乔俞面露得色：“那是，我们女人的直觉多么敏锐。”
　　乔俞知道了、沈潮知道了，离张岑岚和陈定坤知道还远吗？一点也不远，因为乔俞兴奋得当晚就给张岑岚打电话了，沈曦拦都拦不住。乔俞明明没有开外放，张岑岚激动的叫声都在沈家回荡，事实证明乔俞刚说完就把手机拿得远远的有多么明智。
　　第二天陈熙来接沈曦时那一头毛乱得跟鸡窝一样，沈曦刚见到他就笑不可抑：“你发型怎么回事？你触电了？”
　　“这还是我来的路上使劲捋过了，不然更惨不忍睹。”陈熙啧了一声，“还不是乔姨，昨天晚上给我妈打完电话她就疯了，在家里翻箱倒柜，拿自己的一大堆首饰比划来比划去还问我拿哪个送给你当婆婆传给儿媳妇的传家宝比较好。今早我出门的时候她又逮着我一顿乱揉，说什么我出息了终于把她肖想了十几年的女儿拐回家了，我怎么还不到22岁她现在就想大摆酒席然后陪我们去民政局之类的，我要不是跑得快这会儿还出不来呢。”
　　沈曦想象了一下这个场面，确定张岑岚真的能做得出来，不禁一阵瑟瑟发抖：“呜哇——”。
　　陈熙一边蹬脚踏一边问她：“你跟乔姨说的？”
　　沈曦立即否认：“怎么可能！她自己发现的。我妈你还不知道？精得很，她看你连续几次送我回家，就跑来问我为什么，我就朝她笑了两下，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她已经把一切都想透了。”
　　陈熙突然想到不久后的将来，表情不是太好看：“我妈差点就要当晚蹦起来直接去找你了，我和我爸费劲拦住了，可是现在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一放寒假，四个家长一聚会……”
　　沈曦痛苦地捂住额头：“完了，我都不敢想。”

　　高三的这个寒假陈熙没有回老家，既然他留在海镇，张岑岚和陈定坤也就跟着到林外婆家来，七个人一起过年。
　　沈曦白天跟着做了一整天的扫除，晚上吃完饭动都懒得动，坐在沙发上双手大开搭在沙发背上，电视里的春晚权当背景音，她眼皮都不撩一下。陈熙在她旁边坐下来，把从前厢杂货店架子上拿来的大袋家庭装番茄味薯片拆开往她面前一递：“怎么，困了？”
　　“没有。哎，突然发现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我们两家一起过年，以往年年你都回崇茂市的。”沈曦坐正，不是就着陈熙的手拿薯片，而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把整包都接了过来，一次拿两三片那样吃，没一会儿就见了底。陈熙只趁隙拿过四五片，其余全给沈曦吃完了：“哎哎，给我留点。你全吃光了一会儿还有没有肚子吃饺子？”
　　沈曦不屑：“一袋薯片而已，能占多少肚子？知道什么叫‘膨化食品’不？就是全都是气的意思，落进胃里的有没有吃下去的二分之一都两说。”
　　“小熙，刚追到手的姑娘要使劲宠，连包薯片都不给吃完可不行。”乔俞把饺子馅儿和饺子皮在收拾干净的长条餐桌上摆好，一边往托盘里撒面粉一边对刚洗完手出来准备包饺子的张岑岚说笑，“你看看，我们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就这么给猪拱了，我这心情怎么那么复杂。”
　　坐在餐桌另一端一直在闷头回复新年短信的陈定坤闻言不乐意了：“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什么叫‘我们家白菜’？曦曦明明是我干女儿，是我家的白菜！”
　　张岑岚闻言大笑，手指隔空在餐桌上的三人和厨房依次点了一下：“那就是‘我们’家的白菜。”
　　陈熙：？？
　　你们关注的点是这个？说你们亲儿子是猪你们不管管吗？
　　沈潮跟林外婆洗完碗擦着手走出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什么白菜？”
　　听乔俞复述一遍后沈潮大笑道：“是，是‘我们’家的白菜没错。”
　　林外婆瞪了这四个不着调的家长一眼，走到坐在沙发上的陈熙面前摸摸他的头顶，哄小孩儿的声音很慈祥：“哦哦，可怜我们小熙，委屈了。”
　　陈熙其实没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这种场景他看了不知几百遍，早就司空见惯。再说17岁的大男孩了更不会因为家里人多宠着沈曦一点就多难受，本来他自己也是很宠沈曦的，想到这一点顿时觉得在座各位全都半斤八两。但既然林外婆还想着他，还特意走上来哄了，他也就乐得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控诉：“外婆，你看他们！我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沈曦一直没插嘴，她吃空了一袋薯片，把空塑料袋一丢，长臂一伸又捞了一个山竹来剥。听到这里她顺手把山竹递给陈熙一半，淡淡说了一句：“不能这样算。你想，我是全家最有地位的人，现在归你了，那你才是全家地位最高的人才对。”
　　沈曦这话说得非常随意，随意到让人不能不相信她真的是随口那么一接而并不是在哄人。全家人都又好笑又吃惊的看着她，她还浑然不觉地专心致志剥着手里的半个山竹，末了评价道：“嗯，这次买的山竹不错，核小肉甜。”
　　她吃完了半个山竹把皮跟核往茶几上的小垃圾桶里一扔，站起来一转头发现陈熙还捏着她递过去的半个山竹没动，看她的眼神晶晶亮：“阿曦……”
　　沈曦给他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抖了两抖，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什么眼神？收一收收一收，吃你的山竹去，我包饺子。”
　　这个年就如同以往的任何时候那样温馨，在温暖明亮的房子和满室开怀的笑声中，沈曦咬下一口饺子，觉得特别硌牙，吐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枚一元硬币。张岑岚坐在她旁边，一看顿时拍手道：“好兆头好兆头！吃到福饺兆头大大的好啊！”
　　沈曦奇怪道：“往年都是包瓜子花生开心果的，今年怎么换成钢镚了？不脏吗？”
　　张岑岚：“不脏不脏，我来回用抑菌洗手液洗了三遍的。因为今年高考重要啊，所以许愿要放更贵重的东西才行。”
　　陈定坤向干女儿揭露自家老婆：“要不是我拦着，你张姨差点往饺子里包珍珠。”
　　林外婆瞪眼道：“那怎么能行！珍珠又小又圆，一不留神吞下去怎么办！”
　　陈熙一言不发地埋头使劲吃，终于也咬到金属的时候心中甚至升起一种“还好自家老妈没偏心到只包了一个福饺”的感慨。
　　两人都假装不知道这是家长们为了好的寓意特意把做过标记的饺子往他俩碗里一人放了一个，沈曦兴致勃勃地说：“那就趁着好运气赶紧许个愿吧。”
　　陈熙想了想：“那就心想事成吧。”
　　沈曦着急了：“愿望怎么能说出来呢？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熙笑道：“就是要大声说出来才灵。”
　　沈潮第一个带头举杯：“心想事成——！”
　　七只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想考上好大学；我想选一个好专业；我想跟你在一个城市；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希望我的朋友都能快乐；希望我的家人身体健康；希望学习的人都有进步；希望工作的人都能事业有成。
　　所有人都心想事成。
　　高考考三天，6月10日结束。教室里的空调和教室外的艳阳隔着一片泾渭分明的隔断，停笔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一脚迈过楚河汉界，好像所有夏日的声色味形都融成一团打在身上，这种气息可以给它取一个名字，叫“自由”就最贴切。
　　荀懋的考场在沈曦隔壁，两人走去备考室拿书包的时候谁也没提“考得怎么样”之类的话题，闲聊的内容很轻松也很无关痛痒。
　　“真的很快啊，三年。我中考结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怎么一晃连高考都完事了。”
　　“别说三年了，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感叹，什么‘五年真快，高考的事情我还历历在目，怎么本科都读完了’之类的。”
　　“也是。什么时候毕业典礼来着？”
　　“一周后吧，好像。”
　　“到时候带个照相机好好拍一下，现在都不时兴同学录了，那我把校运会的班服外套带过来好了，在外套上签名。”
　　“好像还有聚会呢，谢师宴。”
　　“噢，好像就在学校旁边，上次他们收钱的时候我问了。”
　　“一会儿你怎么回家？”
　　“踩滑板啊，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家长会来接你呢。”
　　“哪有啦，我中考的时候也是跟阿熙一起骑单车去的。我们父母心可大了，小孩子的事情而已，他们不想过多插手。”
　　“那也挺好，自由度很大。”
　　“当然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长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啊？”
　　“我看你是还好因为有熙哥。要是没有他跟你一起，你父母还不知道要为你操多少心，真要只有你一个人还放羊似的羊，你早就长歪了，哪里是现在这样。”
　　“嗯，其实阿熙更像我哥。”
　　“哟呵，你叫嚣他比你小一个月他是你弟弟这句话我可听了三年了，你今天怎么，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嘘，这话我悄悄跟你说了你听过就算，要是给阿熙听到看把他乐得找不着北。”
　　沈曦在备考室门口刚刚一副神秘的样子嘱托完荀懋，她身后的人就笑眯眯地接话，声音果然洋洋得意：“我听到了哦，你亲口承认的。”
　　沈曦大惊失色：“我靠，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陈熙叉腰大笑：“哈哈哈！你转移话题也没用哦，我听到了。我是你哥，实锤。”
　　沈曦这次可不会任人摆布了，她一掀眼皮看了陈熙一眼，淡淡地说：“哦？你真想做我哥？”
　　陈熙觉得她这反应不对，深恐其中有什么陷阱，果然见荀懋在给他使眼色，他想也没想总之先否认：“不……不想……”
　　沈曦朝他和善地笑了一下：“情侣与兄妹不可兼得，你可想好了。”
　　陈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不不，不想，姐，你是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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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前的一点家长里短。
马上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