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七色花瓣

4、好意思送

　　无论顾老太太问什么。

　　顾云晏都回答得很好，小小年纪显露，十分聪慧机敏，直教顾氏、柳氏二人看得心底生刺，很不舒服。特别是柳氏更是恨得牙痒。

　　顾老太太看到苏云姝还依偎着苏氏，粉嫩嫩一团，便让上前来瞧瞧。虽然她内心只看重这个小孙孙，但爱屋及乌便给了几分好脸色。

　　苏云姝往苏氏身后躲了躲，不想过去，似有些胆怯、又似不喜欢。

　　苏氏：“云姝初入京城，恐有些怕生……”心底却也不明白为什么，毕竟小女儿性情跟儿子一个样，大约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顾老太太有些不高兴。笑容散去，刻板了几分，对这个孙女好感本就一般般，如今更是荡然无存。

　　顾氏道，“这孩子，怎么这般胆小？”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意。

　　“孩子还小，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以后在顾家有的是时间慢慢学。”柳氏接话，一脸假惺惺作态的笑意，“婉柔和菁菁，以后你们可要好好与妹妹相处，教妹妹学官家的礼仪和规矩，知道吗？”

　　说着，看向旁边端坐着的两个女孩。

　　顾菁菁一下子蹦起来跳：“我才不要教她！除非……把她那个给我！”说着指向苏云姝戴的长命锁。

　　金光闪闪，精美绝伦，看着就贵重。

　　就连一向自恃身份不屑寻常珠宝事物的林婉柔，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漂亮首饰小女孩都爱，不过她比顾菁菁更懂事、沉得住气多了。就算也很羡慕忌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乖巧道：“好的舅妈……”

　　林婉柔。

　　顾氏生的女儿，年龄与顾菁菁相仿。

　　这个声音……

　　苏云姝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

　　柳氏没好气的将闹腾的女儿拉坐下来：“不就是个长命锁吗？有什么稀罕的，家里有也不见你愿戴。”故意说给苏氏听。不过也有些恼女儿不争气，家里的只不过样式老旧了些而已，又不是不能戴。

　　顾氏给台阶：“菁菁总是爱图新鲜……”

　　柳氏：“可不是……”说着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苏氏母女，心底更是不快，不就几个臭钱也来显摆。

　　“娘，我就要她那个……”顾菁菁不依不饶。

　　眼前这一切。

　　像一场闹剧，苏氏有些后悔来了。按捺下心底的失望，“苏玥此行来，备了几份薄礼，正好……”

　　只想走完过场，她就带儿女离开。

　　送出的礼，都很贵重，苏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又更是精挑细选，送出去的同时苏氏难免觉得不值。不心疼钱，心疼自己的心意。

　　顾家人口中说着瞧不上这些阿堵物的话，收礼却没有半点含糊。收到手中后，暗暗与别人比较，觉得自己得了少还嫌苏氏抠门。

　　顾菁菁迫不及待戴到身上，连自家老娘的也想要，一双眼珠子乱转，顾老太太的她得不到，顾氏的她也得不到……林婉柔更是不动声色藏到衣袖里没让她多看两眼。

　　她眼珠子便往苏云姝的长命锁瞄，那么好看的长命锁就是想要！

　　顾氏收了礼不再明面为难苏氏，“咱们官宦之家，与商贾不同，商贾虽然有钱，却无地位；而官家有权有势，那些阿堵物，反倒不这么重要了。如今你既然来了顾家，便要恪守妇道，谨言慎行，凡事都中规中矩不出格才好。”

　　却掩不住那种自我优越的说教语气。

　　“是……”

　　苏氏笑得有些勉强。

　　顾家人的态度像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到了脚。

　　顾明之忙道：“大姐放心，阿她玥心地善良，温婉贤惠，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自能妥善今后的生活。”

　　柳氏简直听得咬牙切齿，忌妒非常。暗骂贱人，恨不得将茶水泼到苏氏脸上再扇上几个耳光才舒坦。

　　但也只是想想。

　　本是想等顾氏开口拿苏氏此前要回去的事儿来说事的。没成想顾氏收了礼，似改了主意，竟顺着顾明之的话点了头，“那便好。”

　　然后，又让人去将见面礼拿来：“我特意去清国寺为两位小侄求取了此物，以保佑他们平安。”

　　一人送了一个。

　　语气带着一种恩赐般的高高在上感。

　　至于……是不是真去清国寺特意求取，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了。

　　苏氏微微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而兄妹俩不用提醒，便知道说道谢。

　　喜不喜欢是一回事，懂礼又是另一回事。

　　顾老太太见状，只好跳过继续敲打苏氏这一步，也让人将见面礼拿来。

　　顾云晏得了一副文房四宝。寓意希望这个孙子能像他父亲一样高中，为顾家争光、光耀门楣等。

　　至于苏云姝则被一个小香囊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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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顾府西跨院。是建于正房靠西边的院子。

　　屋子里亮着昏黄的油灯。苏氏端坐在桌前，桌上摆放着两个寻常平安符、一个刺绣花样有些粗糙的香囊、还有一套文房四宝，在光影下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单调可怜。

　　“姑爷家的人简直是……”

　　冯姑姑看着那几样东西都没话说了。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好意思送出来……那副文房四宝也就罢了，好歹有寓意可以说；可那平安符颜色微旧、拿起闻着都有霉味；香囊做工粗糙一看就是敷衍了事之物，寻常人那里会用来送礼？

　　“我是不是不该答应留下来？”

　　苏氏似呢喃自问。声音娓娓动听，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但眼中的失望落寂却分明暴露了心情。

　　“左右就这几日，权当是做足面子。”冯姑姑开解道。

　　苏氏深深叹气：“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旦回去了，无论顾郎是否同行，都是两难的局面……”

　　夫妻情分是真。

　　可欺瞒也是真。

　　“夫人也该为自己想想……”冯姑姑微微坐在一旁道，因腰有旧疾不能旧站，苏氏一向体谅她，能坐就不让她站着，是而也是发自肺腑的提醒，“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纵使姑爷他现在待夫人是真的好，但顾家人的态度夫人也看见了，一次两次姑爷还能站在夫人身边，但百十次之后呢？谁能保证到那个时候，姑爷还会向着夫人？一边是妻儿、一边是年迈父母，就算到时候姑爷还向着夫人，这样的家也一地鸡毛、家不成家。”

　　苏氏听完，似沉默了许久，“那到来年开春，便回去。”言语变得坚定。动念留在京城已是勉强了，当这份勉强并不能求得周全时，一切勉强坚持便再无意义可言。

　　冯姑姑微微叹了口气，“将结果往最坏的方向想，将过程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夫人不必急于下结论。”毕竟是夫妻之间的一件大事，真要分开，无论对谁都是伤害。

　　“我知道。”

　　“那姑爷在门外，等了已有一两个时辰，外面挺冷的，是不是要让……”

　　“这是他家，他爱站那站那，别管。”

　　“好吧。”

　　冯姑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不再言。

　　顾明之进不得西跨院，又不想回主院，因柳氏住在主院实在一眼也不想见，最后只能将就住进南跨院。

　　一夜无眠。

　　清晨早早往翰林院去。

　　他当年科举，曾中进士，若无游学失踪的意外，早就入了朝堂为管。

　　现在顾老爷子打点下过了几轮核查，入了翰林院为官，从编修做起。

　　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负责论撰文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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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池面的冰层，被千流举起一块石头砸开。

　　千流是顾云晏的玩伴，也是伴读，十六岁，是个五官清俊微冷的少年，话不多，会武功，多数时候都跟在顾云晏身边，任凭使唤形影不离。

　　“砸开了砸开了！”

　　桑儿站在岸边拍手，兴奋的叫道。

　　苏云姝捧着个暖炉，披着火红狐裘，站在雪中像抹耀眼夺目的火团，目光紧跟着拿起弹弓过去的顾云晏。

　　“哥哥小心些。”

　　她一大清早醒来，得知哥哥要凿冰打鱼，心有忧虑难消，只能跟来了。

　　“没事，妹妹快过来看，真有鱼！”

　　顾云晏已经蹲在冰口，往水底里瞧。

　　一直以来都在边关，炎热近漠地的环境，从未看过雪、接触过这般气候。

　　只觉新奇不已。

　　从画本子上看到凿冰捕鱼的说法，便兴冲冲跑来花园池子里尝试了。

　　“小姐，要不要过去？”

　　桑儿已经急不可耐了，伸着脖子瞧。

　　一直以来都跟着两位小主子野惯了。

　　冰面确实很厚。

　　苏云姝却一点也不想踩上去，觉得太滑，不小心摔倒了一定会很疼。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尖细的愤怒声响起。顾菁菁从假山后跳出来，指着冰池处的几个人，“这是我家的水池，不准你们乱动！”

　　话音才落。

　　“啪！”

　　水花四溅起。

　　一条鱼翻了白，明晃晃浮在冰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