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47、小王子（十五）

　　此时正是四月，草长莺飞，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月神山谷很久没有游客，依旧保持着原本质朴美丽的样子，漫山遍野的不知名野花开得烂漫，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道路崎岖，并不好走。特伦斯走在前面，边走边斩断荆棘。

　　摩黛丝缇的短靴踩过湿润的泥土，耳边是虫鸣鸟叫，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小小的光斑映在她红扑扑的脸上，透着蓬勃的朝气。

　　小恶魔拖拖拉拉地跟在她后面，像是快被太阳晒软了一样，说话都透着有气无力：“为什么要带我出来？我讨厌阳光，我宁愿在屋子里看着那个胖子。”

　　“老是待在房间里会闷坏的，你得出来活动活动。”

　　小恶魔身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黑雾，随着它的移动滋滋地冒着烟，脚下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烧焦般的印记，它还在试图讨价还价：“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要不我们可以晚上再出来吧？”

　　“你昨天晚上吃了个饱吧？”摩黛丝缇凉凉地瞥了小恶魔一眼，“今天男仆送早餐过来的时候，颧骨高得吓人，人瘦得都快脱相了，看上去比你还像是恶魔。”

　　“也、也没吃多少，一点点，一点点……”小恶魔结结巴巴，越说越轻，到最后慢慢没了声音。

　　摩黛丝缇轻轻哼了一声。

　　“快到了。”特伦斯闭上眼眸，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润之气。

　　摩黛丝缇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两人加快步伐。

　　十分钟后，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出现在眼前，郁郁葱葱的树影倒映在水面上，远远看过去像是一颗硕大的祖母绿，清透醉人。

　　泉水极清极浅，一眼望得到底，几条银色的小鱼在绿苔和石头缝之间灵活地窜来窜去。

　　摩黛丝缇双手捧起泉水，喝了一小口，极其微弱的魔力涌入体内。她扬起脑袋，水珠在阳光下如同一粒粒细小的碎钻，缀在她的发间，尖尖的耳朵微动，说不出的灵动轻盈。

　　她笑道：“找到了，果然是这里。”

　　特伦斯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同样看到了泉水中泛起的魔力波纹。

　　摩黛丝缇眯了眯眼，伸手挡着太阳。快要到中午了，阳光愈发灼热，小恶魔像是被烤化了一样，身形整整缩小了一圈，轻飘飘的连五官都快看不清了。

　　摩黛丝缇打了个响指，小恶魔抖了一下，变成了一把黑色的遮阳伞，缀着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摩黛丝缇一扬手，就乖乖地飞到了她的手里，投下了小小的阴影。摩黛丝缇握着伞柄，触手冰凉，像是墨玉打磨而成的一样。

　　“在这边。”特伦斯在前方招了招手。

　　两人顺着泉水的来向一路向前，水流中的魔力波动越来越频繁，泉眼处的魔力浓郁到恍若实质。

　　几乎每一口空气都沾染上魔力，摩黛丝缇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体内无比充盈的魔力。

　　泉水流淌过掌心，不同于刚刚的清凉，沾上了一点温热。摩黛丝缇喝了一小口，一股灼热之气瞬间席卷全身，苍白的肌肤被烘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黑伞挣扎了两下，从摩黛丝缇手中脱离，就地一滚，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小恶魔一跳就是十几米远，躲进了灌木丛中，只露出两只血红色的眼睛，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

　　“它怎么了？”

　　“附近有让它不舒服的东西。”摩黛丝缇摸索着被泉水打磨得圆润光滑的岩石，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特伦斯将魔力聚集到双眸，看到泉眼附近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他从岩石缝隙中摸出一个递给摩黛丝缇：“是这个吗？看上去像是普通的石头。”

　　灰白的石头被摩黛丝缇握在掌心，散发出微弱的热量。摩黛丝缇磨掉一层薄薄的石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晶石部分，她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定地说道：“是焰流晶，但是纯度不高。”

　　特伦斯已经将所有的红色光点都挑了出来：“都在这里了。”

　　摩黛丝缇一个一个切开，颜色浑浊暗淡，品相都不太好。摩黛丝缇挑挑拣拣，拿了几个塞进口袋，把剩下的全部丢回了泉眼。

　　她拍了拍裤腿站起身：“这种纯度的焰流晶不足以产生这么大的魔力波动。再找找看，一定还有别的。”

　　特伦斯揉着干涩的眼睛，顺着魔力波纹继续摸索岩石缝隙，他屈起手指敲击了几下，不太确定地说道：“下面好像是中空的。”

　　摩黛丝缇凑过去，敲了敲特伦斯指的位置：“没错，下面肯定有东西。”

　　她掏出一把短剑，剑鞘上镶满了大大小小的宝石，一拿出来，特伦斯险些被上面耀眼的光芒灼伤眼睛。他飞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宝石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光芒耀眼但已经可以接受。

　　摩黛丝缇拔出短剑，剑鞘华贵非凡，剑刃对比之下就显得平平无奇，特伦斯有一丝失望。

　　“上个月奥菲利亚送我的。”摩黛丝缇朝着岩石比划了两下，找找手感，“她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过这样也好，等没钱了就扣几颗宝石下来，换几顿饭是没问题的。”

　　“岂止能换几顿饭，买下一个小酒庄都绰绰有余。”

　　“那我可要好好收起来。”摩黛丝缇边说边将短剑用力刺入岩石，只听到金石相击的一声，紧接着剑刃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断成了两截。

　　“这是什么玩意儿？还能再垃圾一点吗！”摩黛丝缇愣了一下，把只剩下半截的短剑砸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还不解气，又捡起来准备远远地扔出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特伦斯从她手里拿过短剑，顺手在她脑袋上撸了一把，“至少上面的宝石是真的，还可以拆下来拿去卖钱。”

　　“那送你了。”摩黛丝缇把剑鞘一并丢给特伦斯，闷闷不乐地盘腿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泉水里丢着小石头。

　　特伦斯站在一边，盯着泉眼：“断掉的另外半截剑刃去哪里了？”

　　“不就在那里嘛，你还要我把它拿出来吗？都断掉了你还要？”摩黛丝缇随手一指，也发现了不对劲。潺潺的流水从泉眼里冒出，清澈透亮的水流下面岩石、青苔、游鱼清晰可见，只有剑刃找不到踪迹。

　　摩黛丝缇眯了眯眼：“有点意思。”

　　特伦斯盯着那处泉眼看了很久，一圈一圈的魔力波纹由内而外地荡开，除了魔力比别的地方更加浓郁之外，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摩黛丝缇打了个响指，把小恶魔召唤过来，不顾它的挣扎，强行按着它往那处岩石上凑。

　　“你太过分了！”小恶魔尖叫着，水花四溅，“放开我！你这样做是没用的，通道只有晚上才会开启！”

　　摩黛丝缇手下不送，牢牢地捏着它的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和我想的一样，果然跟你有关系。”

　　“是另一个降临的分身搞出来的，我只是继承了它的部分记忆。”小恶魔缩着脖子，水滴从它的头上滚落，但它一动都不敢动，“这是它降临时撕开的时空裂隙，本来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被法则修复，但是有人加固了这个裂隙，变成了一个世界之外的单独空间。”

　　摩黛丝缇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小石头，小恶魔说的空间跟芙蕾雅的秘密花园有点类似，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住着一位精灵。

　　“你刚刚说晚上才会开启，是什么意思？”特伦斯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要到晚上才能进入，而且需要特定的密码。”

　　“密码是什么？”

　　“我不知道。”小恶魔感受到脖子上的那只手紧了紧，赶紧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它分裂得太碎了，只有很小一部分回到了本体中。我只知道这处空间是那个人类搞出来的，他在里面留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摩黛丝缇摸着口袋里的焰流晶碎片，有了一点猜测，期待地问道。

　　“一块纯度极高的焰流晶。”小恶魔的回答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摩黛丝缇把手伸进泉水里，清澈的流水淌过她的手掌，带着一点灼热的气息，温暖舒服。

　　“特伦斯，我记得你说过，满月的时候对着月神祈祷，就能得到她的注视，背叛的爱人将会受到诅咒。”摩黛丝缇的声音很低，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马上就要到满月了，不如你们试试看？”

　　“我们？”特伦斯重复了一遍，“这里只有你一位女士，为什么是我们？传说中是要少女向月神祈祷才有用。”

　　“虔诚的少女。”摩黛丝缇指了下小恶魔，然后又隔空点了点特伦斯说道，“背叛的爱人。”

　　特伦斯看向小恶魔，它早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缩水了一大圈，现在还没他的大腿高。橄榄色的皮肤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花纹，头顶的山羊角前几天被摩黛丝缇强行要去了一只当材料，现在还没长好，只有一个小小的鼓包，极为古怪难看。这幅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半分少女的柔美。

　　“你确定？”特伦斯露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给我安排的这个角色我是没什么意见。但是你确定它可以胜任少女？恐怕一眼就会被认出来了。”

　　“当然。”摩黛丝缇把小恶魔拉过来，它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是透着一股呆呆傻傻的味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恶魔是没有性别的。你不可以剥夺它选择成为女士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