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93、第八十六章

　　卿少向来行事低调，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朋友，其余人并不清楚他的背景，否则以颜家在京的地位，他何至于忍受这满屋子的烟味。
　　只见那位姓周的老板抽了口烟，烟圈直接喷到了颜卿脸上，他面不改色：“周老板，我们下周的试镜会甄小姐可以来。”
　　“试镜会？”男人像听到一个笑话：“我投了两千万，就买了个试镜的机会？”
　　颜卿皱眉：“您的两千万投的是电影，赚的是票房。至于甄小姐，如果对角色感兴趣，不妨公平竞争。”
　　周老板把酒杯重重一放：“你一个没名气的导演跟我谈票房？我要是想赚钱会投你？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要是不让甄小姐演，那两千万就免谈！”
　　颜卿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央央却想起什么：“听说甄小姐最近有部新戏开拍，应该没有时间出演《恋曲1949》才对？”
　　所谓的新戏，正是余露华被抢走的那部。
　　甄珠一笑：“你们的拍摄在春节前后，那时我这边已经杀青了，刚好赶得上，况且丽君的戏份不多，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那可是昆导的戏。”央央点明：“昆导见长慢工出细活，档期内拍不完是常事，万一甄小姐没杀青又急忙飞来台湾，岂不是得罪了昆导？”
　　毕竟，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成为昆女郎。但甄珠不一样——“合同里写明了拍摄时间，白纸黑字，我按约定工作就谈不上得罪谁。”
　　接着她又看向颜卿：“久闻颜师兄大名，您的作品我都看过，每一部都才华横溢。院里的老师提起您也都赞不绝口！所以，与其做昆导戏里的花瓶，不如将宝押在师兄身上，还盼着师兄能带我展翅高飞。”
　　颜卿高甄珠四届，一个刚进校门，一个就已经毕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愣是被她说的亲切无比，可见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
　　末了，甄珠还不忘席间有位顾小姐：“您的剧本非常打动我，丽君的戏虽不多，但却是整个故事的起源，读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被这个角色代入，几度落泪，我想，如果能有幸出演，那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一番话说得声声入耳，不仅表明了诚意，还顺带吹捧了颜卿和央央，着实比那个周老板高出一筹。然而，也不是没有漏洞。
　　央央想了想，说：“既然甄小姐诚意十足，不如就答应来参加试镜，相信以您的实力，一定胜过百分九十的候选者，剩下的，其实就看角色贴合度了。”
　　“可是——”甄珠缓缓开口：“眼下我有百分百的方法可以拿到角色，为什么还要去赌那百分之十的不确定性呢？”
　　这一刻，她伪装的怯弱褪去，露出了勃勃野心。
　　颜卿笑起来：“甄小姐直率的样子，比刚刚那番言不由衷的夸奖要可爱多了。不过——”他话锋一转：“颜某却认为，丽君这个角色并不适合甄小姐。”
　　“为什么？”
　　央央和甄珠同时问道。
　　没等颜卿作答，周老板一摆手，直接插话：“适不适合有什么关系？女演员嘛，漂亮就行！”
　　说着，他将手搭在颜卿肩上，压低声：“颜导演，你还年轻，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你知道这位甄小姐背后的金主是谁吗？”
　　央央心想我知道。冷不防，有人就投来探究的目光。
　　“是天空集团！”周老板点点桌子，语重心长：“甄小姐是商先生的人，只要能让她满意，你以后拍电影还怕拿不到投资？商先生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是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所以啊，我劝你再好好考虑下。”
　　说白了，周老板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卖人情给天空集团。
　　可惜，他少做了功课。
　　当年在江宁，颜谢陆顾四家，尤以颜家为胜，颜夫人还是地道的京城人士，祖上底蕴非一般的深厚，比之商家也毫不逊色。
　　但颜卿并没有一口拒绝，而是先问：“周老板提到的商先生，是指目前天空集团的话事人商熙吗？”
　　男人弹了弹烟灰：“不然还有谁？”
　　颜卿表示懂了。接着，他起身礼貌地告辞：“抱歉，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能签下甄小姐了。单我已经买了，还请两位慢用。”
　　微微颔首后，他拉过央央推门离开。

　　进了电梯，央央忍不住问：“怎么说走就走了？”
　　颜卿盯着她，无奈：“我要真签了甄小姐，她又是商公子的人，你每天跟她打交道，心里能好受？”
　　央央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撇过头：“我也没有这么小气吧。”
　　虽然确实不好受。但——
　　“你怎么突然在意起我的感受来了？”
　　央央热泪盈眶，卿少你不会是偷偷暗恋我吧！
　　颜卿冷汗：“顾老板，收起你的想象力。是陆大少拜托我多照顾你，前不久，他刚花了大价钱拍走我两幅字画。”
　　陆时节？央央心中一暖。
　　颜卿清咳两声：“不过嘛，最关键的原因是甄小姐不适合。”
　　“为什么？”席间，央央就想问了：“我认为她的形象是符合丽君的。”
　　“我同意。”颜卿点头：“除了眼睛。”
　　“眼睛？”
　　颜卿浅笑，解释：“甄小姐的眼睛里，看不到爱情。”
　　央央努力回想，记忆中那双眼睛含羞带怯，脉脉撩人，但又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雾外，是逢场作戏，雾里，一片白茫茫。不仅爱情，连亲情、友情、同学情也统统看不到。
　　“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甄小姐恐怕有段不堪的经历，这段经历让她坚信了在男女关系中只有性和利益，而这份坚信，又反映到了她的眼睛里。”
　　说到这，颜卿正色道：“因此，她无法演出丽君的深情，电影不同于电视剧，大荧幕会放大她脸上真实的情绪。”
　　央央恍然大悟，记起余露华说过甄珠在夜场的经历，她不得不佩服，卿少看人果然犀利。
　　“那……投资的事怎么办呢？”
　　这才是重点。
　　叮。
　　电梯门打开，颜卿边走边道：“实在不行，我找颜家想办法。”
　　央央停住，听说卿少和颜夫人有好几年没过说话了，要他向颜家开口，比要他陪老板喝酒还难受。若非没有别的办法他是断不会主动低头的。
　　“愣着做什么？”颜卿转身：“我先去开车，你到酒店门口等我。”
　　“卿少，”央央叫住他：“我还约了个朋友，就不跟你走了。”
　　颜卿也不勉强：“行，那你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好。”
　　目送他离开后，央央回到电梯，按下包房所在的楼层。
　　她不是去找周老板，而是去找甄珠，毕竟决定权在她手中，只要她肯放弃，周老板不撤资，一切便皆大欢喜。

　　包房里，只剩周老板一人在大吃大喝。
　　“甄小姐呢？”央央问。
　　“走了。”
　　“那不打扰您了。”
　　“等等，”男人放下筷子，转头打量起眼前的女人，露出一口金牙：“这样，你坐下来陪我喝杯酒，要是喝开心了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
　　央央忍住怒火：“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急嘛！”男人一把抓住她手腕。
　　“周老板，请您放尊重一点！”
　　男人阴笑：“装什么清高？你们这种女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今天你不喝也得喝，否则别想出这个门！”
　　“放开我！”央央试图挣脱，却被猛地拉回座位上。
　　周老板强行将酒塞到她嘴边。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她厉声道。
　　周老板根本不怕，作势就要灌酒，央央拼命回避，拉扯中酒杯掉在地上。
　　砰
　　响声引发过路人注意，门一下被推开。
　　“你们在做什么？”
　　看清来人，周老板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开口——
　　“朱总。”
　　央央回头，正是老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