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审判法则》一只冰西瓜

38、小王子（六）

　　摩黛丝缇见到格洛瑞亚夫人的第一眼，就立刻明白了罗德尼三姐妹的美貌是遗传自哪里。她是位非常温柔且富有才情的女士，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地对待每一个人。唯一能被称为缺点就是身体孱弱，不过这对于一位出身高贵的贵族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精明的管家和忠诚的仆人会为她打理好一切。

　　等到希尔妲长到十岁的时候，就慢慢接过了格洛瑞亚夫人身上的担子，负责家里所有日常琐事。而在这之后，格洛瑞亚夫人每年一大半的时间都待在这座位于亚莫格德远郊，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庄园里。

　　摩黛丝缇和特伦斯抵达玛诺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值夜的女仆开了门，并且为他们准备了房间。

　　特伦斯实在是太累了，刚从利马洛监狱出来，就被摩黛丝缇拖着到处跑，好不容易要安顿下来了，转眼间又开始疲于奔命。一进房间，他连外套都没脱，直接倒头就睡。

　　摩黛丝缇恰恰相反，她洗完澡换了睡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偷偷溜进厨房，给自己切了一大块松饼，又浇上满满一勺蜂蜜，很有精神地拿着盘子在庄园里乱逛。

　　玛诺庄园她之前来过一次，占地极大，平时只有格洛瑞亚夫人一位主人住着，比亚莫格德的宅邸要清净很多。

　　此时正是后半夜，除了几个值夜的仆人之外，庄园里的人大多都在休息。摩黛丝缇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大，月光倾泻而下，彩色的玫瑰玻璃窗上树影摇曳。摩黛丝缇身后的影子慢慢拉长，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头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对山羊角。

　　摩黛丝缇转过一个拐角，地上的影子骤然变大，尖利锋锐的指甲探出。马上就要触及到后背的一瞬，摩黛丝缇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对墙上的一幅油画有了兴趣。

　　那是一幅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的村庄。透过画面，仿佛能听见人群的尖叫和木头断裂的声音。整幅油画是自上而下俯视的角度，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色彩浓烈，却没有一丝温度，莫名地透着一股冷意，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掠过的黑影。

　　摩黛丝缇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这不太像是格洛瑞亚夫人会喜欢的风格。

　　地上的影子重新拉长，佝偻着、喘息着再一次靠近，嘴边的涎水快要滴落，像是闻到了极为香甜的气息。

　　摩黛丝缇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松饼，对于靠近的危机毫无察觉。

　　“摩黛丝缇小姐。”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背后，摩黛丝缇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手中的盘子就摔了出去。

　　管家的反应极快，一个错步，一个弯腰敏捷地接住了盘子。再直起身的时候，眼中是满满的歉意：“抱歉吓到您了，这是我的过失。”

　　“没、没事。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摩黛丝缇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完全看清他的动作。

　　“需要我送您回房间吗？或者您想继续参观庄园？”深色燕尾服的管家微微躬腰，即使在深夜头发依旧一丝不乱，“请务必允许我陪同在您身边，我很乐意为您介绍这里。”

　　“那就先从这幅画开始吧。”摩黛丝缇转身指着墙面，那里空无一物。摩黛丝缇睁大了双眼，她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魔力波动，那幅烈火中的村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我明明看到……”

　　话刚到嘴边，摩黛丝缇又止住了：“……没事，我想要回房间了。”

　　管家不动声色地踩住了地上的影子，影子扭曲挣扎了几下，再看过去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去问那幅画是什么意思，充分展现了一位优秀的管家应有的素养：“好的，摩黛丝缇小姐。”

　　管家尽职尽责地把摩黛丝缇送回房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摩黛丝缇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角落里消失的那幅油画。她反复回忆着每一处细节，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其他的油画或是雕像都放在走廊上，只有那幅油画出现在角落里。而且那明明是一个月光照不到的死角，摩黛丝缇也很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的光源，她没有特伦斯那样的眼睛，按理说根本不可能看得清那幅油画。可直到现在她依旧可以回忆起油画上的所有细节，包括火焰是如何舔舐着屋顶，又是如何吞噬着生命。

　　摩黛丝缇翻了个身，将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夜很静，她甚至能听到落地钟的回声，伴随着这种单调重复的声音，她渐渐合上了眼睛。

　　几滴粘稠的液体不知从哪里滴下，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摩黛丝缇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缓，她进入了梦乡，对此一无所知。

　　摩黛丝缇是被饿醒的，她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直接错过了早餐和午餐。窗外阳光正好，摩黛丝缇的脑袋蒙在被子里也能感受到温暖的阳光。

　　“叩叩”门外传来轻而缓的敲门声。

　　摩黛丝缇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蓬松柔软的长发垂在肩上，头发乱糟糟的，脑子也是一团乱麻。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似乎在感受房间里的动静。

　　“叩叩”又是两下。

　　“进来。”摩黛丝缇的声音有点哑。

　　索菲亚捧着裙子进来：“下午好，摩黛丝缇小姐。”

　　“嗯……索菲亚……”摩黛丝缇茫然地看着她，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等到坐在梳妆镜前，摩黛丝缇才打了个激灵，彻底反应过来：“索菲亚！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希尔妲让你过来的？除了你还有谁？她不会也过来抓我了吧！”

　　索菲亚按住了差点跳起来的摩黛丝缇：“请您冷静一点，只有我和罗拉两个人。希尔妲小姐没有过来。”

　　摩黛丝缇趴在梳妆台上，长长舒地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不想见到希尔妲。”

　　索菲亚懒得纠正她的坐姿，直接就着这个姿势，为她理顺了那一头浓密的深蓝色长发，编起几股，用精致的钻石发饰固定住。

　　罗拉端来食物，香煎小羊排、烤苹果挞、乳酪煎蛋还有蘑菇浓汤，全部照着摩黛丝缇原来的分量减了三分之一，一看就是索菲亚的主意。摩黛丝缇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索菲亚，眼神可怜巴巴的。

　　“索菲亚……”摩黛丝缇拖长尾音，“我还在长身体。”

　　索菲亚一言不发地摆好餐具，垂手站在一边。

　　摩黛丝缇吃一口，看一眼索菲亚，再吃一口：“索菲亚……”

　　“您吃完了是吗？我现在就撤下去。”

　　“还没有，还没有！我还没吃完！”摩黛丝缇不敢再看索菲亚，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所有食物。

　　花园餐桌上摆放着两杯咖啡。特伦斯坐在格洛瑞亚夫人对面，他似乎说了一个有趣的笑话，格洛瑞亚夫人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染上一点绯色，她的笑容很浅，但依旧美丽到令人头晕目眩。

　　“摩黛丝缇，睡得还好吗？”格洛瑞亚夫人看到她，笑容又加深了几分，紫罗兰色眼眸深邃动人。

　　摩黛丝缇双手提起裙摆，认真地行了一个屈膝礼：“相当不错，格洛瑞亚夫人，谢谢您的关心。”

　　女仆拉开椅子，又送上了一杯咖啡。

　　“我已经派人送了一份信给希尔妲，你就在玛诺庄园里住下吧。”格洛瑞亚扫过一旁的索菲亚，冲着摩黛丝缇眨了眨眼睛，“随便住多久都行。”

　　“那就太好了。”摩黛丝缇笑得眉眼弯弯，好像是林间的小鹿，灵动又可爱。

　　“对了，你还没有好好参观过玛诺庄园吧，一会儿让管家带你们好好逛一圈。”格洛瑞亚夫人轻咳一声，纤细的手腕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脸色是病态的苍白。

　　立刻有女仆为她披上披肩：“风变大了，夫人，我们回去吧。”

　　格洛瑞亚夫人点点头，看向摩黛丝缇和特伦斯：“你的朋友很有趣。特伦斯，下次再继续聊天吧。”

　　“我的荣幸，夫人。”特伦斯的唇瓣象征性地轻触格洛瑞亚夫人的手背，一触即离。

　　“这里有点不对劲。”摩黛丝缇端起咖啡，在特伦斯的脑海里说道。

　　特伦斯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同，他胸口的纹章在隐隐发热，他感到自己和摩黛丝缇之间的契约有一丝变化。

　　“具体是什么？和你这么晚起床有关系吗？”特伦斯的想法同样出现在了摩黛丝缇的脑海中，她开放了两人之间的信息通道。

　　“有一幅油画，燃烧着的村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重点是，我没有感受到任何的魔力波动。”

　　“又是一幅油画？和《注视窗外的女人》一样？”这是特伦斯的第一反应。

　　“完全不同。”提到这个，摩黛丝缇突然想起来，《注视窗外的女人》是罗德尼公爵特意拍下来送给格洛瑞亚夫人的礼物，现在就收藏在玛诺庄园里。他们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再次接触这幅油画。在经历了恶魔附身和利奥波德的领域碾压之后，说不定会产生某些有趣的变化。

　　“《注视窗外的女人》现在在哪里？我们想先欣赏一下这幅霍布斯·泰勒先生最后的作品。”

　　“当然没问题。”管家半垂着眼眸，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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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踩点更新哈哈哈哈，这章太卡了，我一个字一个字终于憋出来了。