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79、第七十五章

　　夜晚的江边，树叶簌簌，一辆红色轿跑疾驰而过。
　　商熙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巨大的轰鸣声将路灯点亮，引得人纷纷侧目。
　　也不知开了多少公里，终于，一阵刺耳的急刹后，车子停在了路边。商熙摇下车窗，点燃一根烟。
　　江雾模糊了视线，商熙心中懊恼，明明应该哄她的，可当听到她提起别的男人，尤其是还那么信任这个男人时，他便忍不住发了脾气。
　　此时临近白色情人节，街上处处透着甜蜜，年轻的男女们相互依偎，路灯下，是夜色也无法掩盖的火花。
　　商熙深吸了口气，掐灭烟头，一脚踩下油门，调头朝家里开去。

　　温暖的光从窗户溢出。
　　商熙有些意外，他拿钥匙开了门，刚走进玄关，就闻到了一股清冽的米香，再一望去，央央正在厨房里忙碌。
　　见他归来，少女抬头一笑：“我给你做了点红枣小米粥，暖胃。”
　　商熙怔怔地走过去，抱紧她，在耳鬓低语：“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央央转身，反手环住少年脖子：“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说完，她看向米锅，想要挣脱去拿勺子，却被商熙一把拉进怀里。少年用炙热的眼神看着她：“我现在不想喝粥。”
　　“那你想喝什——”话未说完，她的双唇就被封住。
　　空气徒然升温，厨房的灯啪得熄灭。
　　……
　　所以，到底是没喝成粥。
　　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传来。央央怨念地将温水放在床头，却蓦地瞥见一旁的钥匙，自从被取出后，商熙就把它挂在脖子上，时刻不离身。
　　央央拿起它，仔细看了看，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
　　身后，商熙从浴室出来，端起水杯问道。
　　“没……什么。”央央放回钥匙：“海上花有线索了么？”
　　“暂时还没有。”商熙坐到她身旁，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拿起吹风：“瞧你，没干透就要睡觉，这样对身体不好。”
　　“嗯。”
　　央央低低地应了声，眼角却看向了那把钥匙，阿熙没有把它再戴回去，想来是家里并无外人，他也放松了警惕。
　　“阿熙，”央央犹豫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已骗了你，你……会怎样？”
　　“好端端了问这个做什么？”商熙笑道：“你不会骗我。”
　　“……”
　　“如…如果呢？”
　　“没有如果。”少年的语气不容置疑：“央央，你应该知道，我最恨欺骗。”
　　“……”
　　“好了，吹干了。”少年收起吹风，搂过她，关灯：“睡吧。”
　　窗外，只能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
　　“阿熙……”
　　“嗯？”
　　“那个……我其实，其实想……”
　　想告诉你，我小叔被抓走了。然而话到嘴边，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央央，”少年叫她。
　　“嗯？”
　　“答应我，别为陆时节求情。”
　　“……”
　　“好。”
　　均匀的呼吸在耳畔响起。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少年沉睡的侧脸。轰隆隆雷声四起，身侧的人抱紧了她，在梦中呓语——
　　“别怕，有我在。”

　　后半夜的城市下起了雨。
　　街上空荡荡，偶尔有几受惊的小鸟飞回树窝。央央坐在车里，雨刷不停地来回摆动，五分钟前，她趁商熙睡着拿走了钥匙。她不是没想过另造一把假钥匙欺骗音乐家，但音乐家在短信里称自己见过那把钥匙，钥匙底部有向日葵标记，一共36片花瓣，央央仔细一数，分毫不差。
　　这表明音乐家的确与商家关系匪浅，也表明了她在短时间内根本造不出赝品。
　　眼下，交易的时间就快到了，她抬手看表，应该能赶在天亮之前回来。为了不让阿熙中途醒来，那杯温水里她放了两颗褪黑素，这样，她就能在少年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把要做的事情完成。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央央定了定神，发动轿车。

　　城郊，一座废弃工厂前。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化学物质。央央拢了拢风衣，关上车门。
　　雨中，男人的身影出现——
　　“方小姐，哦，不，应该说顾小姐，你果然很信守承诺。”
　　央央走到离他不远处，停下，开门见山：“我小叔人在哪里？”
　　男人压低帽檐：“别着急，待会你就见到了，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要的东西带了吗？”
　　央央从口袋里拿出翡翠麻将，接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咣当一声。钥匙掉进盒子里，机关重启，又恢复成初始模样。
　　“你也看到了，只有我手上的另一把钥匙才能打开这盒子，如果强行破坏它，里面的自毁模式就会启动，到时候你什么也拿不到，所以——”央央冷下眼：“别想耍花样。”
　　在深圳，她曾给辛起看过翡翠麻将，那家伙自小就是机械天才，拿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将其中原理研究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她才敢放话要挟。
　　“顾小姐还是一样难缠。”男人哼了哼，朝她挥手：“进来吧。”
　　说罢转身进了工厂。
　　推开门，央央将伞立在墙边，打开手电筒，里面黑漆漆的，四周都是水泥墙，窗户破了个洞，有雨水灌入，角落里堆着些残缺的机器以及废弃塑胶袋，上面标注着“易燃物”。
　　央央跟着男人上楼，生锈的楼梯被踩得嘎吱作响，来到二楼，她就看见方小野被绑在下水管道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小叔！”
　　她担心地上前两步，男人拿枪对准了他——
　　“把钥匙交出来。”
　　央央收回脚，站定：“我必须知道我小叔无碍才行。”
　　男人扯掉方小野嘴上的封条，方小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头，虚弱地开口：“辛苦你了，央央。”
　　见他身上有血迹，央央赶紧问道：“小叔，你还好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不碍事。”方小野强扯出一丝笑容：“只是皮外伤而已。”
　　央央稍稍放心，转头看向男人：“你放了小叔，我给你翡翠麻将。”
　　“顾小姐还真是天真……”男人啧啧摇头：“既然你已经来了，你以为自己跑得掉么？乖乖交出钥匙，我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
　　央央举起盒子：“大不了鱼死网破，一旦触下机关，钥匙就会粉碎，你要么放人，要么只能得到一堆粉末，如何选择我相信你心中清楚。”
　　“……”半晌，男人咬牙：“顾小姐好胆魄。”
　　央央再次加码：“顾家虽谈不上名门望族，但好歹也在江宁有头有脸，我若横死街头，我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
　　“……”
　　“那你想如何交换？”男人憋出句话，脸上疤痕愈发狰狞。
　　央央沉住气：“现在，我把翡翠麻将扔过去，你替我小叔松绑，待我和小叔上车后，我再将打开它的钥匙给你。如果中途你耍花样，我就立刻毁掉钥匙！”
　　“笑话！”男人啐了声：“要是你们上了车就跑怎么办？”
　　“你只能相信我！”央央提高音量：“再说，顾家住址网络上一查就有，我身在明处，能跑到哪里去？”
　　“……”男人盯着她，似乎在思考此举的风险性。
　　央央握紧盒子，掌心里浸满了汗珠。
　　头顶，排风扇转动，天光打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
　　男人开口：“好。”
　　央央暗自松口气，抬手就要将盒子扔出去——
　　“不能给他！”
　　身后，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央央回头，只见商熙单手撑着门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