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48、第四十四章

　　两人到家的时候，菜已经上了桌。谢美荷将餐厅搬到了花园，又在月季树上挂了些小灯带，延续了她以往小姿精致的作风。
　　入座后，小厨房送上了前菜。央央一边吃着沙拉，一边讲述着渔村拍摄的趣事，还将带回的礼物分给众人，管家、厨师和司机也都见者有份。
　　陆时节听得起了兴致，嚷着要看她的新造型，央央将相机递过去，少年一看，竟然痴了，他原以为央央是清水出芙蓉，却不想红妆更胜一层。
　　“你什么时候也穿成这样给我看下呢？”陆时节一脸期待。
　　央央合上相机，笑道：“欢迎你来参加首映礼。”
　　陆时节立刻记账：“你说的，到时候记得给我门票，别反悔！”
　　“行，两张，你和心安一起来！”
　　“……”陆时节语塞，愤愤地戳了下盘中的牛排：“好。”
　　一旁的谢美荷放下刀叉，优雅地喝了口茶，问道：“小陆，心安今晚有演出，怎么没去捧场呢？”
　　陆时节不以为意：“她那儿不是初赛么，等进决赛了，我和央央一起去给她加油！”
　　央央轻咳了两声，像是在提醒少年。
　　“是吗？”谢美荷的目光变得意味不明：“可是心安今晚一直盼着你去呢。”
　　央央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她碰碰少年胳膊，小声说：“喂，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少年岿然不动，抬起头，眼神坚定：“谢阿姨，其实我一直拿心安当——”
　　“那个其实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心安今晚有表演，所以拜托时节来接机，这不，他一路上都在念叨这事儿呢！”
　　央央不由分说地抢过话头，并暗示少年闭嘴。
　　陆时节原本打算借此机会把话说清楚，却被硬生生打断，此刻他靠在椅背上，脸色很是难看。
　　气氛一下安静起来。
　　顾展怀悠闲地翻开报纸，仿佛置身事外。而谢美荷则来回打量着两人，似乎在探究些什么。
　　厨房适时地送上主菜，谢美荷拿过一支红酒向众人介绍，这是专程从勃艮第运回来的黑比诺，在海上漂了一个月才到达江宁，可珍贵的很呢。
　　接着她将酒倒进玻璃杯，又说：“前年我去丹麦旅游，专程买了这个牌子的酒杯，据说还是皇室专用，我就想着兴许哪天用得上。这不，刚好就配上了今晚的红酒，两者相得益彰，若是换一个普通杯子，怕就浪费了这瓶好酒。我说的对么，央央？”
　　谢美荷看向少女，嘴角的弧度像是经过精心测量一般。
　　央央抿了口杯中酒，甘醇回香。她听得很明白，谢阿姨是在告诉她，真正的顾家千金是心安，她与名动全城的陆少爷，才是天作之合。
　　“一个好杯子，才能留住酒的香气和温度，但愿这酒没负谢阿姨一片心意。”
　　如此，她便借花献佛，借酒劝人。
　　谢美荷满意地点点头，陆时节却黑着脸，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
　　“这些都是西方的资本主义，咱们中国人兴的是大碗配白酒，没那么多讲究。”正在看报纸的男人，冷不丁飘出这么句话。
　　陆时节乐了：“英雄所见略同！顾叔叔，我敬你！”
　　顾展怀放下报纸，笑呵呵地碰杯：“小陆啊，你有空还是多去参加参加你爸安排的宴会，听你爸说，你上次半途就跑了，把他气得不行。”
　　“哪儿是什么宴会啊，分明就是变相的相亲会！”陆时节忍不住吐槽。
　　“去看看也好，漂亮的玫瑰，可不止你谢阿姨院子里这两株。”
　　“……”
　　少年放下酒杯，遗憾地说：“看来，顾叔叔是我爸请来的说客。”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愤怒的质问——
　　“陆时节你怎么在我家？”
　　众人回头，就见顾心安站在那里，风尘仆仆的。
　　“心安，你比赛结束了么？”谢美荷叫人搬了张凳子来。
　　顾心安劲直走向陆时节，这个人在电话里说今晚一定来看她比赛，她信以为真，满心期待了好久，可直到舞蹈谢幕，少年都不曾在观众席里出现。如今，她看着一旁的人，心下什么都清楚了。
　　“这就是你失约的理由？”她指顾央央，冷冷质问道。
　　陆时节自知理亏，开口解释：“顾叔叔临时有事，所以我才——”
　　“是我家司机也有事，还是她顾央央瘸了腿不能自己打车回来？”顾心安直中要害。
　　陆时节皱了皱眉，不愿场面难堪，继续好声好气说道：“我发誓，发誓复赛一定来！”
　　“不会有复赛了！”顾心安委屈地双眼通红，由于没见着少年，她整场表演都心不在焉，中途还不小心滑倒了，铁定与晋级无缘。
　　“抱歉啊心安，我不知道会这样，你别伤心了，我请你吃寿司补偿好不好？”见少女因自己失了比赛，陆时节难免有些愧疚。
　　“是啊，心安别难过，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央央赶紧起身，将陆时节身旁的位置让给少女。
　　顾心安甩开央央的手：“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心安！”谢美荷加重语气，随即又笑起来，将一张丝巾递给女儿：“你看，这是央央给你带的礼物。”
　　顾心安接过丝巾，下一秒，就将它抛了出去。
　　谢美荷：“心安！”
　　陆时节：“顾心安！”
　　丝巾落入草坪，沾了泥土。
　　顾心安挑衅地看向陆时节：“怎么，这就生气了么？”
　　陆时节握紧掌心，努力控制着情绪：“顾心安，你要发脾气冲着我来。”
　　少女怒急反笑：“你俩一起害我失误，凭什么她不用受到惩罚？”
　　“希望你能讲道理，爽约的人是我，与央央无关。”
　　“你——！”
　　“对了，心安你不是一直想要基德的手办么，刚好我室友国庆要去日本玩，我托她买来送你，好么？”
　　央央刚捡回丝巾就见两人僵持不下，只好笑着圆场，
　　“呵，可笑，你给我买，你用什么买，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家给的。”
　　“顾心安，你够了！”少年拔高音量。
　　“我用奖学金买。”
　　顾央央平静回答，丝毫没有被激怒。三年来，顾心安说过的比这刻薄的话多了去了，她要是句句都放在心上，岂非跟自己过不去。
　　但陆时节却是头一次听到，他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顾心安，我就是为了顾央央而爽约，又怎么样呢？”
　　空气瞬间凝固。
　　顾心安浑身颤抖，她看了眼桌上的红酒，突然拿起，倒下，淋在央央头上——

　　“你妈妈是狐狸精，你也要做狐狸精么？”

　　啪！
　　顾心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顾展怀。回过神来的谢美荷，立刻起身抱住女儿，责备地看向丈夫：“不就是小女儿家的争吵，你发什么火！”
　　是吗？
　　央央无措地闭上眼。
　　被伤了面子的顾心安，哭着嚷道：“爸你好偏心！”
　　接着，便挣脱谢美荷跑进了屋。
　　红酒顺着头发流到脸颊，央央抬起头，轻声道：“学校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匆匆走出了院子。
　　“时节改日再来负荆请罪。”少年鞠了一躬，转身去追央央。
　　顾展怀坐回椅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晚的夜，像是泼了墨的宣纸，无法让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