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降温了吗》蓓二

3、奶奶煮的土鸡蛋

　　林淼是个留守儿童，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父母在工地上打工。林淼小时候长得瘦瘦弱弱的，上学却比别人早，上幼儿园的时候才四岁，因为隔壁的玩伴背上书包去上幼儿园了，林淼没有了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闹着爷爷也要去上幼儿园，最后爷爷也嫌他吵，拎着个书包就把林淼送进了幼儿园。农村的幼儿园没有学前班和幼儿园的分别，只有小班和大班，林淼一去幼儿园就直接搬着板凳坐在了小伙伴的身边，老师也没有在意。农村的孩子读书总是没那么精细，幼儿园的老师只管你听不听话，偶尔教一些儿歌，认一些数字，背几首儿歌，这样子生活就过去了。
　　林淼跟着大班的学生一起读了一年级，一年级的班主任是一个严厉的中年女老师，林淼在记忆拼音上还比较好，反正他是从来没有被留下来过。农村比较流行的游戏，女孩子们喜欢跳绳，男孩子们这就调皮的多了，打弹珠、扇画片，高年级的学生甚至会把书上动物的图片，剪下来，然后一群人围着这些画片，“斗兽”。林淼还被同村的人骗着剪了书里的好几张动物图案，后面被爷爷发现挨了一顿揍，从此林淼再也不敢祸祸书本了。
　　刚开始读一年级的时候，林淼很不适应，因为有家庭作业！明明幼儿园里那么好玩，为什么一年级了还有家庭作业的存在！一年级了除了下雨天奶奶才会接送他，平时就要靠自己的小短腿回家，要是不快点把作业写完，就赶不上5:30的大风车动画城了！不能每天按时追动画片是林淼心中最惨的事情，他也就乖乖的学会了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回家就可以开开心心的躺在藤椅上看动画片了！
　　在小时候，林淼就觉得自己贼机灵，村里其他同龄的熊孩子们到处逗猫热狗，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经常被招呼竹笋炒肉，而林淼则是反复在大人们生气的边缘试探。就比如说，男孩子喜欢爬树，特别是李子桃子什么成熟的时候。河边的大公家种了好几颗李子，村里其他小孩儿趁着大公他们在田里忙活的时候，悄悄去摘，然而逃不过大婆的火眼金睛，十有八九都会被逮住，然后一窝蜂的跑掉。而林淼每次都自己笃笃笃的跑道大婆面前，贼机灵的说“大婆，这个李子看起来可酸了，我帮你尝尝可以吗？”眨巴眨巴大眼睛，一副乖巧的模样。大婆也是知道小孩子们贪吃，每次都念叨，不是不让你们吃，这树长在河边上，你们一群小娃儿爬上去，万一摔在河里了怎么办？这河边有个深坎，大人掉下去不会划水的都拉不上来，更别说小孩子了，想吃就和大婆说，给你们摘……
　　于是林淼就独占了大婆李子树上最甜最大最多的李子，后来可能知道因为大公家和自己家关系亲密，不管是李子还是土梨熟了，都会送一背篼，西瓜香瓜成熟的时候两家也相互交换尝尝味道，在靠近甘蔗地旁边做农活的时候，也是口渴了随便掰甘蔗，种了什么菜，早熟的送来尝尝鲜，后面有了其他的再交换，要是有什么事，一定会相互帮忙，农村里请客时的大餐，每次都会把鲜橙多单独给林淼留一大瓶。
　　认为自己很机智每次都有很多好吃的林淼，摸一摸自己的小脑瓜，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亚子？
　　林淼五年级的时候，跟着六年级的老师去城里参加一中的自主招生考试，在林淼他们市里，小学初中是按照户口所在地就读，初中的话想去城里只能分到区中学，虽然说是市重点，学校管理不善，还有老师们罢课讨薪。但是非户口的学生要去省重点的一中二中，要交好几千的溢价费，而国重的六中，要交上万不止的溢价费，对于农村人来说，几千上万这高昂的费用，都足够在家起间大的砖瓦房了，再加上不只是交钱就可以去读了，还要找关系，条件好一点的，想方设法将娃儿送到好一点的学校去读书，条件差的也没办法，只有看他们自己，考得好能去哪里读就去哪里读。从教育上无奈的说，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是不平等的。
　　那两年一中尝试的开了自主招生考试，跟省城的学校学的招数，吸引了一大批乡镇小学的毕业生们的目光，也吸引了一大批城里小学非片区成绩比较好但不是那么自信一定能上六中的学生。林淼跟着六年级老师来参加考试时，操场上人山人海，要么是家长带着学生，要么是老师组团带着学生。林淼他们小学加上老师来了十个人，比起那些镇小和区小的团，瘦弱，可怜，无助。
　　一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是面试，先在候考区发一张试卷，语文数学和综合题目，不动笔，半个小时后，去监考老师那里面对面的报答案，要是有三好学生、排名的奖状可以加2-5分，林淼最后考了68分，录取线是65分，擦线过了。带林淼来的毕业班老师也是很高兴，一共有9个学生，六一班考上2个，六二班考上2个，加上林淼5个人考上了。
　　城乡教育的差距从幼儿园学前班就存在了，林淼的小学，乡中心小学，毕业班加起来120多人，最终考上的就4个。而一中旁边的桐梓小学，毕业班400多人，除了户口外，半个年级的都考上了。
　　林淼想，自己能考上，多亏了数学老师和班主任的帮助。数学老师自从知道有一中的招生考试开始，就给他们班前几名的同学准备了资料，这资料还是她拖了好多关系找来的，就为了让农村的娃儿能多考上几个。周末放假的时候，还让林淼他们去镇上她家里免费补课，早上去下午回，中午还留在老师家里吃饭，老师的妈妈也是个很和蔼的奶奶，看着这群小娃子这么认真，每顿饭都做了肉，让林淼他们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老师就是不收钱，没有办法，林淼他们只有每次上门的时候，背一点自己家里种的菜……
　　六年级的老师和林淼的班主任商量，让林淼提前去读初中，毕竟今年考上了是好事，万一明年一中不自主招生了，那可就失去了机会了，班主任给爷爷奶奶做了思想工作。
　　奶奶送林淼去城里上学时，从乡镇班车转市里的公交车，到学校后，走在宽敞的学校里，时不时路过一些学生，奶奶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小淼啊，就你最瘦最黑啊……”林淼还不太在意，很有精神的回到“瘦是瘦，但是我健康嘛！”
　　林淼开始了初中生活，但初中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一中是外国语附属中学，每两周有一次外教课，第一次上外教的英语课，看着自己前后左右的同学们站起来回答外教的问题，轮到林淼时半天开不了一个口，连英语的26个字母，都是之前周末在数学老师家，老师给他们放光碟跟着学的，巨大的差距划在了自己和城里同学的面前。晚自习的时候，有的同学五花八门的使用小霸王、点读机、MP3、MP4，林淼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复读机，听着听不懂的英语磁带，一盘磁带都听到头了，也不知道对应书上哪一页的内容。第一次单元测试60分刚刚及格，林淼晚上很没有出息的在被窝里哭了。
　　后面再听听力磁带，学会了对着每一个单元，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反复听，睡前将磁带听一遍，听着听着就睡着也不怕，反正一盘磁带听完就自动停了。
　　生活方面，早上的时候，同桌吃着家长准备的营养丰富的早餐，或者是小卖部买的面包牛奶，林淼也只有早早的去食堂喝稀饭吃馒头，也不是说林淼生活费不够，但是要他每天花5-6块钱去买牛奶和面包，还是很舍不得。不过每个星期他也会奖励自己，买一个桃李的蛋糕，喝一杯天友的酸奶，然而其实没有早上的稀饭馒头管饱，不过林淼也很满足了。
　　每周回家，奶奶每次都给煮好几个鸡蛋，林淼能够吃上两天。周末返校的时候，也会带上自己家种的时令水果，夏天的西瓜，秋天的蜜桔，深秋时的甘蔗，初夏的李子……还有有时候奶奶特意做的酥肉，林淼走之前奶奶还会装一盅子菜，要么是炒肉，要么是鱼。有一次爷爷突然给林淼来送菜了，爷爷还特骄傲的说捡到了别人打的野鸡，炒了过后特别香，爷爷奶奶动了两筷子，尝了口味道，本来想让村里的人带来的，但是害怕送不到林淼手上，就亲自给送来了，还背了一背篼的甘蔗。
　　奶奶还专门去镇上学了怎么织毛拖鞋，最开始的时候织得不是很好看，等到在家里都有了一双后，奶奶织得也更好看了，织了两双，一双有后跟，林淼可以晚自习的时候穿，一双没有后跟，在寝室里穿方便。
　　原本林淼心里有些排斥这些自己带的土土的东西，后面看着奶奶在昏黄的灯光下眯着眼睛织毛线，林淼穿着毛衣、拖鞋，前所未有的感受到是那么暖和。
　　整个中学时期，林淼都是安安静静的度过的，自己皮肤黑，刚开始个子又小，又不会打篮球踢足球，和班里大多数男生也玩不到一起去，成绩在班上也只是中等偏上，即便自己很努力，也没有考进过班级前十，年级排名在80-100左右，考试考得多了，林淼也看淡了，只有每次告诉自己，争取在年级排名上前进一点点。
　　后面也是林淼在期中考试后报名了运动会的长跑，得了第二名，才慢慢的在班上有了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