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山海敬余生》姜一尾

34、第三十一章

　　香樟树里的蛐蛐在叫，天花板上的吊扇在转。
　　夏日炎炎，催得人昏昏欲睡，但大家都坐得笔直，眼睛瞪得老圆，任谁也不敢在纪老的课上打瞌睡。
　　“租客握着刀一步一步逼近女人，发出阴森的冷笑，女人蜷缩在角落，无数的画面从眼前晃过，她再也坚持不住放声大叫。尖叫过后，她忽然神情涣散，喃喃自语，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杀你的……听到这话，拿刀的租客却一脸欢喜，他脱下外套，露出里边的白大褂。原来他是一名精神科医生，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助患者记起杀人过程……实验成功。”
　　央央站在讲台上，将小组的剧本讲得抑扬顿挫。尤其是结尾处的巨大反转，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台下的同学们更是掌声不断。
　　掌声中，央央自信地看向纪老。
　　只见纪老喝了茶，慢悠悠地开口：“刚刚鼓掌的同学，我怀疑你们是如何考上我们学院的。”
　　此话一出，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央央默默掐了下大腿，嗯？不是在做梦。
　　没等她想好招，纪老的第二波攻击袭来：“顾央央，我看你是要在天上飞，讲得故事完全不着边际，这种靠欺骗观众来获得的反转结局，说严重点，就是编剧道德有问题。”
　　平地惊雷！顾央央咯噔一下，酸水直往眼睛冒，但她咬住牙，又给吞了回去，输了脸面也别输阵仗。
　　但纪老压根没打算放过她，子弹上膛，瞄准：“嗯，还能忍住不哭，说明脸皮挺厚，这个倒是比你的故事强。”
　　说完，他盖上茶杯，笑眯眯地挥手：“下课吧。”

　　纪老前脚刚跨出学院大门教室就炸开了锅，小组的伙伴最先围了上来。
　　“央央，你别放在心上，纪教授一向要求严格，不是故意针对你。”说话的，是央央的亲密室友，长腿美女唐心。
　　“没关系，这次剧本没通过，咱们回头再打磨打磨，下次就让他无话可说。”组里的导演老臧依旧斗志昂然。
　　下次？这已经是这学期最后一节剧作课了。
　　央央生无可恋，纪教授连续否了她四个本子，别的组都开始写分镜了，他们组下学期的短片拍摄还没有半点着落。难不成先斩后奏不过剧本直接拍？
　　“好主意。”
　　小组制片刘主席拍了拍央央的肩，很是赞同。由于他人面广，财力佳，又是学生会头头，所以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刘主席”。
　　“既然没课了，剧本只要组里一致通过，咱就放心拍，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得有自信！”
　　众人一听，激动地望向刘主席，果然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
　　被组员一通安慰，央央恢复精神：“那行，我这几天找找灵感，其实纪教授说得也没错，是应该换换思路了。等我有新的灵感了，咱们再去基地开会。”
　　接着，大家一边分配着任务，一边出了学院。
　　老臧提议：“欸，今晚意大利对澳大利亚，咱们约一波儿？”
　　“可以啊，那晚上校门口的烧烤摊见？”唐心热情高涨，顺势揽过央央：“一起去呗。”
　　央央抱歉地摇头：“今晚不行，我有个好朋友来上海，约了我晚饭，我和她好久没见，估计得聊到很晚，如果过了门禁，我就跟她一起住酒店。”
　　唐心一副失望的表情，又强调：“今晚可是淘汰赛，你的意大利万一输了，这场就是杀青赛哦。”
　　“我完全有信心。”央央向前走了两步，回头叮嘱：“刘主席，记得晚上帮我压意大利赢。”
　　“包在我身上。”刘主席比了个OK手势。
　　唐心也不再勉强：“去吧去吧，明早给我带个鲜肉月饼回来。”
　　“你这要求也太低，怎么说也得拎一盒大光明的鲜肉月饼。”
　　央央皮这一下，唐心眼神都发光了：“那你赶紧走，明早活着回来就行。不对，是月饼活着就行。”

　　林荫道里，帅气的单车少年呼啸而过。树下掩映的喇叭，正在唱“火红的舞衣旋转在绿荫小径，连脚步都佛朗明哥的声音……”
　　央央伸了个懒腰，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短信“叮”的进来，余露华已经下飞机了，央央赶紧将餐厅地址发过去。
　　下一秒抬头，就看见树下站了个清爽美少年，简单的白T，配了双拉风的球鞋，背着副网球拍，头发金灿灿的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硬是把路过的一众表演系男生给比了下去。
　　“陆时节？”央央意外地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这家伙……不应该在交大期末考么。
　　少年看见央央，笑得比花儿还灿烂：“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找我？”
　　陆时节可怜兮兮地开口：“我爸妈今晚参加宴会去了，没人管饭，只好来找你蹭饭了。”
　　“蹭饭去我家呗！最近心安放假了，家里伙食开得不错，去了保管不后悔，而且谢阿姨要是知道你去，准会弄你爱吃的排骨年糕。”
　　央央好心指了条明路。
　　谁知陆时节不领情，反倒一脸痛心：“顾央央，你太没良心了，想当初你跟你爸为住校的事儿闹翻，是谁大冬天载着你骑了半小时车，又买蛋糕又下馆子的给你把生日圆过去了？怎么到我这儿生日你就翻脸无情了呢！”
　　“……”
　　央央被他绕得七晕八乎，顾陆两家门对门，来去不过十米，家里做得饭难道不比外边香？欸，不对，央央抓住重点。
　　“今天你……生日？”
　　“嗯！”陆时节欣慰地点头。
　　“不对呀，我记得好像是下个月啊，每次心安会嚷着给你准备礼物，最近我没听她提起啊……”
　　“就是今天，”陆时节加重语调：“农历生日。”
　　是嘛？央央总觉得哪里不对，扳着手指仔细在算，可少年根本不给她机会。
　　“顾央央，你是不是想耍赖，做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少女欲哭无泪，想当年自己也算巧言善辩，怎么一到陆时节这儿，全都给还回去了！
　　她斟酌了下：“那个，今天我约了朋友，要不下次给你补——”
　　“没关系，那就一起吃饭，我不介意。”陆时节反客为主。
　　央央彻底败阵，认命地拨通电话，将情况说明，末了，她强调道：“露华，你要是介意，我可以——”
　　“我不介意。”那头带着隐隐笑意。
　　“……”
　　“我倒是想见见这位新人。”那头又补了句。
　　“露华你误会了，他不是——”
　　“央央，”余露华打断道：“我们总要跟过去告别，不是吗？”
　　话筒里，声音很轻，像微风拂过心底，更像在劝慰自己。
　　“那到时见。”
　　央央不再坚持。
　　放下电话，少年已经将她的书包懒洋洋搭在肩后：“走吧。”
　　校园广播切了频道，唱“这一秒，决定拥抱你给的美好，爱情是你独特的味道……”
　　央央放眼望去，看见了共享MP3的听歌男女，在小树林复习的学霸情侣，池塘边窃窃私语的恋人，球场上，还有一群少年在挥汗如雨，姑娘们正拿着汽水大喊加油……空气里都是青春的味道。
　　央央笑起来，追上了陆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