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41、第三十七章

　　拍摄场景选在了青田时装旧址。
　　众人忙活了一上午，找街坊们东拼西凑出不少道具，重新将店铺布置了一番，撤掉缝纫机，换上木柜，摆好留声机、菊花茶瓶、老花镜、茶盅等物件，最后，刘主席搭着梯子，将招牌稳稳挂上。这一刻，央央笔下的“风雨当铺”，得以初见庐山。
　　老臧抹了把眼泪，激动地为小组的执行力鼓掌。
　　央央抱着几件衣服从店里出来，这还是方茵生前制作的，没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她挑出一件西式背带裤，给胖子徐换上。胖子徐平日里不爱打扮，突然穿这么讲究，倒有些扭扭捏捏。
　　唐心看出他不自信，遂一顿夸奖，夸得胖子徐喜笑颜开。
　　“我…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唐心一边为他做发型，一边鼓励道：“少年人，别妄自菲薄，不信，你自己看！”说罢，将他推到镜子跟前：“怎么样，帅吧！”
　　胖子徐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这……这是我？”
　　“如假包换。”
　　简直跟他以前判若两人。胖子徐傻傻地问：“你不会是施了魔法吧？”
　　“哈哈，你可真逗！”唐心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说：“悄悄告诉你，小女正是21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
　　胖子徐本能地避开，红着脸：“别…别，我身上有鱼腥味。”他一下船就赶到了这儿，还来不及回家洗澡。
　　唐心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少年，这不是鱼腥味，这是奋斗的味道。”
　　胖子徐一愣。
　　从小到大，都没有女生像这样肯定过他，那些让他自卑的、退缩的，在唐心眼中，都好像是光芒。

　　“嘟——”
　　笛声响起，众人探出头，只见三四辆嘟嘟车停在了门口，工人们正忙着卸装备。轨道、监视器、镝灯、面灯、录音毛杆、反光板……琳琅满目的器材从车上卸下，看得老臧脸都笑烂了。
　　“这钱花得值！”
　　最后一项器材摇臂就位后，刘主席总结陈词。
　　唐心戳了戳央央，打趣地问道：“你说这算不算作弊？”
　　央央被她逗笑：“作弊谈不上，顶多有点像做贼。”
　　“也是，”唐心感同身受：“这么点钱搞来这么大阵仗，商公子的亲戚还真是跟他一样阔绰。”
　　央央望着不远处的少年，他正同刘主席在清点设备，阳光下，后背微微泛出汗渍，想来是一路辛苦奔波。
　　她拿了两瓶水，上去递给两人，又拿出纸巾替少年擦汗。
　　“不碍事。”
　　少年身上萦绕着淡淡的甘草香。
　　“谢谢你，阿熙。”
　　央央心里明白，哪儿有什么亲戚，这些器材一定都是阿熙贴钱租来的。
　　商熙一笑，摸摸她的头：“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
　　可少年越这么说，央央就越是愧疚：“从前排话剧，今天拍电影，每次都是你帮我，我却什么都帮不上你……”
　　阿熙，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和你站在一起，去对抗强大的叶家。
　　商熙盯着少女，良久，眼底的复杂情绪化为了笑意。
　　“傻瓜，我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你成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
　　何况，只要你活着，平安幸福，这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水汽模糊了央央的眼，她吸了吸鼻子，握紧商熙的手。仿佛懂得她的千言万语，少年掌心传来了温热的力量。

　　“商熙？”
　　身后，清丽的女声传来。
　　众人回头。
　　嘟嘟车扬长而去，露出了一张美丽的脸。
　　“傅如意？”唐心最先出声，语气惊讶：“你怎么会在彩虹村？”
　　“这里是我家。”
　　“这么说，”唐心戳戳央央：“你们是同乡？”
　　央央勉强点头，“算是吧。”
　　只见傅如意看向商熙，惊喜道：“你怎么回来了？”
　　“办点事。”少年言简意赅。
　　傅如意正想追问，目光忽然扫到两只牵着的手，笑容凝固——“怎么你也在？”
　　央央回答：“我们是来拍微电影的。”
　　傅如意并不买账，她冷笑道：“顾央央，你脸皮还真厚，商熙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傅小姐——”商熙刚要制止。
　　央央上前一步抱拳，眼睛眯成只狐狸：“承让，承让。”
　　“你——！”
　　傅如意一时语塞，可不是承让么，这前度和现任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在少年心中，她是否称得上前女友。
　　央央自打认识颜白后，嘴皮子功夫见涨。但此刻见傅如意一脸落寞，又有些于心不忍：“那个……好久不见，要不晚上一次吃个饭吧？”
　　“好！”
　　傅如意迅雷不及掩耳地答应，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当我没说。
　　央央恨不得咬掉舌头，但脸上的笑容还得保持：“那晚上见哦！”
　　“嗯！不见不散！”
　　傅如意甜美地朝众人挥手：“商熙，记得晚上也要来哦。”
　　少年面无表情。
　　她并不气馁，踩着高跟鞋哒哒离去。

　　“顾央央，你算盘打得真精。”
　　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暑气瞬间退散。
　　央央耸拉着肩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熙，《彩虹旧事》里，贯穿全剧的灵魂人物，婉仪，在她看到傅如意的第一眼，就有了归属。
　　她扯了扯少年衣袖：“反正你都是本姑娘的人了，她就算想抢也抢不走，放心，我决不会出卖你的——”
　　□□。
　　对上少年警告的眼神，央央只好把词儿咽了下去。
　　这时，她终于想起身后的小组同胞，一回头，所有人包括胖子徐，都是一副沉浸在好戏中的表情。
　　“啧啧啧，”
　　唐心忍不住感叹：“这比电影还精彩，关键是晚上还可以接着看……”

　　椰风斜阳，远山如黛。
　　海神钟敲响了屋顶炊烟，浪花带回了归家的人。
　　风琴小筑，央央穿了件水蓝花连衣裙落座。
　　“干嘛穿的这么朴素？”
　　唐心凑到她耳边：“你好歹也要尊重下情敌吧。”
　　央央笑道：“我又不发通告，不用艳压群芳。”
　　今晚小组请客，主要感谢商熙的场外支持。刘主席拿着菜单挥金如土，接着又叫来两件啤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点好菜，风铃晃动，有人推门而入。
　　傅如意提裙走进来，妩媚妖娆，惹得在场男士目不转睛。
　　唯独商熙不为所动。
　　坐下后，她顺势取下墨镜，乌黑的发被带起，滑落深v的领口，举手投足都是是她们这个年纪少有的熟女风情。
　　唐心撇撇嘴，小声对央央说：“我觉得你穿这身比她好看。”
　　央央则是一脸欣赏，花开自有时节，美人各有美法，傅如意五官艳丽，刚好与这抹性感相映生辉。
　　“如意，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刘主席殷勤递过菜单，还亲切地改了称呼。
　　傅如意皱了皱眉，礼貌地拒绝：“我下个月要进组，只能吃沙拉。”
　　“是昆导的新戏么？”央央问。
　　“嗯。”傅如意点头。
　　“恭喜你。”
　　她听露华讲起过剧本，曾被女主朝曼霞的一生打动，所以傅如意能够出演这个角色，央央是真心羡慕的。
　　然而，傅如意却没有预料中的喜悦，只是淡淡回应：“没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付出了常人所不能罢了。”
　　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央央不便多问。

　　正好菜摆上了桌，刘主席倒满啤酒，举起杯——
　　“让我们欢迎明日巨星傅如意小姐。”
　　杯盏交错，碰起沸腾的泡泡。
　　刘主席红光满面，朗声道：“如今咱们的短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傅小姐是否愿意客串一个角色？”
　　傅如意眯起眼，扫视了圈四周，这才明白央央约她吃饭的用意。
　　“敢情你们摆的是鸿门宴？”
　　“哪有哪有，我们是诚心诚意邀请傅小姐的。”老臧急忙解释道。
　　“我不演。”
　　傅如意答得干脆。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不知该如何接话。商熙则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把拨好的虾放进央央碗里。
　　“不如，我先来学项庄舞剑助兴？”
　　鸦雀无声中，央央俏皮开口：“等听完剧本，如意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傅如意放下筷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