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反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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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事再惨烈，民间的饥荒已不能等，传闻已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昭祯苦求了皇帝半日，终于等来了点头，皇家缩减用度，开国库给百姓放粮。
昭祯这几日简直度日如年，心里惶惶不可终日，每当听见外面什么动静，皆不由的心里一阵惊慌。此时终于听到父皇同意裁减用度的建议，几乎要喜极泪下。念叨了三年的节衣缩食开国库屯兵粮，一直被责胡闹。不曾想，终于在如今等到了，只是，有些晚矣……
皇帝浩浩荡荡的开了国库，先拉出所有精米堆在一旁，再挑出所有白面堆在一旁，挑挑拣拣一番，最终艰难的点出了三千斤陈米，让运粮的兵士拉走。
三万亩地失荒，皇家派出刺史运了三千斤粮去赈灾。所谓杯水车薪，不外如是。
运粮刺史带着八百护卫，顺流南下，岂料路过河南府转乘马车时，被成群的灾民一哄而上，夺抢灾粮。护卫们拔了刀，只是却抵不过饿红了眼的饥民，一个被砍倒，后面又扑过来十个。转眼间三千斤粮便被灾民拥堵住，也不顾生，直接往嘴里吞。有些一边吃，一边往褡裢里塞。运粮刺史急红了眼，拔出配刀率众一个个砍杀，却无奈根本杀不过来。那些护卫粮食的护卫，多数被灾民践踏而死。有饥饿的野狗上前撕咬尸体，仿佛无人驱逐。
高个子的人抢食车上的粮，低个头的狗抢食地上的尸，构成一幅人间惨痛的画面，唉唱着一首名为“失道”的歌谣。
三千赈灾粮，仅仅半天时日，被一抢而空。八百护卫，仅活下来五六十余人。运粮刺史被砍没了一条胳膊，若非身边护卫死死护着，也要将命抛洒在这里。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车辎，一身血泥的汉子泪洒黄土，“为何救我性命？还不如刚才便死在这里，哪怕喂了狗，也好过连累家里……”
消息传回京都后，皇帝大怒，责其主事失职，没能护好灾粮，要诛其九族！
荆生一路惊慌的跑回纤芷宫，对昭祯悄声言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昭祯这几日听闻连番的噩耗，精神很是低落，闻言不禁叹道：“父皇可是又发脾气了？”
“殿下一直吩咐，让婢子的兄长暗地里照拂姚大人家人。昨儿突然发了事，官府拿着铐链上门，锁了姚大人一家老小，连大门都上了封条！”
昭祯的心险些跳出腔子，“姚大人家里出了何事？”自姚卫被发配后，皇后似是遵守诺言，再也没有为难过姚卫的家人。他们也每日里谨小慎微，如何会突然被官府封了门？
荆生左右看看无人，放低了声音道，“婢子多方打听才得了信，原来姚大人的娘亲，同那运粮官的娘亲，是同外祖母……”
昭祯心里忍不住一慌，语音都有些颤抖，“这……这岂不是……”
荆生低下了头，“九族之内……姚大人家被连累了……”
昭祯惶惶道：“不可，这……绝对不可……我要去见父皇，我去求他收回御判……”
荆生急的直拉着她，“殿下不可慌乱，您上次为了灾荒之事求情，已然险些被陛下责罚了。如今陛下已经金口玉言判了诛九族，您再当面抗旨，当心惹祸上身……”
昭祯急的眼泪落了下来，“这是姚卫的事！我若眼睁睁看着他家人被株连，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他！”
此刻皇帝正在皇后宫中休息，昭祯一路飞奔，赶至梓辰宫时，已哭的脸都花了。“父皇！儿臣求您了……”
皇帝此刻正躺在皇后腿上，额头盖着一件凉帕子养神。闻昭祯之言，不由惊得起了身，“吾儿这是受何委屈了？快快起来，父皇与你做主……”
昭祯可怜无助的伏在地上，哽咽道：“父皇，岂不闻圣人云，‘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您判了运粮司诛九族，孩儿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脸上的慈爱之情登时僵住了，他有些狰狞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永安吾儿，你也要反对父皇？同那些乱臣贼子们一起，跟朕对着干，说朕是无道昏君吗！”
昭祯惊慌抬头，“孩儿绝无此意！只是，运粮司他督运监管不利，理应受罚。只是九族之亲，皆是无辜啊……”
皇后惊慌的奔到了昭祯身边，一把堵住了她的嘴，强压着她的头，向皇帝磕头道：“陛下，永安她无心！她小孩子心性，不知被哪个有心思的调拨了几句，您就饶了她吧！妾身一定严加管教……”
昭祯泪眼婆娑的看向皇后，嘴里呜呜之言，痛彻心扉。皇帝狠狠闭了闭目，缓缓后躺，靠在方枕之上，“朕累了，梓潼带着永安，下去吧……记得，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娘娘千恩万谢，半拉半拽的将昭祯拉了出来，远远跨出殿门，才敢松开她的嘴，一脸余悸的道：“我的儿，你今日是发癔症了？吓死为娘……”
昭祯对着皇后跪了下来，“母后，孩儿求求你，姚卫他家人被牵连在案，孩儿求你救他们一命……”
皇后听闻此话，脸上立时变了颜色，指着昭祯，气急败坏道：“又是姚卫，怎的又是姚卫！你不是同我说，你已彻底忘了他？”
昭祯哭求道：“只求母后允了我这一次，往后我什么都听您的……”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甩开她的手，扶着自己胸口狠命喘了几口气，“晚屏，晚心！永安公主患了癔症，将她送回纤芷宫！禁足三个月！”
昭祯被几个力大的宫女强行拖走时，眼睛空洞而无神的看着这片威严壮丽的宫殿，缓缓闭上了眼睛。
姚卫，我已拼尽全力，却依然对不住你！这一世，该如何补偿你……
朝廷再次开国库，却发现国库存的粮食，除却供奉后宫、百官俸禄之外，可调配的已然不多。几经犹豫后，才咬着牙又拨出了一千斤米黍，并两千斤菽豆，勉强凑了三千斤，再次运送赈灾。
只是这次，饿极的百姓已等不得运粮大军了，从六月起，陆续有人扛起造反的大旗，冲进官衙，杀死太守，开仓放粮。还有那亡命之徒，劫持城中富户，抢夺家财屯粮。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
皇帝怒不可遏，正好此时塞北战事趋于稳定，便直接一道诏令，命颜靖去江南平乱！
可怜颜靖自赴塞北以来，半年多时间夙兴夜寐枕的与胡人单于互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好容易边境能平稳了，又要率军马不停蹄跑去江南平乱。
昭祯被禁足在后宫，连翘等自由也被限制了不少，消息来的比往日里要慢许多。等昭祯得到了内乱四起的信时，颜靖的兵马已经快行到江南了。
“敦肃侯当真厉害，所过之处战无不胜，连胡人的单于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这些草莽乌合之众？听说很多守城的将官，一听敦肃侯到了，便忍不住两股战战，弃甲而降呢……”荆生无限憧憬的道。
连翘笑道：“是呢，据闻敦肃侯每到一城，便在城外放了话，谁若投降，朝廷一干不追究，来日分田分粮也不短他的用度！负隅反抗者，诛杀不论！这话比百万雄兵还有用，试问那些造反的人，大多是苦儿女出身没了活路的，杀贪官也不过是图的一口粮食！如今敦肃侯肯给一条活路，哪个愿意去找死呢……”
“是极，听说敦肃侯也是如此说，凭着这句话便能扫平了动乱，不费一兵一卒，实则是大大的划算。敦肃侯很是爱惜自己手下兵士的性命呢……”
“这话说的是，好容易从胡人的刀下逃得性命，若是在中原与自家人互斗中丢了命，岂不是伤心……”
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昭祯始终默默不语。只是让丫头们停了手里的活计，皆去收拾些耐存的干粮，尽储藏好。还有一干细软，也打进包袱，再寻些粗布做两身衣裳，将一些散碎银子缝进去，针脚务必细密些。
丫头们听后一头雾水，昭祯只是一声长叹。
皇帝在朝堂上听到奏报却不甚合心意，这日，从御案上成堆的奏章中，捡出敦肃侯最新上的折子，翻开看了不过两眼，便震怒的掷于地，“俘虏两万人？敦肃侯这是听不懂朕的御令吗？都是一杆子乱臣贼子，胆敢造反，全都格杀勿论！留着他们的命，等着休养生息后再来造反？传令敦肃侯，所有投降的贼子，全给朕砍了！朕要诛他们九族以慑天下，看谁还敢谋逆！”
再之后，连续一个月内，敦肃侯再没有上过折子。
这日早朝，内监康宝刚刚高呼一句，“有事奏报，无事退朝……”
一个斥候踉踉跄跄的奔进大殿，千里急报，敦肃侯颜靖，反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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