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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四章 ...

  •   自习课,整间教室都被陈施抖个不停的手机给吵烦了。

      陈施和林双木又被叫去排练了,落在抽屉里手机没完没了地震个不停,像个离不开娘的孩子哇哇吵着要奶吃。

      丁心这个学委都快坐不住了,她臭着脸回头,田霜雪先她一步,抓过手机。

      看了两眼,脸色也不大好看:“又是这个宁雅,她都有林双木了,缠着陈哥算怎么回事。”

      她索性自作主张,把主人移至到了垃圾黑名单。

      她性子直,藏不住事,当下不满地和臧丹仪抱怨:“林哥那什么眼神,怎么会看上这种女的。我今天早上还被几个混混拦住问,宁雅嫂子在吗,谁是他嫂子,真不害臊。”

      臧丹仪接过手机,田霜雪依旧喋喋不休:“这才几天啊,天天黏着陈哥不放,上次林哥在我没好意思说,他看人眼光真不行,除了身材颜值什么都没有,我真的受不了她那种沾花惹草的,她也知道陈哥是林哥朋友吧,居然还不依不饶。”

      吴笑说到这个也来了兴致。

      “听说她父亲就很不靠谱,上次开家长会就喝得醉醺醺的一身酒气。”她轻蔑地笑,“果然老的没本事,小的也没出息。”

      祝素素小声开口,“宁雅不会的。”

      一下子,很多目光射到她身上,如同看见一只昆虫开口说话一般震惊。

      田霜雪觉得好笑,“你倒是和她挺熟。”

      祝素素立马闭嘴不说话了,低眉顺眼的可怜相。

      蒋悦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摆手让她们安静,“总之,林哥遇人不淑是事实,没必要你们在背后嚼舌根。”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热线吗今天。班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想。

      劳委看了一圈,发现不是陈施的手机。

      “什么?”臧丹仪猛地站了起来,“我马上过去。”

      容不得田霜雪近前问一句“怎么了”,人就已经远去。

      望着这匆忙如闪电的身影,吴笑抚摸着祝素素刚洗好的头发,像摸宠物似的,她卷着她的一缕发,轻轻拉到身边,“多事之秋啊,小朋友。”

      宁雅气咻咻地抓着手机,陈施从头到尾没有接电话,看着死守在店前的一堆混混心急如焚。

      游手好闲的讨债鬼坐在门口,边骂边吐着口水,他蛮横地扬着化验单,唯恐天下不乱地嚷嚷:“吃这家黑店吃出胃出血啊,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这家人黑心呐——”

      他大哥出差前脚刚走,后边就来了这么一群摆明儿找事的。

      她悄悄从后门溜出,带着怒火回到小区,打算把金毛拉去镇店。

      正牵着绳往回走,却看见一个女孩蹲在过道路中间,摸着一只流浪犬。

      她扎着双马尾,站起身,甜甜一笑:“小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臧丹仪和宁雅撕了!”

      整个学校都在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

      监控里,打着马赛克的女孩身旁的白色杜高犬一跃而起,扑向了宁雅。

      周围的人纷纷避开,护主的金毛和发狂的家伙缠斗在一起,在地上不断滚来滚去。

      杜高犬强势地撕扯着金毛的肉,金毛也不屈服,獠牙不断啃噬着血,恶犬张着口向金毛的脖子咬下去——

      危机关头,小女孩将冲动的宁雅拉向一边,嘴上好像在劝解。

      画面一清二楚地显示,身为长辈的宁雅突然失心疯地大叫,勃然跳起,狠狠地给了女孩一巴掌。

      疯狗当即被母夜叉一般的宁雅打死,她拿起垃圾桶边上的钢筋,死命往下锤。

      鲜血溅了她满脸满身。

      所有人都呆了。

      像被疯狗传染了一般,她突然回过头,要往女孩那边扑。

      见势不对的群众纷纷阻拦,摔在地上的女孩晕了过去。

      园区的地面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画面戛然而止。

      这个小女孩就是臧丹仪的侄女,臧水水。

      微博视频一经发布,“虐童”、“恶犬”、“伤人未遂”、“虐狗”的话题突然从水面沸起,闹剧直接把宁雅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众人堵截,凶器坠地后,歇斯底里的女孩抱起那血肉模糊的金毛犬,无助地大声哭泣。

      再也没人救得回还有这条命。

      可惜,除了她,无人留意。

      陈施和林双木站在宁立的甜品店前。

      看到的是被锁上的玻璃门以及里面触目的七零八落。

      一扇门边贴着店铺转让的A4纸,纸张似乎没贴多久,却皱巴巴的,写满了来自无名正义人士恶毒的诅咒。

      林双木一直打着宁雅她的手机,却一直显示忙音占线,陈施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焦急的脸:“你帮不了她的。”

      “我知道。”林双木挂了电话,急躁地看着最新的消息。

      网络上,几个卡通头像的用户挂了带“不良少女校园暴力”的话题,并含沙射影地讲述自己被金毛大姐大欺负的遭遇。

      有人说那人有一个性情无常的酒鬼父亲,常年家暴甚至骚扰女儿,女孩文化素质不高,常年垫底,是因为和舞蹈老师暧昧不清,上位走后门进的重点学校,上了高中男女关系也很混乱。

      有人说这个人蛮横无礼,纵容自家狗咬死别人的狗,恶语伤人,甚至约了打手,然后畏罪潜逃。

      有人说这位虐狗女孩性格暴躁,脾气不好目中无人,见不得谁比自己好,如果有人比她优秀,她就会私底下给人找麻烦,还附上了几张带着马赛克伤痕累累的照片。

      有人说重点学校的琴房经常闹鬼,也和这个女孩有关。老旧的琴房没有监控,可登记的名单里一直有她的名字。

      不知是谁博出了这个学校的名字,新一轮的拉踩骂战紧接着开始。

      从恶狗到女孩,从女生到学校,恶性事件接连被挖掘出来。

      升学压力的自杀,问题女孩的去留,校园暴力的存在。

      乱七八糟,一地鸡毛。

      全是诸如此类真真假假含混不清的信息,全是那不知的盲从者所谓的“天理昭昭,大快人心。”

      庞大的信息网来不及过滤的虚实,都被铺天盖地的脏水淹没。

      “只要有一个人出现攻击了这个靶子而不受侵害,”陈施看着他,“就会有千千万万行刑者试着站出来,反正网络上伤人的成本更低廉。

      他们会把她抽筋拔骨,会连续不断地唾骂到遗忘,会将她的整个人歪曲变形。

      他们都是站在制高点捍卫正义的骑士,真理在他们背后,道德、三观、是非都是他们的利剑,所以他们就永远不会有错。”他用手盖住了林双木的屏幕,“林哥,别看了。”

      “你管不了的。”他摇了摇头。

      “他们根本不认识她,却把她家的地址照片都曝光在网上。”林双木握着手还在颤抖,“他们还说,要给她寄快递。”

      “不要相信受害者的话,更不要相信那些加害者的话。“

      “大家都是习惯性的跟风一边倒,给信息的是他们,推波助澜最后撇得一干二净的也是他们。”

      陈施诱导着:“林哥,只要你和她没关系,他们就伤害不了你。”

      林双木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医院里。

      被打的臧水水一见到闻讯赶来的家长,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抽抽噎噎,看见宁雅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躲在家长背后直发抖。

      宁雅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换,满身都是可怖的血迹。

      挺着大肚子的班主任和臧丹仪一并打车赶来,人还没踏进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吵斗声,水水的哭声炸得人头疼,关心则乱的家长言语极端扯着人衣服质问,暴脾气的宁雅咽不下委屈,不断地推搡。

      叛逆期的少女本就经不得刺激,听到他们家长提到宠物的那一刻,顿时绷不住,操起书包就往他们那边砸去:“如果不是你们家闺女,我的狗就不会死!”

      臧丹仪立马冲进去保护水水,家长们一下子跳了起来。

      老周也赶忙一把拽住宁雅,死命地往后拖:“孩子不懂事,不懂事。”

      气急败坏的宁雅发狂了一般回击,叫喊着要打死那个女孩。

      班主任都快按不住了她的这股子疯劲儿,那边的大姐也跟着闹了起来:“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

      “姑姑!姑姑!”

      “宁雅!宁雅!”

      两边银瓶乍破地闹作了一团,劝架的打架的拦架的,你推我打,人仰马翻。

      推搡间,一只手用力地把其中一个推向一边。

      “老师!”臧丹仪惊叫到

      摔在地上的年轻孕妇捂着肚子,白了一张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善良的人们举起卫道的火把,挺进了杀人的大军,他们心怀天下,喊打喊杀,他们忧国忧民,丧心病狂。

      他们不需要想过是否被利用,是否真实可信,是否公正合理,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跟随着领头者的号角声,一帮愚昧的牛鬼蛇神举着自己的伦理道义的白旗主观随意定罪,他们狼突鸱张,群魔乱舞,胡作非为地享受着投掷石头的狂欢带来的宣泄与愉悦,无形道德把他们送上了权力的王座,俯瞰着整个世界,尝遍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凌虐践踏他人的快感,他们共同组织宣誓,致力破坏解构那个“坏”的中心。

      其实又怎样呢。

      正如陈施所说,不过是图一时玩乐相聚贪欢的一帮暴民的乌合。

      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

      他们等着的不过立于精神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女孩那最后的一跃罢了。

      当事人已死,无论好坏,都说明了他们的胜利。

      暴力在证据指向的暗流中,缓缓伸出一张邪恶的手,将人卷起洪流旋涡之中,撕扯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像潜藏在人心孵化而出而恶龙腾空而起,逆着风张着暴虐的利爪,狠厉凶猛地一把将人吞噬腐蚀。

      任由喧嚣随波逐流,时间会带他们遗忘一切。

      重新回到日常的他们,又会将那个妖怪重新收回心中,扮演着生活着平凡而正常的角色。

      “我妹妹她已经被取消了表演资格,把自己关在屋内反省。”宁立蹲在家里的座机前,对着那一端不停地道歉:“真的,真的,非常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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