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6、注视窗外的女人（六）

　　早餐过后，罗德尼家族的顾问们围坐成一圈，对着中间的油画开始今天的研讨会。

　　特伦斯的眼下带着青灰，伤口虽然已经全部愈合，流失的血液却没有办法补回来。战斗虽然告一段落，但是留下的一片狼藉却要靠他来收拾。他拖着伤病之躯将画中女人留下的满墙小洞一个一个填平，几乎是一夜未眠。

　　相比之下，坐在他边上的摩黛丝缇满面容光，明显是一夜好眠。昨晚她把事情丢给特伦斯之后就自顾自地回了房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此刻看到他还故作惊讶地挑了下眉毛：“早上好，奥斯蒙特先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特伦斯压低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你说呢！整个房间都是我一个人处理的。”

　　“我倒是想帮你，但是难免会留下魔法波动。万一被某些人察觉到就麻烦了。”摩黛丝缇摇着手中的绸扇，意有所指地扫过其他几个人。

　　特伦斯眯了眯眼，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昨天这么大的阵仗他们都没察觉，只是把房间恢复原状应该也没多大问题吧。”

　　“我提前在房间里布好了法阵，里面动静再大，外面也是听不到的。”摩黛丝缇索性一次性为他解释清楚，省得他胡思乱想，“至于为什么不顺便把房间恢复……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发泄一下你多余的精力，免得又问东问西的招人烦。”

　　特伦斯噎住了，她说的这么直截了当，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原先准备好的后续问题也问不出口了。

　　“弗吉尼亚夫人和这位先生的感情真好，听说是您把他推荐给波伊尔先生的是吗？”贝金赛尔明明是在问摩黛丝缇，眼睛却瞥向特伦斯，眼角斜飞的眼线妖艳魅惑。

　　摩黛丝缇放下绸扇，表情恢复平静无波，配上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长裙，尽心尽力地扮演了一位严肃古板的年长女性：“那么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特伦斯·奥斯蒙特先生，来自南大陆的冒险家。”

　　“我是贝金赛尔，很高兴认识你。”贝金赛尔自然地接过摩黛丝缇的话，开始介绍其他人，“这位是西德尼·康纳利先生，是位相当博学的绅士，或许你们会聊得来。”

　　康纳利温和地对着特伦斯点了点头，身边放着的冷衫木手杖顶端镶嵌着一圈细碎的宝石。乍一看像是普通的白水晶，但是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极淡的金属光泽，应该是塞纳里奥出产的沙提尔石。

　　“对面的这位是巴尼·戴维德先生。”贝金赛尔的介绍很简略。

　　戴维德今天的穿衣风格是一如既往的浮夸，绿色蛇纹西装搭配紫色条纹领带，特伦斯觉得眼睛隐隐有些发痛。不知道是不是不太适应船上的生活，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连头上的发蜡都没有抹匀。他选择了一个正对油画的位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自己的名字才胡乱地冲着特伦斯打了声招呼。低下头，又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我们已经在船上呆了两天了。大家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波伊尔等到所有人互相认识完，才正式开口。

　　贝金赛尔率先说道：“昨天我和西德尼先生花了一个下午讨论了一下，设计出一套方案。罗德尼公爵大人的意思是，在尽可能不破坏油画的情况下，解除画上的诅咒。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把画上的怨灵引出来，然后再消灭她。”

　　“我这里有一个法阵，只要将怨灵送入其中就可以了。”西德尼一边观察着波伊尔的表情，一边继续往下说，“难点就在于怎么把她引到指定的位置，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诱饵。波伊尔先生，您觉得怎么样？”

　　波伊尔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摩黛丝缇。她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并没有什么异议。两人的互动很隐蔽，除了敏锐的特伦斯没有人发现。

　　“这个诱饵要怎么准备？”波伊尔收到摩黛丝缇的暗示，继续问道。

　　“很简单，只需要血液再搭配一些特殊的材料就可以了，还有这个血液最好蕴含足够多的灵能。”

　　“血液我可以解决。”贝金赛尔自告奋勇，她今天好像格外热情。

　　“鼠尾草、白附子、血蔷薇根茎、人面蜘蛛的卵……辅助材料我这里基本都有，还缺主材料，也是最最关键的一样材料——龙须兰。不用整株，只需要几片花瓣就足够了。”

　　“听起来倒是不错，我没有什么意见。”摩黛丝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流苏，话音一转，“只是不知道戴维德先生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戴维德垂着脑袋，他今天的精神似乎格外差，摩黛丝缇又重新问了一边，他才反应过来：“呃，什么？哦，我也没有意见，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摩黛丝缇眨了下眼睛，将视线从巴尼·戴维德的脸上移开，转向特伦斯：“奥斯蒙特先生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主材料不用担心，我这里正巧有一株银丝鬼兰，就用它来代替吧。”

　　贝金赛尔忍不住惊呼：“银丝鬼兰！那可是极为珍贵的魔植，每一株都是由数十条三目翼龙共同守护，向来都是有价无市。无论是珍贵程度还是使用价值都比龙须兰高出几倍，用来替代龙西兰绰绰有余。”

　　“我也只是极其偶然的机会才得到的，能够用的上就最好了。”摩黛丝缇故作大方，其实心在滴血。那株银丝鬼兰她养了很久，每次只舍得用一点点汁液，现在一下子要揪掉好几片花瓣，简直是在要她的命。

　　“回去之后我就开始准备材料，大概需要一天一夜。白天怨灵不会出现，那就把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康纳利直接定下了时间，在众人中隐隐有了领头的架势。

　　波伊尔宣布研讨会结束之后，众人准备各自回房间准备明天晚上的驱灵仪式。特伦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准备问摩黛丝缇，却被贝金赛尔叫住：“奥斯蒙特先生，我对于你的冒险故事非常好奇，能给我讲一讲吗？”

　　特伦斯第一时间看向了摩黛丝缇，她似笑非笑地扫过贝金赛尔炙热的目光，又对着特伦斯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然的神情。

　　“弗吉尼亚夫人不会是不想放人吧？虽然奥斯蒙特先生是你推荐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听从你的命令。”特伦斯的沉默让贝金赛尔忍不住微微皱眉，继而又转为志在必得，她向前一步，毫不相让。

　　“我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自由，他想做什么自然是他的事情。”摩黛丝缇时刻记得自己的人设，看向特伦斯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喜爱的晚辈，“我猜，他对贝金赛尔小姐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你说呢，奥斯蒙特先生？”

　　特伦斯一怔，很快又调整表情，露出一个魅力十足的笑容，不同于那些自诩为上流绅士的克制自持和惺惺作态，带着豪放洒脱和无拘无束，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偏偏最是吸引年轻的女孩子。

　　“这是我的荣幸，贝金赛尔小姐。”特伦斯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的魅力，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贝金赛尔脸颊微微发红，路过摩黛丝缇还不忘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摩黛丝缇撇撇嘴，并不在意阴晴不定的贝金赛尔，反倒是对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巴尼·戴维德更加感兴趣。

　　虽然只是简单地交谈过几句，但是从他昨天的表现来看，戴维德本人和他的穿衣风格一样，从来都不低调。他今天的表现实在很糟糕，全程都没什么存在感，昨天他可是极力希望自己加入到他的阵营，以此来增加他的话语权。而刚刚贝金赛尔和康纳利提出方案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质疑，而且连具体细节都没有询问，直接就同意了下来。

　　摩黛丝缇眯了眯眼，她记得戴维德应该是个普通人，竟然对法阵、魔植这些概念完全都不好奇。那个啰嗦的特伦斯昨天可是问了相当多的问题，开会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激动压都压不住，如果不是贝金赛尔拉走了他，估计回去又是一大堆疑问。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油画中的女人需要新鲜血液来攻击，昨天战斗时使用的是特伦斯的血。那么在这之前，操纵特伦斯进入房间的血液又是谁的呢？答案不言而喻。

　　巴尼·戴维德伸出手，想要碰触油画中的女人，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如同坠入爱河一般。就在快要接触的那一刻，他停了下来，似乎怕自己会损坏油画，于是选择调转方向，珍而重之地抚摸着画框。

　　“戴维德先生，可以聊聊一下吗？”摩黛丝缇把一切尽收眼底，在一旁冷冷地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