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41、小王子（九）

　　一团浓重到足以吞噬所有光亮的黑影从油画中飘荡而出，几乎集合了人类所有的负面情绪，愤怒、悲伤、嫉妒……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摩黛丝缇的鼻尖瞬间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她抬手抹去泪水，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黑影还在不断扩张，潮湿、阴冷，特伦斯莫名地联想到城市的下水道，所有的肮脏污浊都尽情地向里面倾泻，经过发酵之后，孕育培养出了一个扭曲的怪物。

　　放在桌上的柠檬茶浮着一层小冰粒，房间内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

　　“人类……”伴随着黑影的收缩又扩张，声音从里面传出，稚嫩的、粗砺的、清脆的、沧桑的，无数不同的声线糅杂在一起，“是你唤醒了我……”

　　“不是我。”摩黛丝缇的语速很快，她退后半步，脚下的魔法阵瞬间亮起，刮起一道旋风，同时出现了一面半透明的空气墙，闪烁着符文朝着黑影逼近。

　　特伦斯眼尖，一眼就发现了上面流转的符文有点眼熟，和教廷地下洞穴里的锁链上刻着的几乎一摸一样。

　　“等等！”黑影提高音量，颜色暗淡了一瞬，似乎有些慌乱，但它很快又调整回来，用高深莫测的语气继续说道，“人类……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不需要。”摩黛丝缇加快了输入魔力的速度。将那团黑影压缩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渐渐显露出了身形。

　　黑影挣扎着，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愚蠢的人类……你将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就让我看看你除了虚张声势，还有什么本事吧。”摩黛丝缇冷哼一声，嘲讽道。

　　黑影包裹下的小恶魔彻底露出身形，一对弯曲的山羊角，血红的眼睛眯成两条细缝，浑身漆黑，□□的上身密布着蔷薇花藤。

　　“你吃了莎拉·艾德里安？”摩黛丝缇血气上涌，她不管不顾地冲到小恶魔面前，捏着它的脖子吼道，“混蛋！赶紧把她给我吐出来！”

　　“没用了，早就融合完了。”小恶魔桀桀地笑道，眼里的恶意快要溢出来，它故意用上了属于莎拉·艾德里安的那部分声音，“她已经成为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了。”

　　“那你没用了。”摩黛丝缇冷着脸，眼神像是在看一团垃圾，“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等等，你冷静一点。”摩黛丝缇指尖星芒流转，小恶魔被压迫地变了形，薄薄的一片贴在油画上，特伦斯赶紧分开了他们两个，“预知画的事情还没搞清楚，还有回廊上的玫瑰玻璃窗，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复原的。”

　　“没这个必要。修复玻璃窗的人我大致能猜到是谁，至于预知画，我兴趣不大。只是提前一天的预知而已，黑石矿场离这里几百公里，就算知道会发生火灾也不可能阻止，没多大的意义。”摩黛丝缇一边说，一边看向特伦斯，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小恶魔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它和主体的联系已经被那个教廷的骑士长切断，如果消失，那就是真的死亡。小恶魔开始慌了。

　　特伦斯受到暗示，接话道：“那倒是，仔细想想好像是没什么用处。看它这幅样子连反手之力都没有，昨天晚上在回廊里动静那么大，我还以为会很厉害。原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小恶魔快要哭出来了。摩黛丝缇特意选了这个位置，无论它这么躲闪，都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力量被削弱了大半。再加上摩黛丝缇准备充分，地上的魔法阵套了一层又一层，即使它破坏了其中的一部分，也会很快被魔力修复。

　　“我、我有用！”小恶魔彻底怂了，它拼命搜刮着脑袋里混乱驳杂的记忆，突然福至心灵，“你是女巫对不对？我、我知道一本魔咒书的下落，那是初代女巫坎蒂丝·弗格斯编写的，你绝对用得上！”说到后面，小恶魔几乎尖叫起来，尾音颤抖着。

　　摩黛丝缇有了点兴趣：“哦？是什么书？”

　　符文近在咫尺，小恶魔已经能够感受到炙热的温度，它漆黑的肤色泛起一层红光，磕磕绊绊地回答道：“《简易魔咒入门》。”

　　摩黛丝缇动作一顿，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是在侮辱我吗？”

　　接着，摩黛丝缇身体力行地向它展示了自己的魔咒基础，一大段晦涩深奥的咒语从她口中吐出，空气墙上的符文一个接着一个跳跃到小恶魔的身上，几乎为它渡上了一层金光。

　　小恶魔尖叫着，拼命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扭动着身躯，蜷缩成一团，试图躲闪铺天盖地的符文：“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还有其他人类的记忆，肯定有你想要的！”

　　“你到底吞噬了多少人类，太残忍了。”摩黛丝缇脊背挺得笔直，正义凛然地说道，“今天我就要把你净化了，来告慰那些可怜的无辜民众。”

　　“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小恶魔几乎快要破音。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摩黛丝缇打了个响指，小恶魔滚落在地，符文悬浮在半空中，松松垮垮地缠绕着它。

　　摩黛丝缇掏出羽毛笔在羊皮纸的末端签上自己的姓名，指尖轻轻一弹，羊皮纸凌空飞向小恶魔：“该你了。”

　　小恶魔期期艾艾地说自己身上疼，没力气，试图拖延，在摩黛丝缇的瞪视下，磨磨蹭蹭地伸出伸出一只触手，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向羊皮纸。

　　“啊！”小恶魔尖叫一声，它的身上冒起烟雾，眼里的怨毒快要藏不住。

　　摩黛丝缇冷冷地扫过地上还在蠕动的触手：“我要的是主仆契约。”

　　小恶魔重新伸出了一只黑色的枯瘦手臂，密布着赤红色的花纹。一出现，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特伦斯盯得久了点，舌尖隐隐发麻，身体出现了熟悉的僵直感。但他早已不是一年前命运女神号上那个任人宰割的普通人了，翠绿色的眼眸划过一道光芒，眼前出现了纵横交错的线条，从小恶魔身上延伸而出。他控制着体内的魔力将它们一一解构消除，小恶魔的影响力逐步降低。

　　摩黛丝缇勾了勾唇角。

　　小恶魔缓慢而艰难地将手掌按上羊皮纸，厚实的纸张瞬间被被墨色浸透。银白火焰跳跃到羊皮纸上，从中间开始燃烧，灰烬化作一枚赤色的纹章打在小恶魔身上，它浑身一震，无风自燃，整个身躯被火焰洗礼了一遍。

　　小恶魔躺倒在地上，像是一具被烧焦的死尸，血肉翻卷，表面覆盖着一层酥脆的薄壳。

　　“它好像没呼吸了。”特伦斯蹲在地上，拿着把勺子戳着小恶魔。

　　“恶魔本来就不用呼吸吧。”摩黛丝缇蹲在他旁边，有点不确定地说道，“我是第一次签恶魔契约，难道真的出问题了？”

　　特伦斯用勺子刮下了一层焦炭：“看起来没救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还是废物利用吧，挑挑拣拣总能抠下点材料。”摩黛丝缇挑起它的眼皮，“这对眼珠子看起来不错，镶在星盘上刚好。”

　　“你怎么总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特伦斯不着痕迹地挪远了点。

　　“缺材料啊。”摩黛丝缇叹了口气，“又不能问希尔妲要，前段时间攒的快要用完了。再这么下去，连魔法阵都快布置不了了。”

　　小恶魔动了一下，伴随着它的动作，薄壳“咔咔”地破裂，露出里面橄榄色的皮肤。

　　“它好像白了一点？”特伦斯又戳了一下，触感接近于人类的皮肤，但明显更有韧性。

　　“还胖了一圈。”摩黛丝缇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一扬手将桌上的柠檬茶移动过来，递给特伦斯一杯。表面的浮冰半化不化，正好适合现在喝。

　　小恶魔抖了两下，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爬，身上的焦炭一边“噗簌簌”地往地板上落。

　　血红色的眼睛好像纯净清透的红宝石，带着一点点懵懂，干净的少年音里透出慌乱：“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摩黛丝缇抬起一脚把它踹翻在地，鞋底在它圆润的脸上碾过：“跟我装失忆是不是？”

　　小恶魔声音里带上了可怜兮兮的哭腔：“姐姐，别打我，我怕疼。”

　　“再装？第一次听说恶魔怕疼的。”摩黛丝缇又连着踹了好几脚，小恶魔在地板上翻滚了几圈，撞上了桌角。

　　小恶魔呜咽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边。直到地上的符文再一次亮起才彻底慌了神：“等等等等，不是说人类女人对柔弱纤细的美少年是最没有抵抗力的嘛！为什么你还是对我这么粗暴？”

　　“白痴。”摩黛丝缇每一脚都准确无误地踹在它的脸上，“有哪个美少年的眼睛会一大一小啊？都凑不成一对，丑八怪，快点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狡诈的小恶魔就地翻滚了一圈，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原样，它恹恹地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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