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58、第五十四章

　　从大堂的落地玻窗望去，满眼尽是葱郁。花园里，喷泉簌簌，椰树婆娑，流动的钢琴声悠扬静谧，仿佛与刚刚刀头见血的打斗判若隔世。
　　央央收回目光，医生正在给陆时节处理伤口，一旁的顾心安心疼不已。颜白倒是安然无恙，单额头上撞了个大包，已经涂过药。而关河州早在他们抵达酒店前就被打包送上了飞机。
　　正想着，商熙坐到了身旁，接过护士手里的棉签亲自给她上药：“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来了，要是今晚我没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见商熙皱眉，央央嫣然一笑，俯在他耳边——
　　“因为能让商先生惊喜的事实属罕见，我想试一试。”
　　淡淡的香气萦绕，商熙心神一荡，央央眼波流转，黯然一闪而过。
　　阿熙，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而我总是打扰你，没办法替你分担。
　　再一抬头，央央已恢复神采：“好在大家都没什么大碍。”
　　商熙顺着话头看向陆时节三人，问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呀，我差点忘了介绍！”央央一拍脑门，赶紧起身让大家互相认识。
　　“这是我妹妹，顾心安；还有妹妹的男友陆时节，至于这个小鬼头，他叫颜白，别看他年纪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别动不动小鬼头的，我已经十三岁了！”颜白忍不住纠正道。
　　“那叫你美少年可好？”央央哄道。
　　“幼稚鬼！”颜白别过头。
　　央央不与他计较，接着向心安和陆时节介绍：“这是商熙，我的…我的朋友。”
　　此刻是在大马，她和商熙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商熙本想挑明，但也考虑到这层，于是不露声色默认了朋友的身份。
　　这时，陆时节走上前，大大方方伸出手：“刚才谢谢你。”
　　商熙有些意外，礼貌地回握住那只手：“客气了，你们远道而来，应该是我照顾不周。”
　　陆时节脸上看不出情绪：“那我们先不打扰了。”
　　随即他叫上顾心安和颜白回房，忽又一顿，对央央叮嘱道：“你也早些休息。”说完不再停留。黑夜里，那道背影竟生出些许萧索。
　　央央只觉心中怅然，商熙适时地揽过她的肩：“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酒店离旧关仔角不远，细细一听，风里有海浪的声音。
　　两人并肩走着，就像是回到了渔村的小巷，淡云流水，宁静祥和。
　　月光下，白色建筑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听说这里是德库伯爵和他夫人初遇的地方。”
　　央央曾看过这座庄园的介绍，上世纪初期，在一个仲夏夜的舞会上，战功赫赫的伯爵对年轻美貌的爱莲娜一见钟情，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很快两人就坠入了爱河，情到浓时，伯爵买下了庄园，命人将外漆刷成了爱莲娜挚爱的白色，在大婚之日送给了她。而爱莲娜将庄园取名为仲夏夜之梦，以此纪念那场难忘的舞会。德库伯爵去世后，爱莲娜便离开了英国回到定居槟城。
　　“伯爵夫人用了整整半个世纪去思念她的丈夫，我猜那场仲夏夜之梦，一定很美……”
　　仿佛此情此景就在眼前，央央感叹道。商熙停下脚步，望着建筑——“美丽的传说大多是假象，知道真相后你也许会失望。”
　　“真相？”央央不解转头。
　　“爱莲娜的仲夏夜之梦，指的不是伯爵，而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青年，青年在一次和别人的打赌中赢得了舞会入场券，却由于没有一件像样的西装，被守卫拦在了门口，幸好爱莲娜出现，替他解了围。为答谢这位善良的少女，青年用舞会的钢琴即兴演奏了一首曲子，它就是仲夏夜之梦。青年原本是名落魄的音乐家，四处流浪的日子里，他的灵感逐渐枯竭，再也无法创作出满意的音乐，直到遇见爱莲娜，犹如枯木逢春，源源不断的音符从他指尖流出，这一曲，不仅征服了在场的人，也征服了爱莲娜。”
　　在商熙的叙述中，庄园不为人知的一页被缓缓揭开。
　　央央忍不住追问：“后来呢？爱莲娜为何没有跟青年在一起？”
　　“青年演奏完就被赶了出去，他向爱莲娜承诺功成名就后会回来娶她，而爱莲娜苦等了三年，青年一直音信杳无。迫于家族压力，爱莲娜只好嫁给了伯爵。婚后的她一直郁郁寡欢，久而久之，伯爵也失了耐心，转身投入别的女人怀抱。爱莲娜则索性搬回了庄园，命人四处寻找青年的下落。”
　　说到这，商熙轻轻一叹：“爱莲娜至死也不知道，青年早在离开舞会的晚上就被伯爵派人暗杀了。”
　　“……”央央震惊地睁大眼：“这么说，爱莲娜这一生都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商熙点头：“或许晚年时爱莲娜也意识到这点，所以她从南非高价拍回一颗钻石，并把它打磨成土星的模样。虽然她和青年没能在一起，但他们的爱情就像这颗行星，在宇宙的长河中得以永存。”
　　说完，商熙看向央央。黑夜里，她胸前的土星发出了耀眼光芒。

　　“这……就是爱莲娜的那颗钻石？”央央难以置信。
　　“它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仲夏夜之梦。”
　　原来这条项链如此珍贵。
　　央央握紧项链：“其中的故事你为什么……会这样了解？”
　　少年略一沉吟，说道：“爱莲娜正是我母亲的曾祖母。”
　　央央闪过一丝讶异，这还是第一次听阿熙提起母亲，以往他总是对死去的双亲讳莫如深。
　　“爱莲娜临终前，将庄园捐给了政府。后来，我母亲又从政府手里买了回来，改建成酒店。她说，要让每一对入住的情侣，都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即使最终他们分开了，但想起彼时的仲夏夜，依然会觉得是一场值得铭记的梦。”
　　或许也是为了弥补曾祖母的遗憾。
　　不知怎地，央央脑海里浮出这句话，她与商熙母亲素未谋面，却仿佛知她心意一般，奇妙的缘分。
　　“而这颗仲夏夜之梦，是爱莲娜传给子女的，到我母亲这一辈，她原本是打算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商熙忽然笑起来：“所以，我将它送给了你。”
　　篱墙下，玫瑰含苞待放，羞得央央红了脸。
　　商熙轻轻吻住少女的额头。
　　仲夏夜蝉鸣四起，萤火飞舞，耳边传来醉人的呓语——
　　“央央，我不会让你只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