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78、第七十四章

　　屋内亮着暖黄的光。
　　央央用毛巾擦着头，接过商熙递来的姜茶：“这里是？”
　　“我担心你跟我到大马后，会想家，所以就在同一个小区买下了这栋房子，方便你随时回来探亲。”
　　商熙坐到她身旁，淡淡说道。央央心中感动，但想起父亲所为，又无不难过：“阿熙，我爸爸他——”
　　“我都知道了。”
　　他原本还在开会，在接到了老吴电话后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现在，爸爸是铁了心要让谢家一蹶不振，陆伯伯也被关押，过几日就要开庭候审，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
　　央央定下情绪，尽量客观地道：“我明白他们触犯了法律，罪有应得。可陆时节是无辜的，目前陆家的工地全部停工，工人们都在闹事，他卖了所有家当包括白楼，都不够还债的，而以前陆家那些对头又趁机滋事，这分明是把他往绝路上推。”
　　“你希望怎么做。”商熙的目光逐渐冷却。
　　“我想求爸爸手下留情，据我了解，陆家被查封的产业里，有一些是清白的，如果能恢复运作，相信能够给时节争取一些时间，他是陆家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能垮。只要他还在，陆家就有翻身的机会。”
　　央央说得坚决，商熙叹了口气，抱过她：“这些事，我来想办法。”
　　“阿熙，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不能再——”
　　“听话。”
　　商熙不容她再说，央央只好打住，心底却默默盘算着如何说服顾展怀。以至于没有看见，抱住她那个人脸上结起的冰霜。
　　次日一早，央央来到颜家。
　　自从出事后，颜叔叔就把颜白软禁在家里，不准他与陆时节来往。
　　此刻，二楼卧室，颜白将手中的模型一扔：“可恶，陆大少平时没少给那群人好处，现在陆大少落难了，他们倒跑得一个不剩！真叫人不耻！”
　　颜白口中的“那群人”，自然是指以前围在陆时节身边所谓的“兄弟”。
　　“食尽鸟投林，树倒猢狲散，自古都是如此。”央央捡起模型放回桌上：“但我们不会。”
　　“可又有什么区别？”颜白苦涩地说道：“我根本出不去，就连陆夫人葬礼都无法到场，剩他一个人，可想而知，该是多么绝望。”
　　“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振作，如果连我们都灰心丧气，那还谁能帮到他？”央央冷静地指出。
　　颜白抬起头，问：“你有什么好想法？”
　　央央摇头：“坦白讲，我也没有太好的主意，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目前陆家最棘手的是资金问题。我打算再去求求爸爸。”
　　“得了吧，顾二，你爸不再添把火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顾展怀的大义灭亲着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颜白攥紧指节：“只恨我现在力量太小，能拿出的钱仅仅是杯水车薪。”
　　央央也是，来之前她和顾心安凑了凑也不过几万块，但还是给陆时节送了过去，有总比没有好。
　　颜白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卡：“这里有十万块，你取出来给陆大少。”接着，他报了一串数字，又补充说：“都是我竞赛的奖金和压岁钱，光明正大。”
　　“谢谢。”央央接过，随即叹了口气：“只有让陆家产业继续运转，死水才能变活，不然再多的钱也是投进了无底洞。”
　　可是放眼整个江宁，又有谁愿意替陆家说上一句话？
　　“我倒有个主意。”颜白忽然开口：“你不如跟顾伯伯说，你跟陆大少好上了，还生米煮成了熟饭，要是你爸不肯救他你就一尸两命，保准管用。”
　　“……”
　　“不可以。”央央盯着他：“这对阿熙不公平。”
　　颜白耸肩：“我也是说说而已。”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央央并未泄气。
　　“如果只是钱的问题——”颜白笑起来：“你身边，不正好有个大资本家么。”

　　从颜家离开后，央央回了趟学校，唐心告诉她，大作家蓝田的工作室，最近有部戏在招年轻编剧，机会难得，唐心让央央去试试，接着将资料发到她邮箱，末了，又安慰说，让她尽管先去处理家事，学校这边自己会帮衬着。
　　央央点开邮箱，是一部叫《长安无月》的宫廷剧，光是看简介就已足够精彩，可惜她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陆家的危机还迫在眉睫。
　　一路上，央央都心神不宁，颜白的话萦绕在她心头久久不去。他没说错，眼下能救陆家的，除了父亲，还有商熙。
　　但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要求阿熙这样做呢？
　　她总说要和他一起战斗，然一直以来，她反而是被拯救的那一个，鹿娘山是，风雨当铺是，极乐寺是，云来山仍是。现在连她的朋友落难了都还要麻烦他，商家已经够乱了，不能再让他分心。
　　不知不觉，她走回了商熙的房子前，开门进去，客厅没有人。上到二楼，书房里隐隐传来谈话声。
　　“商先生，这是陆家剩下那几个项目的资料，请您过目。”一个男人在说话。
　　这个声音好熟悉，像是……爸爸的司机吴叔！他怎么会在这儿？央央放下敲门的手朝里望去。
　　商熙翻看着文件，吩咐：“有问题的，都给顾展怀送去，没有问题的，想办法制造问题。”
　　说到这，他眼中泛起寒意：“务必要让陆家翻不了身。”
　　闻言老吴面露难色，犹豫地开口：“可顾小姐那边不太好交代，其实这场风波我们也出了不少力，既然陆家已经失势，陆时节翻盘的概率几乎为零，不如——”
　　“几乎？”商熙冷笑：“商太太的安危，要靠你的几乎来保证吗？！”
　　老吴不敢多言，只好悻悻问道：“那顾小姐问起的话……”
　　“这件事绝不能让她——”
　　砰。
　　门被推开，央央难以置信地站在那里。
　　“……”
　　商熙面色一僵，瞥向老吴。
　　老吴会意道：“我先走了。”
　　随后匆匆离开。楼下，关门声响起。
　　商熙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央央上前一步：“你早就知道陆家会出事，对不对？”
　　“对。”
　　“你为什么……不提醒时节？”
　　“我没有这个义务。”商熙起身，见少女眼眶泛红，叹了口气：“央央，我不是救世主，不是每个人对我都如此重要。”
　　“即使你不救他，也不该指使吴叔把陆家往死里逼！”央央带着哭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商熙不忍见她伤心，揽过她的肩温言哄道：“央央，你以后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央央挣脱他，口不择言：“明白你乘人之危，落尽下石？”
　　“乘人之危？”商熙笑意尽散：“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央央语塞。
　　商熙目光冰冷：“斩草要除根，今天我若是放陆家一条活路，等将来陆时节翻身后，你猜，他第一个要对付的是谁？”
　　“……”
　　央央一愣，浮现出父亲的名字，紧接着她摇头：“时节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商熙冷哼：“你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前途尽毁，这颗仇恨的种子早就埋下了，放了他就等于放虎归山，我不允许将来他有任何伤害你的可能性！”
　　“不会的！”央央抬起头：“时节不会伤害我。”
　　商熙苦笑：“你这么相信他？却不相信我是在保护你？”
　　“……”央央闭上眼：“就算他恨我爸爸，也有办法化解的不是么？我可以——”
　　“央央，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商熙打断她：“这事关多少条人命？你以为随随便便靠着他对你的感情就可以化解吗？！”
　　“我没有这样想，我和陆时节是——”
　　“你不用解释，他对你的感情我一清二楚。”商熙冷冷地道。
　　央央张了张口，一笑：“是了，你当然知道，连我爸爸身边的司机都是你的人，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央央，听我说，”商熙软了语气，想要抱住她。
　　少女却退了一步：“你说我不信任你，可你又信任过我么？你找吴叔监视我，你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
　　“你——！”
　　一滴泪滑落。
　　商熙青着脸，最终还是败下阵，他拿起桌上的外套：“我不想和你吵架。”
　　接着，离开书房。
　　几秒后，重重的摔门声传来，央央瘫坐在椅子上，捂住脸。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
　　嗡嗡。
　　包里的手机震动，是一条彩信。
　　央央点开，只见照片上方小野被绑在一个废旧工厂里，身上捆着炸弹，双眼蒙着，浑身是伤。
　　嗡嗡。
　　又一条信息进来——要想救你小叔，拿着钥匙来。
　　落款是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